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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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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深藏不露

上京三月,草早鶯飛,嫩紅清曉,阿寧望著樓下天街上的繁華景象,不禁感嘆,遼東此時或許還在漫天飄雪中,可上京卻已春意盎然。

她現在坐著的這處苓術茶樓便是日前購下的鋪面之一,位於天街東側一帶,臨近鴻都學堂,當時阿寧看中這裏的二樓,望下去時運河滔滔,其上花舟畫舫,兩岸酒肆華燈,一覽無遺。

阿寧撚著手中信件,心下一塊石頭安然落地。

陸父在信中言明黑沙溝已被遼東王圈為禁地,那下面白骨嶙嶙,上面碎石走沙。

點到為止,阿寧懂得陸父的意思,這便是說她家深礦一事,此後匿影藏形,再無蹤跡可尋。

當時她情急之下炸山埋坑,將陸家的根基徹底夷為平地,但其實早在之前陸父就有意放手。礦脈一事非同小可,近年來朝廷不斷往遼東等分地安插眼線,若有一朝暴露了蛛絲馬跡,那別說整個陸家,便是遼東王也要跟著受難遭責。

七星閣的開陽君親眼看到黑沙溝如此狼狽,天子再不會有疑這十二座深山。如此一來,也算永絕後患。

信中只說二老身體康健,待到夏初便赴上京,介時陸霽雲三試已過,也好一家團聚,而對於薛敖的只言片語都未提及。

這樣也好,不知便不會掛念,況且如今薛敖與郭家姑娘正談婚論嫁,她不會多加打聽,惹人討嫌。

岑蘇蘇引著藺錦書上樓的時候,聲勢浩大地招呼著小二,惹得茶樓食客紛紛側目。

只不過二人並不在乎,推開了雅間木門,見阿寧正笑吟吟地看著她們,拉人入座。

自那日武子堂一別,岑蘇蘇真將這位藺家的貴女引薦給了她,正如岑蘇蘇所說的那樣,幾日相處下來,阿寧與藺錦書頗為合契。

“喝些什麽?”,阿寧大聲問道。

岑蘇蘇擺擺手,阿寧跟小二吩咐:“上壺江山綠牡丹。”

藺錦書正要開口,卻聽岑蘇蘇嚷了起來,“醬腌驢苦膽?”

她手擺的更歡,險些給了身旁阿寧一耳光,“不要那東西,聽著就不好吃,阿寧你這茶樓怎麽做這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小二憋笑,被阿寧瞪了一眼忙下樓備茶。岑蘇蘇聳了聳肩,意思是這又不怪我。

三人對視,兀地一同笑開,岑蘇蘇轉頭望向樓下,不知是看到什麽精神一振,留下一句“我下去看看”就從窗口跳了出去。阿寧與藺錦書也不管她,只細細說起話來。

“上京人都傳來了位豪擲千金的北商,一會買宅子,一會塑金身,這便是說你吧”

阿寧點點頭,不可置否。

藺錦書又問:“你為你大哥哥塑金身倒不稀奇,可怎的要買這麽多的鋪面屋宅。”

阿寧坦然道:“是為遼東,也是為陸家行商大燕各地鋪路。”

“上京為大燕中游輿地,西至嘉峪關,南達渝州,北連蓮白山,各路繁坦萬裏,皆系於此處。我爹早年間在上京得罪了人,不得已棄了這塊寶地,可如今我既在此,便不會放任這等四通之地由他人瓜分。”

“遼東多牛羊筋裘、銅鐵玉石,中州五社多鹽綢魚米,西南盛產茶馬材藥。陸家商隊與牙人遍布中州,唯有上京與西南遲遲啃不下。我爹榷算權衡之下,盯中了這裏。”

阿寧點了點桌面,“這般說與你無妨,那位得罪的大人物如今不在上京,而遼東貧瘠,北商固步自封,陸家,便是開門的一角。”

藺錦書了然點頭,笑道:“不過你倒是眼光獨到,買下的幾家鋪面皆是風水寶地。”

她頓了頓,又問:“但你買綠雲山那幾座宅子是為何?那裏一向無人問津。”

“你從何得知我要買那幾處?”,阿寧抿了口清香撲鼻的江山綠牡丹,“難不成是藺家的屋舍?”

藺錦書點頭應是,又看阿寧一張小臉在熱氣的氤氳下越發粉潤剔透,沒忍住上手掐了一下。

“呀”,阿寧捂了一下,抱怨道:“占我便宜可要將那幾處都賣給我。”

藺錦書笑她奸商,又聽阿寧輕聲說:“那幾處是為些傷兵老兵購置的。”

“我家在遼東便建了許多這樣的幫扶堂,這些不能再上戰場的將士雖是有賻物絹兩。”

阿寧聲音壓低,“可是從上到下,能落到手裏的又剩多少。我爹建了幫扶堂,把這幫老兵集於陸家各商鋪,分些不累的差事與他們,月錢與旁人無異,又免了住處膳食,倒是一舉兩得。”

聞言藺錦書正色感嘆陸家高義,阿寧笑道:“還虧得遼東王,若不是他,陸家哪能在遼東這般行事。”

世人皆傳北商之首的遼東陸氏,行事野蠻,商隊凈是些亡命之徒,可如今看來,藺錦書不禁覺得什麽叫眾口鑠金。

此等高節,難怪會養出陸鶴卿與阿寧這般鐘靈毓秀的孩子。

“這事帶我一個,價銀折半予你。”

見阿寧欲開口拒絕,藺錦書阻止道:“你暫住齊國公府,不好借他們的勢,上京不比遼東,官衙走牘門道頗多,我藺家參與進來,無人敢作怪。”

“此事乃大義之舉,說來若藺家借此傳揚善名,算是我占便宜。”

見藺錦書這般果斷,阿寧只得點頭應下,心中熨帖平穩。

正巧樓下小童在畫糖人的鋪子前轉了個大鳳凰,那畫糖人的老人家笑著說“大喜大喜”,小童拍手的歡欣聲傳了上來,阿寧與藺錦書對視一笑,愈發契合。

少頃,樓下運河岸邊的喧鬧蓋過了糖人鋪的聲音,二人轉頭望去,見是一身紅袍的謝纓與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還有項時頌與岑蘇蘇等人。

“怎麽是他?”

藺錦書低聲說道,見阿寧困惑地看過來,解釋道:“那位是五皇子。”

阿寧點頭,暗道原來是四公主的胞弟,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

樓下謝纓難得一臉冷肅,清聲道:“不知殿下緣何要帶走時頌,這般青天朗日便能隨意抓捕臣子了嗎?”

他們一行人今日本要來阿寧的茶樓湊湊熱鬧,沒曾想剛過河岸,就被五皇子帶著一隊禁軍圍堵至此,二話不說便要將項時頌拿與大理寺。

項時頌捂著被撞傷的肩膀,怒視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晏闕。

晏闕皺眉,還未開口便聽一側的內侍大呼小叫起來。

大概是狗仗人勢,他手舞足蹈地比劃在謝纓眼前,一陣刺鼻的脂粉香熏的謝纓只蹙眉。

“哎呀小謝侯,五殿下這是在與魏司馬辦案,你怎可加以阻攔,便是永安侯也不該...”

話音未落,便見謝纓右手成爪,直抓內侍咽喉而去,他指尖如刀,將人貫錘於地上。一陣塵土喧囂後,那內侍臉色青紫,奮力猛咳。

紅衣少年昳麗出挑,臉上寒意橫生,他像看死人一般低睨地上的內侍,冷哼:“憑你也配說我父親。”

五皇子臉上青紅交接,喊人將那內侍擡走,沈眸看向面前這神清骨秀的少年。

他自幼刻苦,母族勢大,又受盡帝王寵愛,在這上京城未有敵手,只每每遇到謝纓都束手無策。

老謝侯護犢子,謝纓又天賦異稟,他也是與謝纓交手過幾回才知道這人睚眥必報,城府頗深。

此後他便不再招惹謝纓,畢竟永安侯府在武將之中實為泰鼎。

晏闕朗聲道:“南衙驍騎查人口丟失一案,有人來報上月初三項公子趕著四架馬車出城,敢問是為何?”

身後的項時頌掐了掐手心,沒有言語。

謝纓回頭看了他一眼,見這人面露難色,心中了然。

“既你執意如此”,晏闕揮手,“拿下!”

謝纓平日裏不會帶著重黎槍出門,可他造詣極高,便是手無寸鐵地擋在禁軍面前,也叫人心驚膽戰。

正僵持之際,一道沈穩悅耳的聲音傳來:“是我托項公子拉了四架馬車出城。”

藺錦書帶著阿寧走至眾人面前,“聽聞遼東苦寒戰亂,我備了些錢銀送予北面,又因著藺家人不好出面,便拖了項公子幫我把這些東西拉至驛站。”

“殿下,這般解釋可行得通?”,藺錦書頓了頓,又道:“如今太後娘娘身體抱恙,殿下還是不要在皇城內弄出動靜。”

阿寧不知這事,如今聽來終於知道為什麽世人說藺錦書是貴女表率,如此明月入懷,又不揚名人前,實在難得。

見是藺錦書,晏闕不再多言。

他雖有藺家做靠山,卻也深知藺錦書是全族與藺太後堆金砌玉養出來的明珠,本就是為大燕準備好的下一任國母。

晏闕沈聲吩咐眾人回營,路過謝纓時,他環視周遭的南衙驍騎,又審視在謝纓身後低著頭的阿寧,倏而湊近少年耳邊,哼笑了聲,“看好你的東西。”

他本不意與謝纓對上,這人就像惡狼一般盯住人就咬死了不放,可現下他丟了面子,實在氣急。

晏闕神色挑釁,正要離開卻被謝纓扣住手臂猛地拉至身前。

外人看來是君臣相宜的景象,但只有晏闕知道,這人嘴角帶笑,面若閻羅,逐字逐句吐出來的話激的他皮下發癢。

“非是斃之,君自斃也。”

“你試試看。”



陸霽雲進春闈場的時候,阿寧在家著實擔憂,便是岑蘇蘇與謝纓屢次相邀也沒能把人請出來,幸而藺錦書去了趟齊國公府,見小姑娘緊張的臉色發白,她不免笑語嫣然。

“鶴卿公子的才學舉世皆知,你擔憂他不免擔心一下你那阿奴哥哥進不來的心緒吧。”

知道藺錦書有意打趣,阿寧也不急,“都是我的兄長,互相操心罷了。”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阿寧明顯氣順了許多,藺錦書看她弱態生嬌的模樣,抿了抿嘴角,語氣躊躇。

“阿寧...你可知遼東王府出事了。”

她只見那小姑娘猛地站起身,嘴角掛著的小梨渦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焦急萬分。

“王府怎麽了?!”

藺錦書拉她冰涼的手,“聽聞遼東王世子那個...不行。”

“啊?”,阿寧傻眼了,“什麽不行?”

見狀藺錦書滿心憐惜,與阿寧熟悉後她知曉了一些遼東往事,也知道兩人青梅竹馬自幼定親。

只是後來退親的緣由阿寧沒言明,她便認為是薛家嫌陸家從商,門不當戶不對,退了小姑娘的親事。

她與阿寧接觸下來才知道這人看著嬌弱,卻大膽果敢,真誠仁愛。心中喜歡阿寧的為人處世,如今聽得遼東王府出事,倒是覺得解氣。

藺錦書掐了掐阿寧不盈一握的腰,小聲耳語:“就是,男女之間的那個啊,這是遼東王府自己出來說的,你從前知不知道他不行?”

阿寧楞住,少頃才回過神來,她臉色漲紅,“我我我我怎麽知道?!”

阿寧暗忖,薛子易,你還挺深藏不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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