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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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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緣衣很想搖頭說不是,但是事實就是天帝的確是她殺的,即便是誤殺,她也無法否認她殺了那個給她起名、教她法術的天帝。

如果說天界除了離墨還有願意護著她的神仙的話,那就只有天帝了。可是這兩個唯二願意護著她的神仙,一個被她殺了,一個因她而死。

腦海裏自離墨死後便一直折磨她的那道聲音又出現了,空蕩似鬼魅,一點點鉆進緣衣的心裏,你憑什麽活在世上呢?

阿秀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抵在眉心的發簪在發顫,這無疑證明拿著發簪的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心性十分不穩。

是啊,她憑什麽活下來呢?她不是一直都覺得活著沒有意義嗎,為什麽還要在知道了鬼卿的背叛後那麽傷心,如世人所願死去不就徹底地解脫了嗎?為什麽要逼著君旻做這種沒有意義的選擇呢?

君旻並不陌生緣衣此刻的模樣,這和她前幾日心魔發作時一模一樣。

發簪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電光火石間,幾乎是同時,君旻沖上前接住了受困心魔的緣衣。

君旻上次並沒有看到緣衣心魔初發作的模樣,他從沒想到,緣衣的心魔發作時竟然是整個人充滿死寂的,眼裏一點生機都沒有。

她在一心求死。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君旻的腦海裏,他不由想到當初她為什麽明知天界目的不純,卻還是願意收他為徒,與其說她不怕,不如說她是毫不在乎,她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君旻抱著緣衣的臂彎收的越發緊,眼裏閃過一絲後怕,是不是他再晚一點,就見不到她了。

阿秀早已經在發簪掉地的那一刻就捂著傷口爬到人群中了,與她而言現在就是被李虎當場殺了,她也不會再動什麽歪腦筋了。

只有近距離接觸緣衣的她才能深刻的感受到緣衣身上的殺意和戾氣絲毫不做假。

緣衣的情況並不好,君旻抱著緣衣便回了房間,有山匪想要攔截,卻被身後的李虎一個眼神阻止了。

李虎瞇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緣衣和君旻,最終還是決定不動他們,他右手掐腰,左手攬過王三,又開始稱兄道弟:“三兒,你去把今日的收獲清點一番,別人去我不放心。然後清理完後,趕緊來教育教育這群傻子,讓他們乖乖地聽我的話。”

王三眼角抽了一下,看著剛才還威脅他的虎爺,訕訕道:“那兩人呢?”

虎爺給了王三一個腦蹦兒,恨鐵不成鋼:“我說三兒,讀書我是不如你,可是看人你可就不如我了。這兩人一看就不好對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雖然不怕惹事,但是總要為這群兄弟們考慮考慮啊。”

“是是是,大哥說的對。”王三不住地點頭,心裏突然慶幸李虎雖然自傲,但是也足夠的重情義。

*

緣衣的情況比君旻想的還要差,最初緣衣還只是昏迷,困於心魔,無法醒過來。

他本來想給緣衣護法,好平息緣衣心中戾氣,但是雙手覆上緣衣背部時,一陣無力感驀然湧上全身,他才想起來他的法術被緣衣封了。

還沒等他想出辦法沖破緣衣給他設下的封印,緣衣突然大口吐血了,嘴唇囁嚅著,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君旻連忙附耳到緣衣的唇邊,緣衣小聲呢喃的話終於飄進了君旻的耳朵裏:“離墨,對不起,對不起。”

君旻的靈魂好像突然就出竅了,他的臉色變的煞白,這下子有問題的突然成了他。他聽不清緣衣在說什麽,數不清緣衣究竟說了多少個對不起。

君旻坐在床邊,頹喪地想著如果他能夠早點出生,如果當初替緣衣擋劍的是他,緣衣會不會也會像記著離墨一樣,永遠都記得他。

緣衣知道她又被困在黑暗中了,她知道那是她的心魔,可是她不想也不願意去破了這個心魔,她常常覺得如果她有一天死於心魔,這或許對她來講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曾經每一次從心魔中掙脫出來時,鬼卿總是會第一時間陪在她身邊,她當時覺得如果有一天她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為她傷心的是不是只有鬼卿一個人。也不知道蒼術和辰燁會怎麽想,是會同情她呢?還是會假模假樣的流幾滴眼淚,感慨她是咎由自取呢?但其他人想必會三兩好友地聚在一起飲茶喝酒,以此來慶祝她這個魔頭的死亡吧!

可當再次置身於黑暗中時,緣衣突然就明白,原來如果她死了,這個世上誰也不會為她感到難過,鬼卿也不會。

緣衣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心魔一點點侵蝕她的神髓,甚至無聊地探出神識,觀察那聖潔幹凈被世人追逐的神髓一點點被黑色侵占。

這樣的事情很無聊,緣衣看著看著,已經感到十分困倦了,上下眼皮開始不住地打架,黑暗中仿佛有一道安眠曲在誘哄著她閉上眼睛。

閉眼吧,閉上眼睛就能沈入夢鄉,就能擺脫渾身的疲憊了,閉眼吧。閉上眼睛你就能見到離墨了,你就可以當著他的面和他說聲對不起了。

終於,緣衣的眼睛越來越重,她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直至她徹底閉上。

滴答,一滴水滴落在緣衣的臉頰。

緣衣恍惚中,臉上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白嫩修長的手本能地往冰涼的地方摸去,碰到了滿手的水。

是下雨了嗎?緣衣模模糊糊地想,可是魔域怎麽會下雨呢?

旻旻之中那雨滴似乎在阻止著她睡覺,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在她臉上,擾的緣衣無端煩躁。

長期的上位者養成的驕矜終於爆發,她猛地睜開眼睛,想要怒斥該死的雷公電母擾她清夢。

緣衣原以為一睜眼看到的會是那討厭的雷公電母,誰想入眼的卻是一雙紅透了的眼眶和泛著淚珠的眼睛。

緣衣有些茫然,這人是誰?好一會兒,她疲乏地想,是那個小徒弟啊,怎麽哭了呢?

她看向君旻,眉頭微皺,怎麽又笑了呢?

但是她太疲憊了,看到不是討厭的雷公電母,而是那個小徒弟時,緣衣又閉上了眼睛。

君旻臉上的笑容剛綻放就枯萎了,手指顫顫地放到緣衣的鼻息下,直到感到微弱的氣息時,他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擔,身子一下子軟了下去,徒留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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