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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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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尾聲

金綺摸了摸懷裏不安穩的小丫頭, 看前方阿寧與薛敖的身影與日光糾纏向前,不免失笑。

阿寧擡頭,被澄澈的日光晃得瞇眼, 等眼前清明了些, 她偏頭看向一旁的少年。

“薛子易, 你適才說阿慕是郡主, 是陛下已經下旨了嗎?”

薛敖本就心虛,他怎麽會不知道呈秋是誰,剛才那般也是為了不叫阿寧生氣, 看小姑娘臉上並無怒意,他才放下心來。

“嗯, 我早就跟他要了聖旨, 等我們回遼東後就昭告天下, 封地就在渝州。”

薛敖指腹上有些繭子,摩挲手背時並不疼,只是有些癢。

阿寧前後搖晃薛敖的大手,輕笑道:“你動作倒是快。”

春光爛漫, 河渠上游著幾只畫舫,臨近岸邊還有些少男少女和小孩子在放紙船和紙荷,河面微不可見的蕩起一圈圈漣漪,就像薛敖眼下的心一般, 被揉軟了倒進水渦裏。

街邊有巡邏兵將朝他問好, 薛敖頷首回應,狀若無意般將阿寧擋的嚴嚴實實。

“真是的。”薛敖回頭看向阿寧, 高馬尾隨著動作擺動, “真想把你藏起來,誰都不給看。”

少年眼睛裏是鮮活明亮, 盯緊人的時候既像逞兇,又像撒嬌。

可她卻踮腳迎上來。

阿寧雖是大膽果敢,可也從沒在人前這般與他親密。薛敖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就往後退,可肩膀上一只雪白纖長的手卻按住了他。

少女在滿城春錦中湊近,明凈的眸中全是他錯愕的表情。

薛敖喉結滾動,手掌緊了又緊,直到攥出些汗來。

以往北司的同僚正巧在這條街上巡邏,撞見薛敖這般模樣只覺得稀奇,駐足下來抱臂瞧著。

“我生來嬌縱,不喜偏安一隅的呆在家中,也不喜被人掣肘。”

薛敖點頭,“我知道的,阿寧。”

阿寧指腹壓在他唇上,“我還不喜歡教條禮法,不喜繁文縟節,故而不想等太久。”

春光爛漫的不可置信,薛敖鼻唇間都是青梨子的香甜,暈暈乎乎地盯著仰頭朝他笑著的姑娘。

“所以...”壓在唇上的手指挪開,輕輕戳了下他的額頭,“快來娶我吧。”

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轉而大喜出聲:“好...好!”

阿寧小聲嘟囔:“省得又跟別的姑娘訂婚,白白耽誤人家。”

笑聲戛然而止。

薛敖心中暗罵謝纓幹的好事,倒叫自己背鍋。

“阿寧,你別生氣。”他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陪笑。

薛敖在一街人面前乖的像個被揪耳朵的孩子。

見他這樣,阿寧也覺得好笑。她並非是在跟薛敖生氣,只是剛才見到那位極優秀的郡主,忍不住感嘆,就差一點,她的薛子易可能就是別人的夫君。

萬幸。

薛敖圍在阿寧身前,忽然朝著眾人朗聲道:“我薛敖命好,過些時日與陸家少主成親,到時候請大家夥去遼東喝酒,路上一幹費用遼東王府全出!“

此話一出,不說是街上百姓跟著叫好,北司那幫漢子更是連連起哄,直嚷著王爺大氣,百年好合。

阿慕湊近金綺的耳朵,悄悄問她:“姨姨,爹爹在幹嘛?”

“呃...”金綺略微思索,柔聲道:“小郡主,你父王在開屏。”

......

春日裏的陽光總是和煦生暖,連著長廊下也是亮堂堂的,看的人心情愉快。

靠著池邊的長凳邊坐著個青色的身影,身姿清俊、曬著日光的樣子有些疏懶。樹枝微斜,透過來的風吹動他發梢,像是一塊上好的青玉如水般溫潤。

阿寧走近,挨著陸霽雲坐下,“哥哥倒是清閑,這幾日蘇蘇被岑夫人在家拘著,想來也是要憋壞了。”

聞言陸霽雲輕笑出聲,“那丫頭,誰能拘住她。”

月後便是陸霽雲與岑蘇蘇的成親之日,當初阿寧下落不明,陸霽雲無心情事,整顆心都撲在政事上,岑蘇蘇也就一直等著他。

如今兩人年歲都不小,兩家人便將親事定了下來,月後成親。

實則不止是因為這個,薛敖那日聽阿寧說嫁娶便急得不行,回去後就給老王妃寫了書信,叫她趕緊催岑家人把岑蘇蘇嫁到陸家來。

大舅哥不成親,自己怎麽娶阿寧。

陸霽雲知道這事後只說是狗咬住了肉,倒追趕倒自己身上來了。

不過也正合他意。

陸霽雲晃了晃袖口,阿寧湊近去看,只見那衣袖上有一截整整齊齊的斷面,像是被砍去的。

擡頭撞見陸霽雲的黠笑,阿寧恍然大悟,“哥哥又欺負蘇蘇單純,不然她怎麽會生這麽大氣。”

陸霽雲不置可否,閑散地整理衣襟,腦海裏還是適才小姑娘紅紅的雙頰,心情大好。

“不過,你最近也是名聲大臊。”陸霽雲輕聲道:“陛下封你為長芳君,是讚你心懷大義散盡千金,此前渝州與遼東的百姓也對你讚不絕口,阿寧不必心懷惴惴。”

阿寧一怔,想起日前那道忽然下到陸家的聖旨,還是有些恍然。

少武帝讚她豪俠尚義、救民於水火,乃當今女子表率,在賜婚聖旨下達之前先先封她為長芳君,封地便是蒼南。

雖說大燕封侯封將的女子比比皆是,可阿寧還是被這賜封嚇了一跳。

少武帝在宮宴上直言陸家對他有恩義,陸家少主是他禦妹,對著黑臉的遼東王脅迫叫他好好對人家,否則就罰他的俸祿。

之後又將敏堂大肆誇讚,鼓勵天下女子尚學入敏堂,朝廷擔大半費用。

薛敖大吃飛醋,但也不得不承認,謝纓這次的事做的很好。

可阿寧還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直到陸霽雲大婚那日,阿寧在院中看到了微服前來的謝纓。

幾年未見,他更加淩厲昳艷,還是一身紅衣,恍然間叫阿寧覺得他就是兒時的阿奴哥哥,可哪裏又變得不一樣。

阿寧朝他行禮,少頃謝纓才出聲制止。

他像是昨日剛把酒言歡一般熟絡,輕笑出聲:“聽薛敖說你身體將養的不錯,倒是沒騙我。”

見阿寧擡頭看他,謝纓擋住背後有些毒辣的日光,“回遼東後,替我給舅舅上柱香,他也是許久沒見你了。”

阿寧頷首應是,謝纓接著道:“日後若是薛敖欺負你,只管跟我說,陸鶴卿打不動那皮糙肉厚的混賬,我親自抽他,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三人打鬧的景象仿佛就在昨天,阿寧也跟著笑出了聲,輕聲應下。

最後被薛敖看到,氣的抱著阿慕嘟囔了好久。

藺錦書和項時頌的婚事要在明年,阿寧與薛敖也定在了今年冬時。神獒軍聽說當年那個供應軍姿的姑娘就要做他們王妃,樂得連忙催薛敖帶人回去。

阿寧多年不回遼東,心中惦念的緊,這幾日跟薛敖一拍即合,帶著小阿慕回家。

路上小丫頭開心壞了,一直問遼東是什麽樣子。

薛敖便抱著她講,遼東的雪比阿信還高,攢起來時比人頭還大,一腳就給踢散了。

小阿慕聽的眼淚汪汪,直往阿寧懷裏躲。阿寧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把人哄下了馬車。

金綺看那大白人背影裏透著委屈,跟阿信笑倒了好幾回。

阿寧哄睡了小丫頭,她一路奔波,坐的有些腰酸,掀起車簾看已經到了遼東邊界,眼前不遠就是長亙著的蓮白山。

天色漸晚,此處有驛站,車隊今夜便是停在這裏歇息。

正要擡腳下車時,一只手臂將她攬過,一陣天旋地轉後她已經坐在烏雲踏雪上,背後就是薛敖有力的心跳聲。

薛敖將鬥篷蓋在阿寧頭上,清喝一聲駕馬朝山上跑去。

阿寧眼前被鬥篷遮住,只覺得耳邊的山風呼嘯而過,她擡高聲音,“去幹嘛?”

薛敖清亮的聲音透過後心傳來,“帶你去蓮白山上看月亮。”

烏雲踏雪腳力非凡,不多時薛敖勒馬停下,托著她下馬。

鬥篷被掀開,阿寧不禁呼吸一窒。

眼前的蓮白山在月色下匯聚成層層疊疊的暗波,盛著天邊傾註而下的銀河,發出動人的山鳴。

美不勝收。

薛敖將阿寧攏在懷裏,下巴輕輕放在她頭頂,“早就想帶你來看看,我這三年時常來這。”

“對不起。”阿寧聲音有些發澀,“謝謝你,薛子易。”

薛敖將人抱的更緊,心中那個風饕雪鬄的大窟窿仿佛長出了無邊的春花,溫瀾潮生。

兩人什麽都不再說,只依偎在一起,看山楹月明、雲隨風動。

少頃,阿寧被這山上的風吹的困懶,正舒服時感到少年將她扳回身,用唇去碰她的額頭。

薛敖小聲問她:“阿寧,冷嗎?”

阿寧發出了貓兒一般的哼哼聲。

薛敖聽的心裏發軟,伸手在懷中掏出了一團草色。

“我想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送給你,可是問了許多人,都沒得到答案。”

手指上的繭輕輕撚著蝴蝶翅膀,要命的情話不要命地往外吐,“我後來才想明白,這世上唯一的最好就是你,所以我沒得什麽能送你。”

阿寧仰起頭,鼻尖貼上少年微涼的下頜。

“不過。”薛敖忽然笑出聲,像是得意極了,“你還欠我三個願望。”

阿寧撈起一縷他的頭發鉆著繞圈玩,“那我的小王爺還不快說,朝本姑娘許願。”

耳邊是夜風穿過山谷的回響,薛敖微微低頭,好叫小姑娘玩的更舒服些。

“第一個,戴上它。”少年圓眼裏都是亮晶晶的期待,露出顆虎牙來顯得有些傻氣。

“戴一百年,只要我給你編的。”

阿寧眼裏浸潤著一只顫顫巍巍的草蝴蝶,還有遼東廣闊無垠的星空彎月,她的睫毛有些濕潤,蕩漾起一船星河。

薛敖就在這白俏的夜色中誘哄出聲:“阿寧,好不好?”

“好。”

薛敖心裏美得很,低頭親了小姑娘一口,響亮的聲音回蕩在浩瀚的山河星雲中。

阿寧羞的埋在他胸前,聽少年繼續道:“得多編點,萬一等百年後老了,我啥都看不清,我家阿寧可沒東西戴了。”

阿寧仿佛能看到薛敖身後晃來晃去的大尾巴。

伸手去捉,是少年如有實質的愛意和他眼中燦爛歡喜的自己。

他們生來就在一起,朝著霜雪和逆流,朝著朗日青空走,再是天寒地凍、是歲月交錯,是雪山上撒歡狂奔、是璀璨日光裏那般濃烈的喜歡,與年覆一年的陪伴相擁。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並不短。

可阿寧覺得那遠遠不夠。

懷裏的姑娘忽然開口。

“那就一直愛我。”

直到日月倒置的下一個百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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