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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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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時間

完全出於血脈的壓制。

周宴禮早就知道現在的周晉為是二十年後的周晉為。

那個把他管得死死的男人。

對周宴禮來說, 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是江會會。

但最怕的,是他爸。

那幾天的雨終於停了,江會會開始期待過年。

她早就想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拜山神。”

周宴禮蹲坐在一旁修他的游戲機:“我可是唯物主義。”

周晉為原本還笑著回應江會會, 聽到他的話後, 眼神變得冷冽。

得益於這十多年和他爸的相處,只要後背一涼, 周宴禮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嘆了口氣,放棄了那個不知道哪裏出了毛病的游戲機。

認命地往沙發上一躺:“看來唯物主義也逃不過他爸的恐嚇,我去, 我去還不行嗎。”

他在外面脾氣大的人見人怕, 從不委屈了自己, 有氣當場就發了。

唯獨在家, 他就是人見人欺的受氣包。

江會會見他弄了那麽久:“還沒修好嗎?”

周宴禮起身, 盤腿坐著,他不以為意:“反正新款要出了。”

江會會說他浪費。

她將游戲機拿過來看了看:“我幫你修。”

周宴禮挑眉,有些詫異:“你還會修這個?”

“應該會。”她拿來螺絲刀將外殼擰開, “我什麽都會修一點。”

貧窮是可以激發出人的許多種潛能的。

為了省錢,家的東西哪怕用壞了媽媽也不舍得換。

總是反反覆覆的修修補補。

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有這樣的天賦, 是在很小的時候。

家裏的洗衣機懷了。

媽媽想讓人來修,打電話問了之後得知維修費需要五十。

氣的媽媽破口大罵, 問他怎麽不直接去街上明搶。

最後洗衣機是被江會會修好的。

當她說可以用了的時候, 媽媽還在半信半疑,結果按下開關,裏面居然真的開始轉動。

從那之後, 不管家裏什麽壞了, 都是江會會來修。

她坐在沙發上,頭低著, 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游戲機的零件和電路,發現是一條線斷了。

她將其重新接上,又加固一遍。

周晉為拿來手帕替她擦汗,他的聲音和他的動作一樣溫柔:“很熱嗎,都出汗了。”

質地柔軟的手帕輕輕擦過她的額角,她聞到一股很淡的清香。

她擡眼,眼神有些赧然,手裏的動作也漸漸停了。

見她這樣,周晉為松開手,沖她笑笑:“我打擾到你了?”

江會會其實早就有這種感覺了。

現在的周晉為,和以前的周晉為,很不一樣。

可具體不同在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周晉為放下手帕:“你繼續,我不打擾你。”

江會會抿了抿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明明她一點也不渴。

“可以......麻煩你幫我倒一杯水嗎,我有點渴了。”

或許是潛意識裏覺得,現在的周晉為,不管自己說什麽,他都不會拒絕。

他起身離開,去給她倒了水,還拿來一份甜品:“如果餓了,可以先吃點東西。”

她訥訥的看著他。

終於明白不同在哪。

不管他是沈默還是微笑,他的眼裏總有無法拭去的悲傷。

好像那是一種刻在他靈魂深處的情緒。

這種情緒,在看到她時,會加倍增長。

所以即使他當下很高興很高興。

這種悲傷還是會不合時宜的冒頭出來。

江會會想,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呢。

他一定有過一段,非常非常不好的過去。

看著這樣的他,她的心竟也開始隱隱作痛。

在這樣一種痛的催使下,她的身體不受控的過去,抱了抱他。

能感受到,一向冷靜自若的周晉為也在那個瞬間楞住。

他的身子僵了僵,所以一直沒有對她的擁抱給出回應。

江會會聽到耳邊的聲音,有些低啞。

他好像也在疑惑:“為什麽......”

江會會也不知道,她也在詫異,嘴張開,好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是錯覺嗎。

是他們的錯覺嗎。

在那個瞬間,江會會和周晉為好像都聽到那聲如同哭泣一般的顫音。

是從她的口中傳出的。

“我的小為辛苦了。”

在那個瞬間,江會會被猛地抱住。

他那雙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摟著她的腰,她被摁到他的懷中。

仿佛兩塊完全契合的榫卯,他們合二為一。

江會會的手微微擡起,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同時她也知道,剛才那句話的確是她說出口的。

在那個瞬間,有一種鋪天蓋地的難過籠罩了她。

像是站在海邊孤單很久的人,突然被一層海浪卷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

可在瀕死之前,她看見有個人不管不顧的跳了進來。

她一直在海裏掙紮,海水從她的口腔嗆了進去,她說不出話,呼吸也得到遏止。

窒息的同時,她也感到巨大的恐懼。

可是那個人,他拼了命的游到她身邊。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他抱著她,他說不用怕,會會,不用怕。

江會會已經不清楚自己在這片無人的海域裏漂浮了多久。

可聽到這個聲音,她第一反應就是難過。

她的小為,為了游到她身邊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他受了那麽重的傷。

他用傷痕累累的手撫摸她的後背,讓她別怕。

這是一個非常短暫,卻讓人無比難受的夢境。

江會會睜開眼,臉上早被淚水淋濕一片。

她居然躺在周晉為的懷裏睡著了。

他還抱著她,他輕輕撫摸她柔順的長發,偶爾會親吻她的發頂。

他像是抱著一個珍愛的洋娃娃,愛不釋手。

他小心翼翼的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和她鮮活的生命力。

真好。

真好啊,江會會。

這一次我不會再松手了。

擔心被他看見自己臉上的眼淚,江會會假裝夢囈,偷偷靠在他的肩上擦眼淚。

自認細微的動作,實則早被抱著她的男人察覺。

從她醒來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

江會會擦幹了眼淚,這才假模假樣的從他肩上離開。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企圖用這種方式擦去眼角遺留的淚水。

“我睡了很久嗎?”

“沒有很久。”他替她擦去臉頰的淚痕,溫柔的找好理由幫她遮掩,“口水都流出來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擦幹凈後,他的手也沒有離開。

指腹停留在她柔軟的臉頰上,輕輕撫摸。

真想一輩子留在她的身邊,真想時間就這麽一直過下去。

他羨慕十七歲的自己。

可以一直陪著他們。

真好啊。

他笑著低下頭。

江會會眼底的周晉為,在不斷放大,直到她的瞳孔因為震驚而開始微縮。

她有些緊張的絞緊袖口。

卻沒有躲開。

雖然有些害怕,但同時,她的內心似乎也在期待這個吻的落下。

可是沒有。

傳來觸感的不是嘴唇,而是額頭。

江會會再次楞了楞,她微擡眼睫。

與她額頭相抵的周晉為,因為距離太近,他的五官也在她的眼底被放大。

他睫毛真長,卻不那麽翹。

眼睛大概是讓他看上去難以接近的源頭所在。

深棕色的眼睛,看人總是淡淡的。

可是現在,那裏面全部都被江會會占據。

她甚至能夠看清自己那張詫異褪去,只剩下入迷的臉。

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居然不合時宜的想著,周晉為長得真好看。

離得這麽近也看不見皮膚上的毛孔,冷白的膚色,或許是因為睡眠不足,眼底有輕微的紅血絲。

他的鼻梁很挺,伴隨他額頭溫柔的摩挲,高挺的鼻尖偶爾也會與她的鼻尖碰觸。

那種感覺很奇妙,不是親吻,卻比親吻更讓人心悸。

她有些緊張,為這不知何時又會開始的觸碰。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她聽見他好像笑了一下。

笑聲是從胸腔傳出來的,很輕,輕到只有她一個人聽見。

甚至來不及傳到第二個人的耳中,就徹底消失不見。

赧然的眼,因為那滴溫熱滑過臉頰,讓她楞住。

那滴眼淚,是周晉為流下的。

怎麽辦。

怎麽辦呢,江會會。

我們又沒多少時間了。

他能感受到,每一次的消逝,他都能感受到。

可這一次不同以往。

他知道,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他不用再去體會那種,一邊因為離去而撕心裂肺的痛,一邊又去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他相信小禮,相信他們的兒子。

所以,這是最後一次。

是傷痕累累的周晉為,見到她的最後一次。

真好啊,江會會,這次之後,你就會長命百歲了。

-

江會會離開了,那個修好的游戲機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屋子很安靜。

沙發上裝睡的周宴禮,以及去陽臺抽煙的周晉為。

這一切都顯得格外詭異。

周宴禮第一次發現睡覺這麽痛苦。

他睡到中途醒了過來,本來想去上個廁所,結果剛睜眼,就看到這兩人額頭抵著額頭。

他這個當兒子的自然不能妨礙爹媽培養感情。

於是很識趣的將自己這個最大瓦數的燈泡給熄了。

誰曾想這兩人能膩歪這麽久。

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啊!!!!

他們足足保持這個姿勢持續了半個小時。

連周宴禮都快按耐不住,想著要不幹脆起身,按著他們的後腦勺,助他們一臂之力,讓他們幹凈利索的親一個。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他還是非常識趣的繼續裝睡。

可能是裝的太像,居然真睡著了。

也沒睡多久,十來分鐘就醒了。

這次醒來,客廳只剩下他一個人,玄關處,江會會的鞋子已經不見了,想來是回了家。

至於周晉為。

他往陽臺看了一眼,男人懶散的倚靠欄桿,夾煙的那只手靠近唇邊,偶爾抽上一口。

灰白的煙霧在黑夜消散。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種不屬於這裏的寂寥。

周宴禮起身過去,讓他也給自己一根。

聽到他的話後,男人垂眸,眼神淡淡的。他將夾煙的那只手放遠一些,然後按在早就被歲月變得斑駁的欄桿上撳滅。

“不裝睡了?”

沒想到居然被看穿了,反倒是周宴禮覺得不好意思:“我那不是......為了給你和江會會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嗎。”

周晉為沒說話,他那雙眼睛一向沒什麽情感。

人們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眼睛,卻擅自將那扇窗給關了。

可是此刻,哪怕有了黑夜的浸染,他那雙沒什麽感情的眼裏,竟然也能看出幾分疼愛來。

他伸手摸了摸了周宴禮的頭,臉上笑容欣慰。

“我們小禮長大了,變懂事了。”

周宴禮有些不知所措。

一貫厚臉皮的人,臉居然一點一點的紅了。

他小聲嘟囔:“你要不還是像平常那樣訓我......”

看他這副扭捏的樣子,周晉為無聲笑了笑。

“是爸爸以前太過忽視你了,對你也沒盡到當爸爸的職責,爸爸和你道歉。”

他們父子從未坐下來好好聊過,更別說像今天這樣推心置腹的交流。

周宴禮會感到不適應也在情理之中:“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和江會會抱了半個小時之後被她傳染的感性了?”

他故意說這些話想要緩和一些氣氛。

周晉為笑了笑,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外面的漫漫夜色。

“或許吧,人在夜晚總是會變得感性一些。”

他說,“小禮,爸爸是發自內心的想和你道歉。這些話,其實很久以前就想和你說了。沒有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是爸爸不好。”

周宴禮雖然怨過他爸。也質疑過他爸對他媽和他的愛。

但他從來沒有恨過他爸爸。

他是愛他的。

所以聽到周晉為這麽說,他反而覺得有些內疚:“我也沒......沒覺得你不好,你工作忙很正常,我能理解。”

周晉為看著他,看著反過來安慰自己的周宴禮。

他吊兒郎當的語氣將眼下有些凝重的氣氛緩解。

走過去和周晉為勾肩搭背:“小爺我寬宏大量,從不拘泥於過去的事情。從現在開始,你對我好點,先把給我的那張附屬卡給解凍了。”

周晉為無奈輕笑,他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輕聲斥他:“沒大沒小。”

周宴禮不以為意:“咱兩現在同歲,你別想拿你當爹的身份壓我。”

不管同不同歲,他總有辦法讓聽話。

“卡不想解凍了?”

周宴禮一秒變乖,手從他的肩上離開。笑容乖巧的喊他:“爸。”

-

那天晚上,周晉為在這裏住了下來。

周宴禮和江會會一樣,睡著後打雷都不醒,睡相也差。

周晉為推開他的房門進去,將臺燈打開。

然後掀開被子。

他的睡衣是江會會給他買的。

在路邊攤上三十塊買了兩套。

白色的老頭背心,和一條純棉長褲。

當時周宴禮還抗議了一會,說老頭背心是老頭穿的。

哪個年輕帥哥穿這個。

把江會會弄難過了,拿著衣服離開。這人又急忙過去哄:“我穿我穿,這老頭背心簡直是為我量身打造的。”

他當場就脫了上衣換上了。

別說,尺碼剛剛好。

他擡起手臂,將自己發達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和三角肌展示給她看。

“怎麽樣?”

“嘁。”她還生著氣,口是心非,“不怎麽樣。”

他死皮賴臉的哄她;“還生氣呢?全世界最美最善良最大度的江會會同學。”

江會會眼前一亮:“你居然知道有眼無珠和不識好歹的意思!”

他無語:“.......我也沒蠢到那個地步吧。”

不管怎麽說,人最起碼哄好了。

從那之後,平均下來十五一套的睡衣,他每天換著穿。

手臂上的傷一覽無餘。

這人不管是在哪個時間裏,都這麽沖動易怒。

周晉為將藥塗抹在他的傷口上,然後才溫柔的替他蓋好被子,又將他垂到床邊的腳重新放回被子裏。

關門離開。

-

平江的雨停了之後,天氣就變得很好很好。

太陽暖烘烘的,透過樓道口的窗戶折射進來。

賴床的周宴禮被周晉為強行拽起來。

痛苦的洗漱完,又痛苦的拿上書包和他一起出門。

江會會站在外面,鞋子系了散,散了又系。

裝模作樣的等了十來分鐘,才看到門開。

周晉為看到後,笑著問她怎麽不直接進去。

她有鑰匙的。

江會會臉一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還記得昨天的事情,有些不敢面對他。

可又......想見到他。

周宴禮在後面換鞋子,罵罵咧咧的埋怨:“早自習也是在教室裏睡覺,還不如讓我在家多睡一會兒。”

周晉為自然沒有理會他。

他動作自然的接過江會會肩上的書包,又動作自然的和她一起並肩下樓。

“吃早飯了嗎?”

樓梯很窄,他們又走在一起,肩膀難免會碰到他的胳膊。

江會會的臉全程都很紅。

“還沒。”

“那一起吧。”他笑著詢問她,“你知道哪裏的早點好吃嗎?”

江會會帶他們去了自己常去的早點攤。

她知道周晉為有潔癖,所以有些猶豫,剛準備說,如果這裏不行的,換其他地方也可以。

誰知道他已經坐了下去,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

周宴禮早和江會會來這兒吃了無數回。輕車熟路的點了一堆。

和老板也熟絡了,老板每次看他來,都會笑著開他的玩笑:“說真的,我那個外甥女特別喜歡你,自從上次見了你一面,一直找我要你的微信。”

這話周宴禮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她找我約架我隨時奉陪,找我談戀愛就算了。”

江會會有些好奇:“你為什麽這麽反感談戀愛?”

雖然對學生來說,早戀確實不太好。但相比逃課和打架,早戀反而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周宴禮掰開一次性筷子:“也不是反感吧,就是單純的不感興趣。”

江會會突然想到什麽,眼睛瞬間瞪大:“小禮該不會喜歡男生吧?”

周宴禮對她這個腦回路真是無話可說,到底是怎麽從他對談戀愛不感興趣聯想到他喜歡男的?

他喜歡揍男的還差不多。

他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有空胡思亂想,還不如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明明一點力氣都沒使,她卻像被打疼了一樣,雙手捂著頭:“還有臉說我,你自己才是從來不學習。”

他輕飄飄的懟回去:“我不學習但我也沒胡思亂想。”

可把江會會給氣慘了,她去和周晉為告狀。

周宴禮提醒周晉為:“你可別偏心啊,剛才是她先說我是GAY的。”

周晉為笑容無奈,一個個安撫。

“行了,先吃飯。”

江會會直接不理周宴禮了。

吃完早點去學校的路上,她幼稚的鬧起別扭,不肯走在周宴禮旁邊。

不管後者怎麽主動示好,她就是不理。

甚至還捂著耳朵跑了起來,不想聽他說話。

周宴禮腿長,三兩步就追上。

態度誠懇的和她道歉:“是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

江會會還是不理他。

他委屈巴巴的湊到她跟前:“真錯了。”

她抿緊嘴唇,移開目光,依舊不理他。

“您海納百川,寬容大度,遠見卓識。原諒我。”他幾乎快把自己腦子裏的成語全搜刮一遍。

哪怕嘴唇抿的再緊,這下終於壓不住唇角上揚的弧度。

她糾正他:“遠見卓識不是用在這裏的。”

見她終於笑了,周宴禮頓時松了一口氣:“不生氣了?”

她說:“我本來就沒生氣,我故意逗你的。”

周宴禮無奈的站直身子。

還問他為什麽對談戀愛不感興趣?

哄一個就夠累了,更何況還要哄兩個。

在他們的打鬧間,兩人已經走的非常遠了。

周晉為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眼神溫柔且滿足的看著這一切。

江會會停下來等他,周宴禮也一並轉身。

他們站在陽光下,笑容燦爛的看著他,身後,是平坦的大道。

而走在後面的周晉為,則被路邊的建築,籠罩在陽光到不了的陰影中。

江會會笑著沖他揮手:“快一點,要遲到啦。”

周宴禮單手揣著褲兜,站姿懶散,吊兒郎當的沖他吹了個口哨:“走慢點也行,正好你也嘗嘗寫檢討的痛。”

周晉為看著他們。

看著在陽光下的他們。

他們停在那裏等他。他們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們一起看著他。

他獨自走了那麽久,在這條看不見希望的未來裏。

他被折磨到麻木,被折磨到千瘡百孔,被折磨到死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現在,他看著沖他招手的江會會,以及笑著看向他的周宴禮。

原來路的盡頭,有人在等著他。

——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最重要的兩個人。

真好。

真好啊。

他笑著跟上去。

江會會說:“聽說今天有小考哦。”

周宴禮不爽的皺眉:“靠,又考?”

江會會沖他扮鬼臉:“這次別想找我要小抄。”

周宴禮過去和周晉為勾肩搭背套近乎:“你得幫我啊,這次考不好我又得寫檢討。我已經寫了一學期的檢討了。”

“你別幫他,他每次都這樣,學的時候不認真學。”

“爹,親爹。”

“別幫他。”

清早的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身邊的吵嚷讓他留戀。

真好啊,想一輩子都陪在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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