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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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那是真的像折子裏說的一樣，南巡竟然需要花那麽多的錢嗎”
不怪煦兒會有此一問，實在是他心心念念著，長大之後有機會親自到江南去玩兒，但如果真的需要花那麽多的銀子，那還是不去算了。
康熙搖頭，替自己解釋: “之前朕南巡的時候，曾有言，朕的一切花費，皆由內務府承擔，未嘗讓各地衙門花錢，並不曾動過絲毫民脂民膏。”
“那就是這些官員在說謊咯”
略思索了片刻，康熙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在這樣的事情上欺君，他們倒也不敢，一查賬就都清楚了。多半是之前為了在朕面前，展現他們將當地治理的很好，以此在朕面前邀功，趁機挪用了庫銀。”
“所以江南虧空的錢糧，並不是因為官吏侵吞。”
“煦兒你還小，將他們都想的太好了，水至清則無魚。挪取的銀子，大部分應該確實是花在迎接朕上面，還有一部分，多半是悄悄被他們塞到自己的荷包裏去了。”
“那為何當時沒有任何人上奏揭發難道每一個官員都是如此行事”煦兒有些不理解，如果每一個官員都是蛀蟲，朝廷豈不是岌岌可危了。
瞧他那為此擔憂得不行的小臉，康熙笑著說: “自然不會人人都是如此，也有剛直不阿，清正廉潔的清官。但是煦兒，這個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尤其是治理一個國家，其中的牽涉甚廣，而人又是覆雜多變的，且不可避免都會有自己的私心，也許一開始他是一名清官，但為官久了之後，迷失在權力和欲望之中，逐漸變了。”
“皇瑪法，你說過等煦兒再長大些，你就帶著煦兒去抓盡天下的貪官汙吏，煦兒會每日好好用膳，盡快長大!”
“好好好，那朕就等著煦兒長大，帶著你微服私訪，咱們親自到各地抓他們去。”
爺孫倆之間氣氛溫馨融洽，康熙在折子上留了批覆，令張鵬翮將南巡花銷總額細查清楚。
等煦兒從乾清宮興沖沖地回到毓慶宮，一進門，就看見他的阿瑪又在。
頓時小臉一垮，拖沓著腳步，帶著很明顯的不樂意，上前行禮問安。
太子見他這樣，當下就被氣樂了。
“見著孤就這麽不高興啊”
“煦兒沒有不高興。”
小家夥嘴上說著沒有，那小臉耷拉的，但凡沒瞎都看得見。
見這對父子跟冤家似的，還在針鋒相對，太子妃只好開口調解。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父子倆想必也都餓了，不如先傳晚膳吧。”
太子妃這一開口，父子二人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用過晚膳之後，煦兒就開始犯困，但為了繼續跟太子爭他的額涅，楞是強撐著不肯走。
太子故意開口邀太子妃對弈，夫妻二人都精通此道，對對方更是沒有留手，殺的有來有往。
見太子妃的註意力全都落在棋盤上，被忽視的小家夥不甘心。
“額涅好生厲害!”他刻意吹捧一方，看向太子的時候，又故意陰陽怪氣， “阿瑪對額涅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竟然如此步步緊逼。”
太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君子觀棋不語。”
良好的教養讓小家夥再也沒法開口搗亂，一個人挨著太子妃坐下，暗自生著悶氣。
太子妃用餘光註視著這個傻孩子，悄悄勾了一下唇角，還是像之前一樣，並未開口參與到這父子二人的爭鬥當中。
除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時候，間或發出一聲脆響，全程安靜無比。煦兒聽著聽著，眼皮就開始打架，最後往後一倒，窩在太子妃身邊睡著了。
良久，都沒有發現小家夥鬧出別的動靜，太子妃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吩咐妙菱拿了一床薄被過來，親自給孩子蓋上。
到底煦兒現在也已經年滿六歲，體格不小，他躺在榻上，足足占了一半的地方，太子妃難免有些束縛，太子怕妻子被擠著不舒服，主動開口建議。
“不如喊兩個小太監，將煦兒送回去睡吧。”
太子妃聽後，卻搖了搖頭。
“他才睡著，這個時候挪動，怕是會驚醒他，就讓他在這兒先睡著吧，等他徹底睡熟了，再把他送回去。”
既然太子妃都這麽說了，太子還能開口強行趕人不成。
“算起來，還有兩個月，煦兒就要滿七歲了，要不是去年發生了那件事……”
見太子又開始陷入自責和愧疚當中，太子妃隨即勸慰。
“煦兒現在有太子您和皇上一同教導，已經極好了，並未耽誤任何。即便是去了上書房，師傅們必然也遠不及您和皇上用心，況且煦兒的性子殿下也知道，是有些貪玩的，正需要人約束管教，尋常的師傅怕是也不敢管的太嚴，妾身倒是覺得今年正好讓他先適應一年。”
經由太子妃這麽一勸，太子想開了。
“你說的有理，這個小家夥明明有餘力能夠學更多，卻總是藏著，裝作自己學不下去，先前還去皇阿瑪的面前告狀，說孤對他要求太高。”
“煦兒他畢竟年幼，說來這也是妾身的錯，他小的時候總愛慣著他，要讓他養成躲懶的性子了。”
“這怎麽能怪你呢不過說來其實孤覺得這樣也好，松弛有度，孤幼時便沒有煦兒這麽……算了，不說這個了。”
萬一他們夫妻之間的對話傳到禦前，後邊的話再說下去，恐怕會讓皇阿瑪誤會他心中有怨。
“近來朝中事多，尤其是戶部和江蘇那邊，孤擔心有人會去求助石文晟，你明日還是叫二妹進宮一趟，讓她去提醒一下石文晟，千萬不要主動參與進去。”
“戶部”
【是戶部貪汙案麽】太子妃心緒翻滾。
不想被太子發現自己的異樣，太子妃端起手邊的茶杯，借著喝茶的姿勢，遮掩住自己眼中的震驚擔憂。
還不知道太子妃心裏正翻天覆地，太子落下一子，繼續說: “沒錯，戶部官員集體貪汙了六十多萬兩銀子，皇阿瑪一氣之下，已經直接下令，斬殺了貪汙最多的戶部尚書希福納。”
打翻的茶杯滾落到地面上，破碎時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煦兒的眼睛動了動，似乎就要蘇醒過來，太子妃第一反應是扭身，輕拍他的後背。
“沒事，煦兒繼續睡，額涅在呢。”
前世戶部貪汙案事發，牽連了足足有幾十位官員，其中支持太子的好幾位朝中重臣都被皇上趁機處以極刑。
她記得最清楚的有幾位，分別是步軍統領托合齊，他被問罪囚禁，死在了獄中，皇上還下令，要對他挫骨揚灰，不允許他的家人為其收葬。
刑部尚書齊世武，皇上將刑部審訊犯人的一項酷刑實施在他身上，用鐵釘將他的身體釘在墻上，齊世武痛極哀嚎，數日之後才死去，當時她光是聽著，就覺得渾身發寒。
還有兵部尚書耿額以及其他人，或是被直接處死，或是被革職流放到了偏遠苦寒的黑龍江，統統都沒有好下場。
煦兒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讓它保持著平緩。
見小家夥沒有被驚醒，太子妃松了一口氣。
太子已經起身，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握著她的手仔細察看。
“沒有燙著吧”
太子妃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妾身沒事，杯子裏茶水已經晾到只有五分燙了，妾身光顧著思索破局之法，在太子面前失態，讓太子見笑了。”
見太子妃低著頭，太子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笑著說: “孤怎麽會笑你不怕你聽了笑話，你的棋藝與孤不相上下，孤雖然未曾顯露，其實也一直在苦思冥想，生怕輸給你，你會取笑孤。”
“妾身怎麽會。”太子妃忙搖頭。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心， “孤亦是如此，你的衣裳濕了，正好孤也已經有些困倦，這棋局就先留著，待明晚咱們再繼續，今夜先歇息吧。”
正好太子妃這會兒，也確實是沒有什麽心思，再繼續跟他下什麽棋了，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僥幸逃過了第一次，難道終究還是逃不掉第二次嗎大李氏已經被皇上給帶走了，難道她竟然沒有將這件事提前告知皇上】太子妃憂心忡忡。
見太子妃同意，太子終於有機會，說出了那句自己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把太孫送回去睡吧。”
又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的迫不及待，特意展示自己是一位關心孩子的慈父。
太子吩咐宮人: “手上都輕些。”
被太監背著送回自己的屋子，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床上原本應該睡著的小家夥，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睡意，剛才那茶杯碎裂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驚醒了，因為又從太子妃的心裏聽到了一個大秘密，下意識不想讓太子妃發現自己醒了，所以在裝睡。
【皇瑪法帶走了大李氏……她似乎知道一切，知道原本額涅不該生下我，那是不是代表著，她還知道更多的事情，知道這些就會被抓起來嗎不行，那我必須要保護好額涅】
幾天後，康熙突然讓人給煦兒喬裝打扮，帶著煦兒微服出了一趟宮。
被康熙牽著的煦兒，左顧右盼，興致勃勃看著街道兩邊的人和攤子上擺著的東西。
小家夥隨手拿起一個攤子上的泥塑小人，舉著給康熙看， “爺爺你看，這個小人像不像十八叔”
那攤主一聽，心中咋舌: 【這可真是大戶人家，這位老爺看著年紀輕輕，竟然足足有十八個兒子，可真是有福氣啊】
這個時期，人丁興旺，家族才能繁盛，百姓都盼望著能夠多些孩子。
“原來您二位竟然是祖孫，我瞧著差點以為你們是父子。”
康熙不禁有些得意，不枉費他今日特意剃了胡須，這個攤主的話聽了讓他心裏高興。
“嗯，是有些像，不如你把這個買下來，回去給你拿給你十八叔看看，還有你的其他叔伯對你也很好，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再給他們每人挑一個吧。”
總之康熙大手一揮，直接帶著小家夥，把這攤主擺著的一半兒泥塑都給買走了。
隨著爺孫倆逛街的時間加長，跟在他們身後的侍衛，每一個人手裏都提了一堆。
終於逛累了的二人找了一個吃飯的地方，特意要了二樓的包間，煦兒趴在窗戶上，還在盯著外頭看個不停。
“爺爺，外面可真有意思，你以前怎麽不常帶我出來玩兒啊”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江南嗎最近這幾年怕是不成了，所以就想著帶你到外頭轉轉。”
“爺爺你可真好!”煦兒笑著跑到他身邊，主動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爺爺請喝茶。”
“爺爺你累不累煦兒再給爺爺捶捶肩膀吧!”
小家夥忙前忙後，把康熙哄的眉開眼笑。
“好了好了，既然你想出來玩兒，那咱們今年年前就再出來一趟，那會兒才熱鬧呢。”
爺孫二人親親熱熱地膩歪著，等菜的時候，對面的米鋪前面傳來一陣騷動。
“半個月前這小米不是還是一石一兩的嗎怎麽這麽快又漲了二錢銀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好騙，故意擡價誆我呢”
米鋪的掌櫃也很不客氣: “愛買不買，現在在京城，米鋪賣的小米，家家都是這個價，不買趕緊給我出去，別擋著我做生意。”
“哼!賣這麽貴，賺的都是黑心錢，遲早倒閉，走就走，以後我再也不上你家來!”
“嘿嘿嘿!你這是在咒我呢，都給我抄家夥什，給我把這個故意挑事兒的打一頓再丟出去!”
然後底下就真的打起來了。
不過很快城中巡視的守衛就趕來了，要將米鋪的老板還有其他打人的人以及被打的那個，通通都帶走審訊。
那老板最後還拒不順從，大呼: “我家主子可是一等公鄂倫岱!你們誰敢動我!”
“鄂倫岱”煦兒對這個人印象不是很深。
“他是我已故的大舅舅佟國綱的長子。”康熙給他解釋了一句。
“可即便他是皇室宗親，也不能不遵守律法，皇子犯法，都尚且與庶民同罪，這米鋪的老板為何會覺得說出他的名字，就能夠避免審訊”
面對煦兒的提問，康熙實在無法三言兩語將這背後的隱秘說清道明，看來還是上次對鄂倫岱的敲打不夠。
“他當然不能避免，誰也逃不過大清的律法。”
康熙一個眼神，梁九功就帶著人下去處理去了。
正好這會兒菜也都上了，康熙就哄著小家夥先填飽肚子。
兩個人吃飽喝足，下樓之後康熙帶著他去了另一間米鋪，特意詢問了一下糧食的市價。
一共走了三家店，定價大致相同，期間遇到過好幾個來買糧食的百姓，都說這價是越來越貴，康熙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在下一次的大朝會上，康熙提起此事。
“近來京中米價甚貴，朕聽聞小米一石，要一兩二錢，麥子一石，得要一兩八錢，比前些年貴了將近一倍。江浙前兩年受災，糧食欠收，產量大減，價格貴些還說得通。可是今年卻是個豐收之年，這米價反而比去年更貴了。這究竟是何緣由你們可有人清楚嗎”
大學士李光地是第一個站出來回答的。
“其稟聖上，大約是因為人口變多了，即便產量增加，可百姓的需求也更多，價格自然上漲。就比方說臣的故鄉福建，衙門已經登記在冊的人口數量，今年是往年的數倍。”
鄂倫岱這時候站出來說: “百姓人丁興旺，此乃盛世之象，這都是皇上勵精圖治的成果，皇上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
可他這句馬屁拍的實在不是時候，康熙聽了非但沒有任何喜悅之相，反而想起來，那家米鋪的老板說過，他的主子就是鄂倫岱這件事。
“米價上漲，百姓們便吃不上糧食，而你卻說這是盛世之相，還要朕為此感到高興，簡直是一派胡言!可見你素日絲毫不體察民生之艱難，只顧著自己享樂，既然如此，朕就罰你一年俸祿，你自己上街去買糧食吃，也讓你感同身受一番。”
“……臣遵旨。”鄂倫岱莫名其妙遭了訓斥，被滿朝文武看了自己的笑話，回府之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正好這個時候他的夫人來跟他說: “咱們府上有一間米鋪出了點事兒，管事和夥計們都被順天府的官兵，給抓到大牢裏去了，這都兩三天了，底下人才送信過來，您趕緊派個人去跟順天府府尹打聲招呼，讓他趕緊把人都給放了。”
“米鋪順天府的人抓的”
鄂倫岱嘶一聲，他雖然腦子不算特別靈光，但這也太巧了，皇上今兒個上朝才提起這米價的事兒，扭頭順天府的人就把他家米鋪的人都下了大牢。
“好端端的，人家抓他們做什麽肯定是犯什麽事兒了，你問過沒有”
鄂倫岱的夫人說: “問過了，問過了，有個人來買米，嫌咱們家鋪子賣的貴，說了幾句難聽的，那管事氣不過，就教訓了那人一下，誰知順天府的官兵很快就過來了。”
“那也不對呀，如果就這麽點小事兒，順天府的官兵不至於把人關這麽久，最多叫過去問幾句，當天就會放人，而且順天府尹怎麽也會賣我幾分面子，他沒說那是我的鋪子嗎”
“說了，怎麽沒說，說是後邊又來了一個人，亮出了一塊什麽牌子，後來順天府的人就什麽也不聽，把人直接抓到大牢裏去關著了，他們根本就沒見到順天府尹的面兒。”
“不好!他們這次怕是給我惹上大麻煩了。”
他的夫人還不以為然， “就教訓了一個來鬧事的普通百姓，能有什麽大麻煩”
“這件事定是叫皇上的人給瞧見了，稟告給了皇上，所以今兒上朝的時候，皇上才會瞧我不順眼，就因為我說了兩句話，罰了我整整一年的俸祿。”
“什麽你被罰俸一年”他的夫人這下是徹底知道害怕了， “那，那咱們該怎麽辦呀要不這鋪子咱們幹脆就別要吧。”
“這跟鋪子不鋪子的沒關系，說了你也不懂。誒!要是八爺這會兒在京中就好了，他定然能替我拿個主意。”
他的堂弟隆科多在禦前當差的時候，因為打了個瞌睡，被康熙給瞧見了，當即惹得康熙不快。
“像你這樣當差，刺客都沖到朕的面前了，你還閉著眼睛，渾然不知，朕要你這樣的侍衛有何用回家去吧，朕這兒用不著你了。”
可隆科多自己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他跟自己的父兄抱怨: “就因為鄂倫岱的事，連帶著我也吃了掛落，這下好了，咱們父子幾個都只能待在家裏混吃等死了。”
這句等死，徹底激怒了他的阿瑪佟國維， “你這個逆子，就盼著我死是不是”
隆科多不吭聲了，他正在氣頭上，覺得家裏的光自己一點也沒沾上，反而好幾次都被連累，也絲毫不想認錯。
見他這副做派，佟國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死了，你就繼續磋磨你的妻兒，好讓那個叫四兒的女人登堂入室是不是老子告訴你，沒門兒!給老子去祠堂跪著反省去!”
“……去就去!”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當場被氣昏了過去。
他的另一個兒子，曾經的額駙舜安顏趕緊進宮去，懇請康熙撥一名太醫給佟國維瞧病。
這落在康熙眼裏，反而更像是他們父子故意為之，就因為他斥責了隆科多，佟國維立馬就裝病，向他施壓。
“既然舅舅病了，那你們這幾個做兒子的，更要好好的在病床前侍奉著，你們也都暫時不必去當差了，朕準許你們安心在府上陪伴舅舅。”
雖然太醫是賜下了，藥也賜下了，但這一下佟佳氏一族年輕一輩全都被迫回家蹲著，手中的權力都被分了出去。
等佟國維醒了以後，得知此事，病得更重了。
而一切罪魁禍首隆科多，從進祠堂那天開始，就沒有被允許離開過，他的頭上頂著一個不孝忤逆的罪名，只怕是這一輩子都洗刷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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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的像折子裏說的一樣，南巡竟然需要花那麽多的錢嗎”
不怪煦兒會有此一問，實在是他心心念念著，長大之後有機會親自到江南去玩兒，但如果真的需要花那麽多的銀子，那還是不去算了。
康熙搖頭，替自己解釋: “之前朕南巡的時候，曾有言，朕的一切花費，皆由內務府承擔，未嘗讓各地衙門花錢，並不曾動過絲毫民脂民膏。”
“那就是這些官員在說謊咯”
略思索了片刻，康熙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在這樣的事情上欺君，他們倒也不敢，一查賬就都清楚了。多半是之前為了在朕面前，展現他們將當地治理的很好，以此在朕面前邀功，趁機挪用了庫銀。”
“所以江南虧空的錢糧，並不是因為官吏侵吞。”
“煦兒你還小，將他們都想的太好了，水至清則無魚。挪取的銀子，大部分應該確實是花在迎接朕上面，還有一部分，多半是悄悄被他們塞到自己的荷包裏去了。”
“那為何當時沒有任何人上奏揭發難道每一個官員都是如此行事”煦兒有些不理解，如果每一個官員都是蛀蟲，朝廷豈不是岌岌可危了。
瞧他那為此擔憂得不行的小臉，康熙笑著說: “自然不會人人都是如此，也有剛直不阿，清正廉潔的清官。但是煦兒，這個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尤其是治理一個國家，其中的牽涉甚廣，而人又是覆雜多變的，且不可避免都會有自己的私心，也許一開始他是一名清官，但為官久了之後，迷失在權力和欲望之中，逐漸變了。”
“皇瑪法，你說過等煦兒再長大些，你就帶著煦兒去抓盡天下的貪官汙吏，煦兒會每日好好用膳，盡快長大!”
“好好好，那朕就等著煦兒長大，帶著你微服私訪，咱們親自到各地抓他們去。”
爺孫倆之間氣氛溫馨融洽，康熙在折子上留了批覆，令張鵬翮將南巡花銷總額細查清楚。
等煦兒從乾清宮興沖沖地回到毓慶宮，一進門，就看見他的阿瑪又在。
頓時小臉一垮，拖沓著腳步，帶著很明顯的不樂意，上前行禮問安。
太子見他這樣，當下就被氣樂了。
“見著孤就這麽不高興啊”
“煦兒沒有不高興。”
小家夥嘴上說著沒有，那小臉耷拉的，但凡沒瞎都看得見。
見這對父子跟冤家似的，還在針鋒相對，太子妃只好開口調解。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父子倆想必也都餓了，不如先傳晚膳吧。”
太子妃這一開口，父子二人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用過晚膳之後，煦兒就開始犯困，但為了繼續跟太子爭他的額涅，楞是強撐著不肯走。
太子故意開口邀太子妃對弈，夫妻二人都精通此道，對對方更是沒有留手，殺的有來有往。
見太子妃的註意力全都落在棋盤上，被忽視的小家夥不甘心。
“額涅好生厲害!”他刻意吹捧一方，看向太子的時候，又故意陰陽怪氣， “阿瑪對額涅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竟然如此步步緊逼。”
太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君子觀棋不語。”
良好的教養讓小家夥再也沒法開口搗亂，一個人挨著太子妃坐下，暗自生著悶氣。
太子妃用餘光註視著這個傻孩子，悄悄勾了一下唇角，還是像之前一樣，並未開口參與到這父子二人的爭鬥當中。
除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時候，間或發出一聲脆響，全程安靜無比。煦兒聽著聽著，眼皮就開始打架，最後往後一倒，窩在太子妃身邊睡著了。
良久，都沒有發現小家夥鬧出別的動靜，太子妃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吩咐妙菱拿了一床薄被過來，親自給孩子蓋上。
到底煦兒現在也已經年滿六歲，體格不小，他躺在榻上，足足占了一半的地方，太子妃難免有些束縛，太子怕妻子被擠著不舒服，主動開口建議。
“不如喊兩個小太監，將煦兒送回去睡吧。”
太子妃聽後，卻搖了搖頭。
“他才睡著，這個時候挪動，怕是會驚醒他，就讓他在這兒先睡著吧，等他徹底睡熟了，再把他送回去。”
既然太子妃都這麽說了，太子還能開口強行趕人不成。
“算起來，還有兩個月，煦兒就要滿七歲了，要不是去年發生了那件事……”
見太子又開始陷入自責和愧疚當中，太子妃隨即勸慰。
“煦兒現在有太子您和皇上一同教導，已經極好了，並未耽誤任何。即便是去了上書房，師傅們必然也遠不及您和皇上用心，況且煦兒的性子殿下也知道，是有些貪玩的，正需要人約束管教，尋常的師傅怕是也不敢管的太嚴，妾身倒是覺得今年正好讓他先適應一年。”
經由太子妃這麽一勸，太子想開了。
“你說的有理，這個小家夥明明有餘力能夠學更多，卻總是藏著，裝作自己學不下去，先前還去皇阿瑪的面前告狀，說孤對他要求太高。”
“煦兒他畢竟年幼，說來這也是妾身的錯，他小的時候總愛慣著他，要讓他養成躲懶的性子了。”
“這怎麽能怪你呢不過說來其實孤覺得這樣也好，松弛有度，孤幼時便沒有煦兒這麽……算了，不說這個了。”
萬一他們夫妻之間的對話傳到禦前，後邊的話再說下去，恐怕會讓皇阿瑪誤會他心中有怨。
“近來朝中事多，尤其是戶部和江蘇那邊，孤擔心有人會去求助石文晟，你明日還是叫二妹進宮一趟，讓她去提醒一下石文晟，千萬不要主動參與進去。”
“戶部”
【是戶部貪汙案麽】太子妃心緒翻滾。
不想被太子發現自己的異樣，太子妃端起手邊的茶杯，借著喝茶的姿勢，遮掩住自己眼中的震驚擔憂。
還不知道太子妃心裏正翻天覆地，太子落下一子，繼續說: “沒錯，戶部官員集體貪汙了六十多萬兩銀子，皇阿瑪一氣之下，已經直接下令，斬殺了貪汙最多的戶部尚書希福納。”
打翻的茶杯滾落到地面上，破碎時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煦兒的眼睛動了動，似乎就要蘇醒過來，太子妃第一反應是扭身，輕拍他的後背。
“沒事，煦兒繼續睡，額涅在呢。”
前世戶部貪汙案事發，牽連了足足有幾十位官員，其中支持太子的好幾位朝中重臣都被皇上趁機處以極刑。
她記得最清楚的有幾位，分別是步軍統領托合齊，他被問罪囚禁，死在了獄中，皇上還下令，要對他挫骨揚灰，不允許他的家人為其收葬。
刑部尚書齊世武，皇上將刑部審訊犯人的一項酷刑實施在他身上，用鐵釘將他的身體釘在墻上，齊世武痛極哀嚎，數日之後才死去，當時她光是聽著，就覺得渾身發寒。
還有兵部尚書耿額以及其他人，或是被直接處死，或是被革職流放到了偏遠苦寒的黑龍江，統統都沒有好下場。
煦兒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讓它保持著平緩。
見小家夥沒有被驚醒，太子妃松了一口氣。
太子已經起身，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握著她的手仔細察看。
“沒有燙著吧”
太子妃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妾身沒事，杯子裏茶水已經晾到只有五分燙了，妾身光顧著思索破局之法，在太子面前失態，讓太子見笑了。”
見太子妃低著頭，太子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笑著說: “孤怎麽會笑你不怕你聽了笑話，你的棋藝與孤不相上下，孤雖然未曾顯露，其實也一直在苦思冥想，生怕輸給你，你會取笑孤。”
“妾身怎麽會。”太子妃忙搖頭。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心， “孤亦是如此，你的衣裳濕了，正好孤也已經有些困倦，這棋局就先留著，待明晚咱們再繼續，今夜先歇息吧。”
正好太子妃這會兒，也確實是沒有什麽心思，再繼續跟他下什麽棋了，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僥幸逃過了第一次，難道終究還是逃不掉第二次嗎大李氏已經被皇上給帶走了，難道她竟然沒有將這件事提前告知皇上】太子妃憂心忡忡。
見太子妃同意，太子終於有機會，說出了那句自己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把太孫送回去睡吧。”
又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的迫不及待，特意展示自己是一位關心孩子的慈父。
太子吩咐宮人: “手上都輕些。”
被太監背著送回自己的屋子，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床上原本應該睡著的小家夥，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睡意，剛才那茶杯碎裂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驚醒了，因為又從太子妃的心裏聽到了一個大秘密，下意識不想讓太子妃發現自己醒了，所以在裝睡。
【皇瑪法帶走了大李氏……她似乎知道一切，知道原本額涅不該生下我，那是不是代表著，她還知道更多的事情，知道這些就會被抓起來嗎不行，那我必須要保護好額涅】
幾天後，康熙突然讓人給煦兒喬裝打扮，帶著煦兒微服出了一趟宮。
被康熙牽著的煦兒，左顧右盼，興致勃勃看著街道兩邊的人和攤子上擺著的東西。
小家夥隨手拿起一個攤子上的泥塑小人，舉著給康熙看， “爺爺你看，這個小人像不像十八叔”
那攤主一聽，心中咋舌: 【這可真是大戶人家，這位老爺看著年紀輕輕，竟然足足有十八個兒子，可真是有福氣啊】
這個時期，人丁興旺，家族才能繁盛，百姓都盼望著能夠多些孩子。
“原來您二位竟然是祖孫，我瞧著差點以為你們是父子。”
康熙不禁有些得意，不枉費他今日特意剃了胡須，這個攤主的話聽了讓他心裏高興。
“嗯，是有些像，不如你把這個買下來，回去給你拿給你十八叔看看，還有你的其他叔伯對你也很好，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再給他們每人挑一個吧。”
總之康熙大手一揮，直接帶著小家夥，把這攤主擺著的一半兒泥塑都給買走了。
隨著爺孫倆逛街的時間加長，跟在他們身後的侍衛，每一個人手裏都提了一堆。
終於逛累了的二人找了一個吃飯的地方，特意要了二樓的包間，煦兒趴在窗戶上，還在盯著外頭看個不停。
“爺爺，外面可真有意思，你以前怎麽不常帶我出來玩兒啊”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江南嗎最近這幾年怕是不成了，所以就想著帶你到外頭轉轉。”
“爺爺你可真好!”煦兒笑著跑到他身邊，主動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爺爺請喝茶。”
“爺爺你累不累煦兒再給爺爺捶捶肩膀吧!”
小家夥忙前忙後，把康熙哄的眉開眼笑。
“好了好了，既然你想出來玩兒，那咱們今年年前就再出來一趟，那會兒才熱鬧呢。”
爺孫二人親親熱熱地膩歪著，等菜的時候，對面的米鋪前面傳來一陣騷動。
“半個月前這小米不是還是一石一兩的嗎怎麽這麽快又漲了二錢銀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好騙，故意擡價誆我呢”
米鋪的掌櫃也很不客氣: “愛買不買，現在在京城，米鋪賣的小米，家家都是這個價，不買趕緊給我出去，別擋著我做生意。”
“哼!賣這麽貴，賺的都是黑心錢，遲早倒閉，走就走，以後我再也不上你家來!”
“嘿嘿嘿!你這是在咒我呢，都給我抄家夥什，給我把這個故意挑事兒的打一頓再丟出去!”
然後底下就真的打起來了。
不過很快城中巡視的守衛就趕來了，要將米鋪的老板還有其他打人的人以及被打的那個，通通都帶走審訊。
那老板最後還拒不順從，大呼: “我家主子可是一等公鄂倫岱!你們誰敢動我!”
“鄂倫岱”煦兒對這個人印象不是很深。
“他是我已故的大舅舅佟國綱的長子。”康熙給他解釋了一句。
“可即便他是皇室宗親，也不能不遵守律法，皇子犯法，都尚且與庶民同罪，這米鋪的老板為何會覺得說出他的名字，就能夠避免審訊”
面對煦兒的提問，康熙實在無法三言兩語將這背後的隱秘說清道明，看來還是上次對鄂倫岱的敲打不夠。
“他當然不能避免，誰也逃不過大清的律法。”
康熙一個眼神，梁九功就帶著人下去處理去了。
正好這會兒菜也都上了，康熙就哄著小家夥先填飽肚子。
兩個人吃飽喝足，下樓之後康熙帶著他去了另一間米鋪，特意詢問了一下糧食的市價。
一共走了三家店，定價大致相同，期間遇到過好幾個來買糧食的百姓，都說這價是越來越貴，康熙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在下一次的大朝會上，康熙提起此事。
“近來京中米價甚貴，朕聽聞小米一石，要一兩二錢，麥子一石，得要一兩八錢，比前些年貴了將近一倍。江浙前兩年受災，糧食欠收，產量大減，價格貴些還說得通。可是今年卻是個豐收之年，這米價反而比去年更貴了。這究竟是何緣由你們可有人清楚嗎”
大學士李光地是第一個站出來回答的。
“其稟聖上，大約是因為人口變多了，即便產量增加，可百姓的需求也更多，價格自然上漲。就比方說臣的故鄉福建，衙門已經登記在冊的人口數量，今年是往年的數倍。”
鄂倫岱這時候站出來說: “百姓人丁興旺，此乃盛世之象，這都是皇上勵精圖治的成果，皇上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是。”
可他這句馬屁拍的實在不是時候，康熙聽了非但沒有任何喜悅之相，反而想起來，那家米鋪的老板說過，他的主子就是鄂倫岱這件事。
“米價上漲，百姓們便吃不上糧食，而你卻說這是盛世之相，還要朕為此感到高興，簡直是一派胡言!可見你素日絲毫不體察民生之艱難，只顧著自己享樂，既然如此，朕就罰你一年俸祿，你自己上街去買糧食吃，也讓你感同身受一番。”
“……臣遵旨。”鄂倫岱莫名其妙遭了訓斥，被滿朝文武看了自己的笑話，回府之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正好這個時候他的夫人來跟他說: “咱們府上有一間米鋪出了點事兒，管事和夥計們都被順天府的官兵，給抓到大牢裏去了，這都兩三天了，底下人才送信過來，您趕緊派個人去跟順天府府尹打聲招呼，讓他趕緊把人都給放了。”
“米鋪順天府的人抓的”
鄂倫岱嘶一聲，他雖然腦子不算特別靈光，但這也太巧了，皇上今兒個上朝才提起這米價的事兒，扭頭順天府的人就把他家米鋪的人都下了大牢。
“好端端的，人家抓他們做什麽肯定是犯什麽事兒了，你問過沒有”
鄂倫岱的夫人說: “問過了，問過了，有個人來買米，嫌咱們家鋪子賣的貴，說了幾句難聽的，那管事氣不過，就教訓了那人一下，誰知順天府的官兵很快就過來了。”
“那也不對呀，如果就這麽點小事兒，順天府的官兵不至於把人關這麽久，最多叫過去問幾句，當天就會放人，而且順天府尹怎麽也會賣我幾分面子，他沒說那是我的鋪子嗎”
“說了，怎麽沒說，說是後邊又來了一個人，亮出了一塊什麽牌子，後來順天府的人就什麽也不聽，把人直接抓到大牢裏去關著了，他們根本就沒見到順天府尹的面兒。”
“不好!他們這次怕是給我惹上大麻煩了。”
他的夫人還不以為然， “就教訓了一個來鬧事的普通百姓，能有什麽大麻煩”
“這件事定是叫皇上的人給瞧見了，稟告給了皇上，所以今兒上朝的時候，皇上才會瞧我不順眼，就因為我說了兩句話，罰了我整整一年的俸祿。”
“什麽你被罰俸一年”他的夫人這下是徹底知道害怕了， “那，那咱們該怎麽辦呀要不這鋪子咱們幹脆就別要吧。”
“這跟鋪子不鋪子的沒關系，說了你也不懂。誒!要是八爺這會兒在京中就好了，他定然能替我拿個主意。”
他的堂弟隆科多在禦前當差的時候，因為打了個瞌睡，被康熙給瞧見了，當即惹得康熙不快。
“像你這樣當差，刺客都沖到朕的面前了，你還閉著眼睛，渾然不知，朕要你這樣的侍衛有何用回家去吧，朕這兒用不著你了。”
可隆科多自己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他跟自己的父兄抱怨: “就因為鄂倫岱的事，連帶著我也吃了掛落，這下好了，咱們父子幾個都只能待在家裏混吃等死了。”
這句等死，徹底激怒了他的阿瑪佟國維， “你這個逆子，就盼著我死是不是”
隆科多不吭聲了，他正在氣頭上，覺得家裏的光自己一點也沒沾上，反而好幾次都被連累，也絲毫不想認錯。
見他這副做派，佟國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死了，你就繼續磋磨你的妻兒，好讓那個叫四兒的女人登堂入室是不是老子告訴你，沒門兒!給老子去祠堂跪著反省去!”
“……去就去!”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當場被氣昏了過去。
他的另一個兒子，曾經的額駙舜安顏趕緊進宮去，懇請康熙撥一名太醫給佟國維瞧病。
這落在康熙眼裏，反而更像是他們父子故意為之，就因為他斥責了隆科多，佟國維立馬就裝病，向他施壓。
“既然舅舅病了，那你們這幾個做兒子的，更要好好的在病床前侍奉著，你們也都暫時不必去當差了，朕準許你們安心在府上陪伴舅舅。”
雖然太醫是賜下了，藥也賜下了，但這一下佟佳氏一族年輕一輩全都被迫回家蹲著，手中的權力都被分了出去。
等佟國維醒了以後，得知此事，病得更重了。
而一切罪魁禍首隆科多，從進祠堂那天開始，就沒有被允許離開過，他的頭上頂著一個不孝忤逆的罪名，只怕是這一輩子都洗刷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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