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9章 真巧啊

關燈
夕陽西下,屬於太陽的最後一縷光輝漸漸消失在遠方天際, 火紅色的雲彩揮霍著最後的燦爛, 不需多長時間, 天地便將被暮色籠罩。

溫梓然坐在廊下, 手中握著一卷書——是宴黎特意讓人抄的, 每一個字都是濃墨寫就,可以讓溫梓然慢慢摸索品讀——腳邊還臥著兩條嬉鬧累了的狗。說來也是不巧, 她嫁進將軍府後沒幾日邊城就戒嚴了,宴黎隨之忙碌起來, 但好在她早已習慣了寂寞, 一卷書兩條狗,足以打發時光。

今早宴黎走後, 溫梓然也如往日一般讀書逗狗打發時間,不知不覺間一天便過去了。這樣的日子很是平靜,除了憂心那隨時可能出現的戰爭, 她倒也算是滿足。

估摸著時候不早了,溫梓然便收起了書, 如往日一般等著宴黎歸來。

然而往常總在天黑前準時歸來的人, 今日卻是遲遲不見蹤影。直到趴在她腳邊的小黑首先擡起頭,沖著院門的方向“汪汪”叫了幾聲, 溫梓然凝神細聽,卻發現來人並不是宴黎,而是文清和墨韻。

宴黎因為身份的緣故,身邊從來沒有人貼身伺候, 甚至就連她的小院對於仆從來說也算是半個禁地,除了必要的打掃之外,這個院子幾乎不會有人擅自踏入。這一點在婚後也沒太大的改變,除了小院多了個女主人之外,文清和墨韻這兩個丫鬟平日裏也不會時時待在院中。

文清和墨韻是來給溫梓然送飯菜的,兩人拎著食盒剛進院門便被兩條狗發現了。文清二人止步,遠遠的便對溫梓然說道:“少夫人,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晚膳,我與墨韻是過來給您送飯菜的。”

晏家主人不多,所以但凡有機會都是湊在一起用飯,好歹也熱鬧些。溫梓然此刻一聽便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阿黎和父親沒有回來嗎?”

文清便答道:“少夫人,現在已經快酉末了。少將軍和將軍都還沒有回來,剛才管家讓人傳來消息,說是今日城門都關了,少將軍和將軍今日多半不會回來了。”說完她有些擔憂的看向溫梓然,因為哪怕沒有經歷過,她也知道城門不是隨便關的,此時關閉城門或許便代表著戰事將近!

戰爭,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城中的話題,尤其身在局中。

溫梓然臉色果然難看了些,時常彎起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條直線。不過她也沒有如文清擔心那般憂慮驚慌,她只定了定神,便沈聲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們把飯菜拿進去吧。文清你一會兒去找管家,讓他派人去城門守著等消息,另外將軍府的大門也暫時關了吧。”

將軍府說是宴將軍的府邸,但其實也有半個衙門的意思在其中,因為邊城就是梁國北疆的第一道防線,這裏軍權大於政權,地方官能夠管轄的事務遠沒有將軍府多。平日裏將軍府的府門都是開著的,門口會有軍士值守,以便隨時應對軍情,只有戰事危急將軍府的大門才會關閉。

文清和墨韻來邊城時間不長,可對於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聞言都有些遲疑。可轉念一想,如今將軍府裏也沒有宴將軍坐鎮,府門開著萬一來了人難道要請少夫人做主處置嗎?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所以文清很快答應下來,又和墨韻一同進了堂屋。兩人將食盒裏的飯菜都布置妥當,又出來與溫梓然說了幾句,這才退出了小院去尋管家了。

兩個丫鬟一走,小院裏又回歸了沈寂,除了溫梓然之外也就只剩下兩條狗了。

兩條狗聞著飯菜的香氣有些饞,但溫梓然一時間卻沒了用飯的心情。她摸著小黑油光水滑的皮毛,心裏並不像表面那般平靜鎮定,四下無人才敢輕聲對著狗子說道:“這一回邊城早有了防備,胡人再是厲害,阿黎和父親都會沒事的,小黑你說是不是?”

小黑聞言又“汪汪”叫了兩聲,尾巴搖得歡快,也不知聽沒聽懂讚不讚同。

一旁的小白這時候卻是有些不滿了,見著溫梓然一直給小黑擼毛,小白“嗚嗚”叫著湊了過來,用鼻子拱著溫梓然的手,然後把自己的狗頭送到了主人的手下,明明白白求擼。

兩只狗並不能出言安慰溫梓然,可有了它們的陪伴,也讓緊張惶然的心輕松了不少。

****************************************************************************

將軍府裏,溫梓然獨自用著晚膳,冷清的小院裏只有兩條狗陪伴。而遠在城外的軍營中卻是熱鬧非凡,成千上萬的軍士湊在一起,搶飯時熱鬧得能將軍營都掀翻了。

宴黎並沒有和麾下軍士們一起用飯,她端著飯碗跑去了主帳尋她親爹。一面利落的清掃著夥房特地給主將準備的小竈,一面還有些憂心忡忡,她看了看晚間黑下來的天色,又看了父親一眼,問道:“阿爹,真的不往府裏送個消息嗎?梓然會擔心我的。”

宴將軍有些受不了她如今愈發膩味的模樣,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又白了宴黎一眼:“送什麽信,你以為你那是什麽軍情大事還要城上城下的折騰?再說城門都關了,誰不知道是要開戰了?!”

宴黎無言以對,只是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她不怕自己上戰場,只怕溫梓然擔心。

宴將軍也是過來人,明白新婚之時誰都是牽腸掛肚,因此將人訓了幾句後還是安撫道:“行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你安穩回來,我們便都能安心了。”說完見宴黎放下了碗筷,又道:“時候也不早了,你活動活動便先睡一會兒吧,晚上襲營才有精神。”

宴黎點頭應下了,出門時似乎聽到了身後父親一聲輕嘆。她腳下不停,直接走出了主帳,而後摸了摸手上褪色許多的紅繩,邁著大步去了她幾乎沒怎麽用過的營帳。

一覺從酉末睡到了子正,兩個多時辰的休息已經讓軍士們養足了精神,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便整裝待發。最後在宴將軍的目送下,宴黎領著麾下兩千兵馬,騎著裹了蹄子的深色戰馬匆匆踏出了軍營,沒多會兒功夫,便融入了深沈的夜色之中,再不見蹤影。

高副將等人都跟在宴將軍身旁,沈默著沒有言語。他們不是來送宴黎的,他們都是來送自家子侄的——為了戰功也為了歷練,年輕一輩今晚幾乎都跟著宴黎走了,父輩們沈默目送,便如許多年前他們的父輩同樣這般懷著擔憂,看著自家子弟踏上征途。

許久,營中的將領散去,踏入夜色的少年領著兵馬撲向敵營。

這並不是宴黎他們第一次踏足戰場,也並不是第一次趁夜襲營,可前次的戰事裏處處透著倉促和意外,今次眾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戰爭即將開始的壓抑與躁動。

宴黎一直縱馬走在前方。因為害怕暴露目標,他們一行人並沒有點燃火把,只借著天際晦暗的月光摸索前行。不過宴黎與旁人又有些不同,她的眼睛在黑夜裏要比旁人好用不少,哪怕月光並不明亮,也足夠她看清前路,因而主動策馬走到前方去引路。

高大山習慣性的跟隨在她身邊,拽著韁繩的手很是用力,暴露出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走了一陣,許是覺得太過安靜壓抑,他便壓低了聲音與宴黎說起了話:“少將軍,還有多遠到啊?這些胡人來得真不是時候,再過些天就該春耕了,他們這時候跑來搗亂,一年的收成都要耽誤了。”

黑夜裏,宴黎的精神也有些緊繃,倒不是緊張即將開啟的戰事,而是視線受限時習慣性的警覺。聽到高大山的話,她漫不經心的答道:“還有四十裏,咱們寅時之前到就行了。”

高大山點點頭,繼續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話,好在他聲音一直壓得低低的,否則宴黎肯定忍不了要抽他。說著說著,高大山忽然嘆道:“每年都在打仗,每年都在死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少將軍你說,再過二十年,咱們是不是也得像父親他們一樣,送自己兒子上戰場?”

宴黎這回默了默,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會有兒子,而後才道:“不會的。等咱們把他們打怕了,打殘了,這些胡人就不敢再來了。”

高大山聞言笑了起來,漆黑的夜色中都能看見他那一口白牙。他肯定的應了一聲,語氣裏滿滿都是少年意氣:“少將軍說得是,咱們這回就把他們打殘了,讓他們老實些。”

兩人說著話,夜色中忽然傳來一陣沈悶的馬蹄聲——是有人騎著快馬而來,馬蹄上也和夜襲的軍隊一般裹了步,蹄聲沈悶到有些微弱,隔得遠些便不明顯。

宴黎卻在第一時間聽到了,忙豎起手掌打斷了高大山的話,她側耳傾聽後確定過來的只有一騎,緊張的神經這才舒緩些許。而後她一面下令隊伍暫停,一面等著那騎人馬靠近,右手還是警惕的握緊了腰間的長劍,隨時保持著暴起反擊的準備狀態。

不多時,果然便見一騎人馬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來人穿著邊軍斥候的軍服,對於這支突然出現的隊伍也並不驚訝。他縱馬匆匆而來,給宴黎帶來了最新的消息:“少將軍,敵軍趁夜派軍出營,欲夜襲我軍。五千兵馬已經離營,如今正在二十裏外。”

宴黎聽到這消息忍不住沈默,腦海裏只剩下三個字——真巧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