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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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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時間

他爸雖然對他不管不問,但從未動手打過他。

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看著前臺姐姐遞來的藥,周宴禮眉頭皺了皺,又松展。

心裏的情緒也一點點散開,仿若電閃雷鳴的爛天氣終於見晴。

還算這條狗良心未泯。

他和前臺姐姐道了謝,關上門回房間。

將藥倒在桌上,隨便翻了翻,想找一支活血化瘀的。

他的臉被揍了好幾拳。看來他打架的天賦的確遺傳了他爹。

周宴禮伸手碰了碰嘴角,疼的齜牙咧嘴。

下手是真狠啊,操!

他繼續翻找藥膏,越翻眉頭皺的越深。

痔瘡藥、凍瘡膏、祛斑祛痘的,毛囊炎足蘚……

“靠!”

原諒早了。

第二天周宴禮頂著一張鼻青眼腫的臉去了學校。一路上收獲了不少註視。

這種註視他早就習以為常,他並非帥而不自知的類型,從小到大,上至左鄰右舍的阿嬤嬸嬸,下到剛會走路的小孩,更別說那種處於青春期的同齡人了。

誰看到他不對他的外表誇讚一句。

周宴禮都聽出繭子來了。

所到之處,全場的焦點也必然在他身上。哪怕出門買瓶水,都能被拍下來放到網上,標題取一個《放學路上遇到的素人帥哥,提前蹲一蹲,等他成為藝人之後再來挖墳》

但今天的註視不太一樣。明顯是沖著他臉上的傷去的。

周宴禮眉頭皺著,嫌丟人,他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一打十都沒被揍成這樣。

要不是他是自己親爹,他沒還手,也不至於……

周宴禮越想越氣,一把扯過衛衣連帽兜頭頂了。

好在周晉為給他的那些現金夠多,開了半個月的房之餘還能買幾件換洗的衣服。

昨天晚上下了雪,應該是他們回去之後才開始下的。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平江中學上課時間六點,比環衛工人起的還早。地上的積雪沒掃,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學校走。

江會會怕冷,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整個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那輛黑色加長林肯停在校外,司機撐傘下來,繞到後座拉開車門,等待裏面的人下車。

這樣的景觀在學校儼然獨樹一幟,總能引得不少人停下來圍觀。

周晉為面無表情地下了車。

他討厭下雪天,也討厭下雨天。

黑色的傘面很快就覆蓋了一層薄薄積雪,他伸手接過傘柄,一眼就看見了走在人流末端裏的“那頭熊”

江會會手裏提著一個煮熟的雞蛋,這是她今天的早餐,走著走著,她感覺雪似乎停了,自己這塊區域也暗了下去。

她好奇,擡眸。

看見身著黑色外套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側,手裏撐著一把傘。他皮膚薄白,細長的眼眸透著幾分天然的涼意,此時居高臨下看著她,也看不出幾分傲慢。

“冷嗎?”

連說話的聲音都自帶寒意。

江會會沒想到這麽快又遇到他了,努力將圍巾往下扒拉,露出嘴巴,笑著和他打招呼:“早呀。”

手裏的雞蛋在塑料袋裏晃來晃去。

很難不讓人註意到,他看了一眼。

點點頭:“早。”

兩人就這麽一人撐傘,一人小心翼翼跟在身邊,朝學校走去。

四周都是看熱鬧的學生。

“那不是周晉為嗎,旁邊那個女生是誰?”

“也不像譚微微啊。”

“我去,勁爆新聞!周晉為戀愛了,女朋友還是咱們學校的。”

這些議論聲不大,可還是被他們聽到了。

江會會看了眼周晉為,發現他面不改色,顯然不在意,連反駁一句的意思都沒有。

倒是她,一退再退,直到退出他的傘下。

他這才有了點反應,眼神了然:“怕別人誤會?”

江會會點頭:“影響不好。”

“有什麽不好。”

她楞住,沒想到他問的這麽直白。

早戀還能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會影響學習,也會影響在老師心裏的形象。

她是那種典型的好學生,遵紀守法從不越矩。

“和我談戀愛,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他朝她走近,語氣不鹹不淡的逼問。

江會會變得局促起來,同時心裏還有幾分慌亂。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和他談戀愛。

是在暗示她什麽嗎?不可能不可能!周晉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想和她談戀愛。

莫非他覺得自己是在嫌棄他?

完了,他不會因此生氣吧。

如果得罪了他,以後在學校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的。

周晉為只是問了她一個問題,她的就傻站在那兒,一分鐘變換幾十個表情。

驚懼局促不安怯懦以及後悔。

他微不可察的皺眉,不知她又在擅自腦補些什麽。

不等他問出口,周宴禮的聲音打破了一切:“我操,平江這麽冷啊。”

他凍到打擺子,跑到江會會身邊,見她傻站著不動,催促她:“傻站著幹嘛,不冷啊?”

他是真的怕冷,這點完全遺傳了江會會。

不滿被打斷,周晉為眉頭微皺。

在看清對方臉上的紅腫淤青之後,不豫的神情有片刻遲疑。

周宴禮也看到他了,想到昨天晚上就怒火中燒,毫不留情沖他比了個中指:“媽的,揍完老子還給老子送一大堆用不著的破爛!”

周晉為再次皺眉。

那些藥他沒看,送江會會回家之後他就去了藥店。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多此一舉買那些藥,又多此一舉送去給他。

至於為什麽知道他住在那個酒店,是因為那裏最近。他是按照自己的邏輯推斷的。

想不到問過前臺之後,半個小時前的確有個符合描述的年輕男生辦理了入住。

說是被親爹揍了,所以離家出走來了這裏。

周晉為將那袋子藥遞給她,麻煩她代為轉交一下。

藥是讓藥店員工幫忙配的,他不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麽。

到教室後,周宴禮問江會會:“他和你說什麽了?”

江會會將課本拿出來:“沒說什麽。”

教室比外面暖和,但也沒暖和多少。

江會會又問他,“你臉好點了嗎,還疼不疼?”

周宴禮坐沒坐相,吊兒郎當靠著椅背,無所謂道:“區區小傷。”

話雖然這麽說,可江會會還是不放心。

周晉為下手是真狠啊,嘴角都破了。

“沒塗藥嗎?”

提到這個他就來氣,給他買一堆用不上的破藥。八成是這傻子被藥店裏的人當成肥羊宰

了,故意給他裝了一堆提成高賣不去的藥。

江會會試圖緩和他們的關系:“可能是有什麽誤會,你們之後找個時間好好談談。”

他不爽:“談個屁。”

江會會眼神無奈。

秦宇興奮地轉過身來:“老大,你臉上的傷是昨天和校外那群混混幹架留的吧?我都聽說了,你一打五都贏了,我操,我秦宇這輩子誓死追隨你。你就是我們平江中學新一任的王。”

周宴禮一臉嫌棄,試圖皺眉,但滿臉都是傷,稍微有點面部動作就疼。

他只能面無表情地警告他:“滾。”

秦宇對他唯命是從:“好嘞。”

然後轉過身子。

早讀結束後班主任來了教室,手上拿著一張空白的報名表,瞧見周宴禮這副模樣:“哎喲,這臉怎麽回事,怎麽破相了?”

周宴禮說:“昨晚上回家不小心讓狗咬了。”

班主任讓他小心點,平江市的冬天流浪貓狗很多。

過後又抖落那張報名表問他:“你的家長什麽時候有空過來?入學手續還沒辦呢。”

他當時入校各種理由一通閑扯,說他爸工作忙,沒空,他求學心切,只能自己先來。

至於入學登記,還得等他爸來了之後才能辦理。

校長一聽這話,愛學習的好孩子啊!立馬就點頭同意了。

但再愛學習,入學登記也是頭等大事,總不能一直拖著。

周宴禮找借口,讓班主任再通融兩天。

小夥子長得堅韌,個頭高,人也精神,班主任對他非常有好感,點了點頭,說:“下周一可是最後期限了啊。”

周宴禮點頭:“一定。”

校長走後,江會會擔憂的看著他:“你還沒辦理入學登記啊?”

入學登記都是家長辦理,他媽看著還沒他有用。

周宴禮也沒其他辦法了,只能去找那個人。

想到自己前腳剛挨了一頓揍,轉頭就要去找對方幫忙。

媽的,越想越窩囊。

今天早讀是語文課,上午有小測。要是平時,周宴禮肯定一直睡到放學。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坐他旁邊的是他親媽,總不能表現的太過懶散。

於是勉強打起精神將那張試卷寫完。

放學的時候江會會誇他:“我剛剛看了一眼,你的試卷居然寫滿了。我還以為你成績不咋行呢。”

他笑了笑。

確實不咋行。

——

那幾天過得相安無事,周宴禮也逐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江會會開始從家裏做飯帶來學校了,雙份。

她一份,周宴禮一份。

她廚藝還行,雖然和家裏的廚師沒得比,但因為有親媽BUFF加持,周宴禮每次都能全部吃完。

江會會怕他吃不飽,會將自己那份分一半給他。

轉眼到了周五,即將迎來周末假期。

江會會提醒他:“下周一就是最後期限了,你要是再不辦理入學登記,會被開除的。”

遠處的操場上是籃球隊在訓練,為下個月的籃球賽做準備。

這次比賽很受市裏重視,學校自然也想有個好成績。可惜平江中學在這種比賽中從來不占優勢,連預選賽都出不了。

江會會將碗筷收好,見周宴禮目光看著操場。

她也順著一道看去。

“他們是學校籃球隊的。”她說。

籃球隊對身高選拔有要求,所以籃球隊的都是高個子,青春洋溢的年紀,只要五官別太醜,那都是帥的。

籃球隊也成了學校很多女生心馳神往的地方。

江會會以為他是對籃球隊感興趣:“你想進的話,可以去報名,現在應該……”

他喝了口水,嫌棄地收回目光:“打的真他媽爛。”

起身接過江會會手中的飯盒,在她頭上薅了薅:“走了,回去午休。”

江會會默默整理好自己被薅亂的頭發,提醒他:“你外套忘記拿了。”

他已經走遠,聲音從前面傳來:“你幫我穿著,太熱。”

今天這麽冷,他怎麽還熱呢。她都凍到牙齒打架了。

江會會嘟囔著低頭,看著自己懷裏那件黑色外套。

上面帶著洗滌劑清香。周宴禮不光在外形上和周晉為像,愛幹凈這點也尤其像。

他們身上沒有其他男生那種奇怪難聞的味道。

反而清爽而幹凈。像陽光下的湖水。

江會會將他的外套穿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自己咯咯樂了一會兒,又跑過去找他。

周宴禮洗幹凈飯盒,瞧見她來了,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他朝她撣了撣手裏的水,她用胳膊去躲,最後實在躲不開了,直接躲到他身後。他將人從身後拎出來,像拎小雞仔那樣,輕松拎到自己跟前。

她雙手合十,笑著朝他討饒。杏眼笑成月牙,嘴邊還露出一對小虎牙來。

隔壁那棟樓,三樓陽臺。

周晉為不過是出來抽根煙,就瞧見了這一幕。孫炬站在一旁,身子俯靠欄桿,感慨道:“還是看俊男美女談戀愛有意思,養眼啊。”

周晉為看了他一眼。孫矩莫名從那個無聲註視中看出了隱晦的閉嘴威脅。

他立馬不說話了,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周晉為的目光再次回到剛才的角落,那裏已經不見了剛才打鬧的身影。

——

最近的小測是針對這幾個月來的學習驗收一下成果。

成績排在前十的會加學分。

周晉為利用職務之便隨意進出資料室。

他按照序號找到八班。

一張一張試卷往後翻,看見江會會的名字後,他的動作停下。

抽出試卷,翻看她的分數,右上角紅色的記號筆,寫著很大一個138.

這樣的成績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在高考裏也夠用了。

江會會一直都是普通班的第一。

按理說,他也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可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沈默幾秒後,繼續往下翻。

翻到最後才看清那個讓人頭疼的名字。

——周宴禮。

字跡極為潦草,和他這個人一樣,都不堪入目。

他皺著眉,將卷子抽出。

八分。

眉頭皺的更厲害。

拿去給路邊不識字的流浪漢隨便填,都不至於只得八分。

八分,他到底是怎麽考出來的?

周宴禮打了個噴嚏,江會會聽見後問他:“感冒了?”

他揉了揉鼻子,搖頭。

已經打過放學鈴,今天是周五,周六周末放兩天假。

周宴禮問她打算去哪玩。

江會會將書收進書包:“小姨病了,媽媽去照顧她。但是雇主那邊沒有請假,所以我得去替她。”

“什麽雇主?”

江會會說:“我媽媽在別人家裏當住家保姆。”

看來他爸媽的貧富差異的確過於懸殊了。

“我和你一起去,多個人幹活更快。”周宴禮自告奮勇。

江會會眼神質疑:“你會做家務?”

“不會。”他又補充,“可以學。”

不知道為什麽,關於他的所有要求,江會會都很難拒絕。

即使對於他口中的話存疑。

一看就是那種養尊處優長大的大少爺,不給她幫倒忙都是萬事大吉了。

可江會會還是同意了,兩人約好明天早上在公交車站碰面。

周宴禮肩上掛著兩個書包,一黑一粉。

他問她地址。

江會會告訴他:“西平路23號。”

西平路?

這地方怎麽聽著這麽熟悉。

片刻後,他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來。

……靠,不是吧,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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