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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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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快點。”

“刀得烤一下,陛下。”楚楚慢吞吞在在燈盞上給刀消毒。

消好了毒,她蹭到沈煜背後,盯著那黑裏透紅的傷口,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舉刀對準。

她的手心都是汗,刀柄上的紫寶石都被浸得濕噠噠的。

楚楚天天盼著沈煜倒黴,現在刀在她手中,也有正當的理由可以親自動手報仇雪恨,可她就是遲遲不敢下手,難以逼近那傷口一寸。

這並不是因為她對沈煜產生了惻隱之心什麽的,而是單純的膽子小,害怕。要是把沈煜換成別人,甚至貓啊狗啊什麽的,她一樣不敢。

其實她更想成為旁觀者,看著沈煜被一刀刀挖下焦肉疼得滿頭大汗,然後撫掌哈哈大笑,高喊疼死你個狗逼,而不是現在這樣。

見她一直沒動手,沈煜轉過頭盯了她一眼。他臉臭得出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轉回頭,然後忽然向後一靠,撞上刀鋒。

楚楚躲閃不及,讓那焦肉噗嗤一聲懟在了刀尖上,登時便有鮮血沿著沈煜後背的傷疤蜿蜒流下。

她嚇得驚叫一聲,沈煜卻絲毫不覺著痛似的,只是語氣惡劣地命令她快點動手。

尖刀入肉的感覺很驚悚,楚楚被逼上了路,只好硬著頭皮一下一下地割著那焦肉。

整個過程難熬到極點,楚楚手藝相當生疏,又一心想著趕緊結束,一個不小心把不需要割的地方也割了。

小洞被她挖成了個大洞。

楚楚:“......”

仇是報了,但沒想到是以這種驚悚的方式。

索性沈煜情緒雖差,但身體十分配合,從頭到尾一聲未吭,倒也減輕了楚楚不少壓力。

止血清創的藥粉撒好,再用傷布將傷口纏繞,這場折磨就算完事了。楚楚虛脫般的癱在榻上,沈煜則沒事人似的自己披上了大氅。

他面無表情地在榻上坐了一會,盯著對面的屏風,不知在想什麽,臉色在差和更差之間搖擺不定,不多時,忽然起身,讓值班的青龍衛宣所有將領進帳。

楚楚也有點好奇今天戰場上發生了什麽,但沈煜周身低壓低得嚇人,一會那些當她是禍國妖姬的將軍們又盡數在場,她便登時沒好奇心了,只想趕緊走。

反正沈煜也沒明確表示要她留下,她可不想在這接受低氣壓和鄙視眼神的洗禮。

楚楚貓著腰偷偷鉆出小簾子,走之前沒忘順走給沈煜擦血的傷布。

回到自己帳篷,見白素練還是沒回來,楚楚趕緊把把傷布塞嘴裏面一頓吸。

剛剛給沈煜割肉的時候他血流了不少,楚楚看著直心疼,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當場舔上去,只是用傷布一頓擦蘸。

可這樣一來量都變少了,也不知道夠不夠。

楚楚吐出一塊傷布,又把另一塊塞到嘴裏吸,她側著身子蹲在床和帳篷之間的小夾角,眼睛盯著通往沈煜帳篷的簾子,邊註意著那邊的動靜,邊使勁吸著布上的血。

別說,新鮮的血就是和過期的不一樣,這味道好多了。

正這樣想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楚楚心跳一顫,僵硬地回頭,看見是白素練站在她身後。

咱就說,為啥這幫人走路都沒動靜的?!

也怪她光顧盯著沈煜忘記盯另一個門了,不過被白素練看見什麽也不打緊,這姑娘腦袋實在,她能糊弄過去。

果不其然,白素練見楚楚嘴裏叼著塊帶血的布,奇怪地問了句。

“這是陛下擦血的傷布,上面有陛下的味道,我好愛,愛到想含在嘴巴裏。”楚楚深情地說道,拿起一塊送到白素練眼前:“素素要不要也來一塊?”

白素練:“.......”

白素練似是陷入了震驚之中,一動不動地看了楚楚好久,最後無奈了搖搖頭,小聲道了句“沒救了。”

楚楚沒聽見她說什麽,見她沒再追問,趕緊收回手。

這張還沒吸過,可不能真給白素練。

把幾張血布都吸完,楚楚拿塊布包好,打算趁沒人的時候處理掉。

這一切做完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一直覺著胃裏不舒服,現在好像感覺好受了些。

可能是有些作用吧。外面夥頭兵開始燒飯了,今天沒有燒羊肉,味道聞起來很淡,應該就是粥一類的東西。

一天馬上又要過去了,楚楚百無聊賴地躺回自己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白素練聊天。

和楚楚不同,白素練很喜歡往外面跑,除了早起會打一會坐,下午會陪楚楚在帳篷裏坐一會,其餘時間都是在外面,不是在幫軍醫照料傷病,就是看兵卒們操練。

沈煜沒正眼瞧過白素練,許多士兵都不知道她也是沈煜的妃子,還以為她是楚楚身邊的女官。她話少還能幹,士兵們都挺喜歡她的,在軍中形象比楚楚好得多。

楚楚照例誇了一通沈煜,希望能讓白素練對他多些好感,白素練一聲不吭地聽著,偶爾禮貌性地應和幾句。

說著說著,楚楚就發現她心不在焉,眉宇間有有憂慮之色,似乎心裏有事。

楚楚問了句,白素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到底怎麽了啊?”楚楚搖她,生怕她憋著什麽心事擅自行動,情況已經夠危機四伏了,女主再鬧出點什麽事來,她真的要狗帶。

白素練被她鬧得不行,無奈道:“不是不想說,是怕說了嚇著你。”

楚楚嗤笑一聲:“嚇不到,放心吧。”

呵呵,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麽事能嚇到她?

白素練回憶起楚楚霸占鬼屋當自己寢宮的事,覺著雖然楚楚這一路上經常表現得好似很容易受驚嚇,但可能膽子也沒那麽小。

“那好吧,我告訴你,你可別嚇哭鼻子啊。”

“說吧說吧。”

“我剛剛在傷兵的帳篷裏聽說,陛下他們,好像遇見了妖兵。”白素練輕聲說道。

楚楚:“........什麽?”

眼下正是深秋,殘陽已盡,一入夜,草原的氣溫就會驟降,這幾日天氣不好,經常有北風呼嘯著卷來,將帳篷吹得喀喀作響,細細聽去,好似有什麽東西在風中怪叫。

原書中並沒有出現過什麽妖兵。這並不是本靈異或玄幻小說,不會出現妖魔鬼怪,想來是古人無知,以訛傳訛吧,楚楚這樣想。

楚楚並不害怕這些東西,但今夜風聲尤其的大,聽著著實滲人,到底是給她激出來個寒戰。她攏了攏衣服,下地倒了兩杯熱茶,一杯給自己,一杯給白素練。

“說是今天遇見的韃靼兵不正常,還沒交上手就開始怪叫,到了近前,發現那些人眼睛都是紅的,力氣也大得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他們像沒有痛覺,被砍沒了半邊身子,依舊動作不停,一旦讓他們近了身,還會被大力撕咬。”

“被咬?”楚楚驚了,雖說戰場上什麽事都會發生,但敵方集體咬人還是少見的。

白素練握著茶杯,給楚楚傳達她在傷病營看到的:“今天擡下來的傷兵,多人身上有大片撕咬的痕跡,我沒細看,還以為遇見野獸了,沒想到是人咬的。”

“而這一切,和草原上流傳的‘妖兵’傳說一模一樣。”白素練眉間輕蹙:“韃靼人信奉尤達天神,尤達天神手下便有一支無往不勝的妖兵隊伍,由草原狼化成,不死不滅,保護草原上的生靈不受外敵侵犯。”

“軍中士兵一半常年駐守北境,多少都知道這個傳聞,今天在戰場上親眼見到,而陛下也被蘇赫巴圖射傷.....現在軍中人心惶惶,士氣大受影響。”

楚楚算是明白沈煜臉為什麽那麽臭了,他就是在草原上長大的,肯定對妖兵的傳聞再熟悉不過。楚楚是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妖兵作祟,但古人大多迷信,一下和傳說對上了號,再心志堅定的人都會受影響。

“素素,你怎麽看?”

白素練沈吟一會,道:“從傷口上看,是人咬的,但正常人的嘴不會有那麽大力氣,我看倒像是被下了什麽藥。”

白素練這麽一說,楚楚忽然想起來她曾看到過的一則新聞,說的是外國男子濫用藥物發狂,活生生將路人臉咬沒了。

這所謂的“妖兵”怕也是差不多吧。

想到這,楚楚靈機一動,對白素練道:“素素,去把你的猜測告訴陛下,陛下在草原長大,現在肯定心志不定,正需要有人告訴他妖兵的真相。”

一直愁男女主沒有交流的機會,現在不就有了嗎?

白素練有些猶豫,道:“要不你去說吧。”

楚楚把她通往沈煜的門簾子那邊推:“我又不懂醫術藥理,沒有說服力,你去最好,事關戰事成敗,你就別再猶豫了。”

白素練被楚楚說動了,半推半就地走到了沈煜帳邊,在簾外靜靜站了一會,聽裏面似乎已經散會,便很有禮貌地問了句:“陛下,臣妾有事求見。”

帳內許久無聲,白素練嘆了口氣,轉身要走時,才傳來沈煜陰沈的聲音:“進來。”

楚楚舒了一口氣,沒敢走遠,就站在簾子外等著。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白素練撩簾出來了。

“怎麽樣?”楚楚有些緊張,以往每次安排沈煜和白素練見面,最後結果都是兩人的關系更差了,搞得她現在草木皆兵的。

白素練輕輕搖頭,示意她回去再說。

楚楚心中一沈,預感這次也沒什麽好結果。

二人坐回炭盆邊上,白素練才道:“陛下並不相信尤達天神的傳說,我說的話他早就考慮過了。”

楚楚挑眉,暗暗感嘆不愧是官配,在這封建迷信的古代,男女主竟然都有一顆理智科學的頭腦。

而且,聽起來,好像這次對話他們並沒有交惡。

白素練繼續道:“只是陛下覺著當務之急,是整頓軍心,找出證據證明所謂的妖兵不過是雌黃之術。”

沒錯,光他一個人不信沒有用,還得所有人都不信才行,而這一點其實才是最難的,眼見永遠比耳聽更有說服力。

楚楚聽著白素練轉述沈煜說的話,忽然覺著她提到沈煜時神色沒那麽反感了,反而還有了些許欣賞之意。

她簡直感動得老淚縱橫,男女主終於第一次有正常的交流了!沈煜沒有幾句話就要殺人,白素練對沈煜也沒有恨之入骨。

楚楚地靠近白素練,笑得像個長著大痣的媒婆,道:“怎麽樣,陛下很聰明吧~”

白素練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不屑一顧的反駁,反而頷首道:“確實和我想象的不同,很有見地。”

可算說了沈煜一句好話,雖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說的,也夠楚楚喜極而泣了。

寒冬一般的對抗階段已經過去,試問,如膠似漆的春天還會遠嗎?不會!

楚楚仿佛看見時空的大門在向她開啟,朝思暮想的家鄉就在眼前。

盡管帳外北風怒嚎,因為任務終於有了進展,楚楚心中暖如春風三月,連睡覺的時候嘴都是上翹的,沒一會便進入美夢之中。

夢裏,她回到了市中心大房子,奶奶為她準備了一大桌子菜,邀請了她的全部好朋友來為她慶祝回家,楚楚高興得合不攏嘴,剛要夾一口紅燒肉進嘴裏,忽然聽見有人貼在她耳邊問:“好吃嗎?”

“好吃好吃,我奶奶的拿手好菜,你也來一口。”楚楚又夾了塊紅燒肉往身側一送,看見竟然是沈煜在冷冷地看著她。

楚楚嚇得一顫,紅燒肉掉落在地,夢境也隨之墜落。

美夢變噩夢,醒來後耳邊依舊是呼嘯的北風。

楚楚氣急敗壞地揉著眼睛,剛想開口罵沈煜不是人,忽然看見上方出現個慘白的人臉。

“臥槽!”楚楚嚇得抱著被子猛縮到床角,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沈煜。

這人穿著黑色大氅,領口扣得不嚴,露出小碗倒扣似的鎖骨,和一角滲血的傷布,冷色的皮膚在微弱月光下蒼白得像死人,連一向嫣紅的嘴唇也褪了顏色。

紫色的眼睛背光時濃郁近黑,襯得眼下也發暗,面色是一貫的不虞,聲音在呼嘯的北風中也格外滲人。

“你說什麽?”他問。

楚楚:“.....沒什麽,一句感嘆詞而已。”

短暫的沈默後,下巴忽然被捏起,楚楚被迫擡頭直視著沈煜。

楚楚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忽然發什麽瘋,只能任由他把自己下巴捏得生疼,承受著那陰晴不定的註視,假裝露出一個深情款款的神色。

許久,他松開她,向床頭掛衣服的架子走去,拽下外袍一揚,扔到楚楚腦袋上。

“立即離開,張順在外面。”

冷冰冰地留下這句話,等楚楚把腦袋從衣服重掙脫出來時,沈煜已經不見了。

白素練一向警覺,沈煜進來的時候她就醒了,沈煜一走,她趕緊穿好衣服幫楚楚收拾東西。楚楚人還是懵的,不明白怎麽大半夜的怎麽就忽然要走,一點預兆都沒有。

稀裏糊塗的出了帳篷,立馬被一陣猛烈的北風給刮了回去,若不是白素練在後面頂著,她肯定得摔一大跟頭。

“娘娘小心。”

楚楚定了定身形,看見張順站在帳篷外,他身後是一輛比沈煜故意嚇她那日看起來牢固許多的中型馬車,而馬車後,烏壓壓的站著大群青龍衛。

這些青龍衛目測至少一千人,也不知道在她帳篷外集合多長時間了,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娘娘請上車。”

“咱們要去哪?”

“戰況緊張,陛下覺著前線不安全,命令臣送您回延城。”

延城是邊境十一城之一,城防最牢,條件也最好,有點類似於北境的省會城市。

楚楚點點頭,心道早就該這樣了,這狗逼總算做了回人事。

她本來立即就要上馬,一刻不想多留,但想著沈煜就在邊上的帳篷裏,指不定她說話他都很聽見,便還是假模假樣地擠出兩滴眼淚,表達了下不舍,說了些“臣妾不走,臣妾要和陛下共患難”之類的話,然後在張順的極力勸說下半推半就地上了馬車。

上了車,楚楚又抹著眼淚去拉白素練上來,誰知白素練竟是沒動。

她怔怔地看著遠處傷病的帳篷,忽然扭頭對楚楚說道:“我不走了。”

“什麽?”

雖然楚楚很希望白素練留下來和沈煜在共患難中培養感情,但妖兵這段不在原劇情中,而且沈煜對白素練的感情也沒有多深厚,這個時候留白素練一人在前線,實在太危險。

楚楚急了,探出身去拉她的手:“你留在這幹什麽?趕緊走吧,我一個人上路害怕。”

白素練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楚楚,不要怕,陛下將青龍衛所有人都留給了你,不會出事的。路上不方便先暫且忍忍,等到了延城,自會有婢女陪伴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素練松開她,楚楚趕緊又拽住她的胳膊,央求道:“我是怕你有什麽危險!求你了,跟我走吧,這不差你一個。”

白素練嘆息,俯身貼在楚楚耳邊,輕聲道:“楚楚,與其回到宮中,毫無意義地渡過每一天,我倒是願意死在這戰場上,那樣至少有價值。”

冷香在耳邊縈繞,白素練卻已掙脫了楚楚,她向後退了一步,對張順行了一禮,道:“請指揮使啟程。”

張順一直沒怎麽在意這個不受寵的妃子,此時卻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他拱手還禮,道了句“昭儀娘娘多保重”,翻身上馬,命令青龍衛出發。

“素素!”

車輪滾動,白素練纖細的身影越來越遠,楚楚又急又難過,這一聲“素素”叫得比剛剛演戲舍不得沈煜說的所有話都真切得多。一時間,她竟生出一種要調轉回頭的沖動,然而車夫卻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將馬車趕得飛快。

車輪紮紮,營地的景色在視線中飛快後退,不多時,便盡數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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