卓行遠在書房裏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文件才後知後覺地聞到自己滿身的煙味兒，還真是難為林霖了，沒嫌棄他。

卓行遠苦笑一聲，起身去了浴室。

書房裏有獨立的浴室和更衣室，只是很少使用而已，之前為了方便，他也就和林霖用過兩次，後來林霖就不願意在書房做了。

卓行遠把襯衫解開，露出裏面的繃帶，他後背是大面積燒傷，傷口幾乎是蔓延了整個後背，所以幾乎上半身都被纏上了。

卓行遠把繃帶扯開，對著鏡子別過頭看自己的後背，傷口很猙獰，有的皮肉都翻了出來，又被縫了回去，將來愈合了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卓行遠反手摸了幾下，摸到了線頭，然後他做了一件相當於自殘的事。

他回書房取了一把刀過來，把醫生縫合的傷口給拆開了，那種在肉裏抽線的感覺讓他另一只手拳頭都攥緊了，真疼。就像往傷口上撒鹽一樣，火辣辣的疼，本來已經翻過去的皮肉被卓行遠自己又翻回來了。

疼歸疼，但卓行遠覺得這種發洩方式真爽，不用想別的了，註意力全都放在了忍痛這件事上，一共縫合了三條長的傷口，五條中等左右的，全部抽出來，卓行遠已經渾身冒冷汗了，他靠在浴缸旁邊，任由血嘩啦嘩啦地往外流，很快臉色就蒼白起來。

卓行遠坐在地上靜了會兒，仰起頭直視浴室的燈，把眼睛刺痛到流了眼淚他才閉眼。

然後他抓住浴缸的邊緣，站了起來，走到花灑下面，瘋了一樣把傷口暴露在水流下面，刷刷的沖洗著傷口。

沒多久，傷口的顏色就和他的臉一樣蒼白了，皮肉扭曲著糾結在一起。卓行遠眉頭緊鎖，這種自虐讓他能減少很多煩心事，也可以不去想就在臥室的林霖。

殘酷地笑了笑，卓行遠站起身，關了花灑，林霖能對自己狠，他何嘗不能。他不舍得把林霖怎樣，但自殘發洩情緒還是可以做到的。

卓行遠扶著墻站起來，搖搖欲墜，他昨天一天忙工作沒吃飯，晚上住院，今天早上也沒吃，體力早就透支了，可他還是強撐著，沒其他原因，就是吃不下，不想吃，沒胃口，都要離婚了，還哪兒來的心思吃飯。

卓行遠又自嘲地笑了笑。

去更衣室換了衣服，他隨便套了條褲子，上身就套了件襯衫，扣子都沒扣。

每走動一步，身後的傷口就疼一下，牽扯著身上其他的肌肉，真是又痛又爽，時不時還會有血滴落下來，滴滴答答的從浴室到更衣室再到書房，一路都有血。

卓行遠赤著腳走在地磚上，一股涼意直竄腳底，空調的溫度又低，卓行遠穿的也少，整個人的體溫都低了下去，頓時腦子就有點迷糊。

他在一旁的櫃子裏找到了兩瓶紅酒，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來的，還有兩個杯子，應該是之前和林樾談事情時拿的。

沒什麽做的，卓行遠想了想，坐在地上靠著櫃子，給自己倒了杯酒，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沒多久兩瓶酒就沒了，酒瓶和酒杯咕嚕咕嚕滾了一地，卓行遠腦袋埋在膝蓋裏，雙手抱著腿。

後背的傷口又被牽扯到，卓行遠的心和傷口一起抽動，他想和林霖道歉的，可一想起林霖竟然說要離婚他就說不出口，林霖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就想要離婚呢。

他覺得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順著林霖，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不讓林霖受一點苦，然後呢，然後林霖因為他受傷了，所以想要離婚。

是怕他殘疾了沒人照顧他麽，呵呵。

卓行遠冷笑，怎麽可能會是這麽可笑的理由，上次他住院林霖還說要殉情呢，怎麽會因為怕他殘疾就不要他了。

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不能有，畢竟死了是一了百了的，照顧一個殘疾人是非常需要耐心的。林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可能照顧別人。

卓行遠又笑了笑，除了冷笑他好像也做不出別的表情，不過他被自己的腦洞折服了，可能是傷口太疼，連帶著腦子都不清楚了。

但是話說回來，他那麽愛林霖，怎麽可能舍得他吃苦，像林霖說的那樣，可能他會主動提離婚，省的拖累他。

卓行遠在抽屜裏翻到了幾盒煙，拿出來抽了一根，尼古丁的氣息鉆進了肺裏，最後又被呼出來，卓行遠看著眼前的煙霧，林霖現在就有點像煙霧，一吹就散了，總也抓不住。

但他想抓住，所以他不得不思考，林霖會不會是其他原因生氣，可如果不是因為他受傷，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卓行遠百思不得其解，他好像沒幹什麽其他惹到他的事，更別說是能到離婚的地步了。就算去道歉也得知道錯在哪兒了吧，不然事情只會越來越糟糕。

卓行遠靠坐在地上，後背火辣辣的感覺，想忽略都難，就像林霖說過的話，想不去回想都難。

卓行遠又點了根煙夾在指間，搖了搖頭，要冷靜下來，不能再想別的了，萬一林霖真的離開他了怎麽辦，他不想傷害林霖的，任何方式的傷害。

林霖被卓行遠的上樓的身影氣到，但回臥室也還是乖乖聽話了，沒洗澡，思考卓行遠為什麽生氣，但是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最後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餵，林霖寶貝兒啊，你們在家嗎？”一聽這開場白林霖就知道是淩諾雪，除了她沒人會在叫他“寶貝兒”的時候在前面加上自己的名字，當然，叫他“寶貝兒”的這輩子也就卓行遠一個人。

所以，你看，卓行遠對你多好，連稱呼都這麽寵溺，你到底抽了什麽風非要和他生氣，好好說不好嗎，幹嘛要刺激他，卓行遠偶爾挺偏激的，林霖有過體會，但只要不碰他底線他就很正常。

可卓行遠的底線是林霖，林霖自己非要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碰一下，然後兩人就這樣了。而且林霖還沒搞明白卓行遠生氣的地方在哪兒，到底是不是離婚的事。

越想越後悔，之前卓行遠住院自己信誓旦旦地說以後什麽都聽卓行遠的，結果自己食言了，林霖感覺有點愧疚。所以人類可真是覆雜的生物，總是出爾反爾自相矛盾。

“林霖？林霖寶貝兒？”淩諾雪在電話裏把走神的林霖叫回來，“你聽我說話了嗎？”

“嗯？媽您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林霖剛才電話都掉到床上了，當然聽不到什麽。

“我說我和你爸晚上去你們那兒看看，順便吃頓飯。”

“嗯，好的，媽你們幾點來，想吃什麽，我和行遠說一下。”

林霖想著，爸媽都來了，再怎麽樣卓行遠也不應該跟自己生氣了吧，一會兒還是直接問出來得了，猜來猜去的太麻煩。

“沒事不用說，他知道我和你媽愛吃什麽，讓他準備就行了，還有，我們晚上不回去了，在你們那兒住，好好看看你們！”

卓明權把電話拿到了手裏，說道，他把“看看”兩個字音咬得極重，任誰知道自己兒子和一場爆炸有關都不會有好心情，所以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好兒子。

順便讓淩諾雪給林霖傳授幾招，讓他好好管管卓行遠，別這麽大人了還沒個正事，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不為自己也得為林霖著想，萬一真出什麽事林霖怎麽辦？！

林霖和他們聊了幾句後就要掛掉電話，卓明權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行遠他在幹什麽，剛才打了幾個電話都關機！”

“嗯，他在書房處理工作，可能沒電了不知道，我一會兒去找他。”

卓明權聽了林霖的話立刻不滿起來，本來他和淩諾雪這麽晚打電話就是因為想著，人家小兩口一個多月沒親熱，肯定有很多話想說，還得做點什麽，需要不少時間，結果他們竟然不在一起，這像什麽話！

“這人，處理什麽工作！出差一個多月，回家了不陪你還工作，你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少工作一天還能養不起媳婦兒嗎？等我去的，好好教育教育他！”

林霖聽卓明權這麽嚴厲的口吻說這種讓他有點害羞的話，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好，反正感覺臉有點燙。可不是麽，他和卓行遠還什麽都沒做就吵架了，浪費了多少時間！

等林霖好不容易想起來應該給卓行遠求一下情別到時候真被教育的時候，才發現電話已經掛了。

沒辦法他只好去樓上找卓行遠。

為了故意讓他心疼，林霖特意不穿拖鞋，光腳踩在冰涼的地上讓他打了個哆嗦，忍了忍繼續上樓，就是不穿。

平時裝可憐這招對卓行遠特別管用。林霖想，這次，應該，也會，管用的，吧？

書房的門緊閉著，雖然卓行遠說過林霖不需要敲門可以隨便進來，但林霖還是每次都會敲門，這次也不例外，結果敲了半天裏面都沒動靜，林霖心道，不會出什麽事吧，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結果剛打開門就忍不住又退了出去，林霖皺眉，裏面的煙味兒實在太大了，滿屋子都是煙霧，不知道的還以為著火了呢，也不知道卓行遠怎麽能待下去。不對，他關心的應該是卓行遠到底抽了多少煙才對。

林霖捂著鼻子走進去，看到了地上扔著的酒瓶和酒杯，還看到了地上已經幹枯的血跡，一路都是，林霖懷疑卓行遠是不是割腕了，要不哪兒來這麽多血！

往裏走去找卓行遠，看到他手裏正夾著煙，眼神迷離地盯著自己，身邊是兩個空了的煙盒，卓行遠不到一天的時間抽了三盒多的煙……

林霖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卓行遠吼道：“卓行遠！你不要命了？”

卓行遠楞楞地看了他幾秒，然後眨了眨眼，無辜地說：“要啊。”

林霖剛要說“要命你還抽這麽多煙”，就聽到了卓行遠的下一句話，他語氣悲傷地說：“可是命不想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霖：別總吸煙了，煙有我好吸嗎？

卓行遠：確實沒你好吸，那我吸了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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