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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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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泠花了一段時間來接受這個現實。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回到了六年前, 而這個六年前還發生了許多變化。

而且恐怕……還不止是六年前。

謝玨離開後,雲泠在窗前沈默地坐了好一會兒。

夜色深重,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如紗似霧,蒙蒙的一片。

擡起頭, 發現夜空高高掛著的月亮如彎刀,棱角鋒利。

不知坐了多久,喜燭幾乎燒了一半, 雲泠再次睜開眼睛,眼底依然是這片空蕩蕩的, 布滿了紅綢喜字的寢殿。

雲泠雙手捂住臉, 眼淚沾了滿手。

第二天雲泠起床,早就有宮女端著水等在殿外, 雲泠清醒了些, 想到驗喜帕的嬤嬤恐怕也在門外了。

昨日她和他沒有同房,元帕自然是幹凈的, 這消息若傳出去,宮人便知他昨夜沒有在她這裏。

一個在新婚夜就備受冷落的太子妃,自然是不被看重的。以後又如何掌管後宮?

雲泠昨日太疲累, 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揉了揉酸痛的眉骨, 雲泠道,“讓她們都進來吧。”

即便沒有喜帕也無妨。她做女官,太子妃, 皇後這麽多年,一個小小的後宮, 還不在話下。

驗喜帕的嬤嬤進來對雲泠行禮,接著就去床上尋找, 摸了一圈沒摸到,臉色本來已經有些變了。不放棄,又去床尾摸了一圈。

雲泠已經沒看了。

這時卻聽到嬤嬤喜笑顏開地說,“找到了。”

雲泠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嬤嬤手中原本純白的元帕上那一抹刺眼的紅。

床上怎麽會有元帕?

視線一轉,看見一旁眼神躲躲閃閃的綠水。

雲泠還有什麽不明白。

綠水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張地做這樣的事,整個東宮,敢做這樣事的唯有一人。

太子。

雲泠淡笑了笑,他果然不會讓她這個妻子面上無光。

至少,比當初在冷宮時好多了不是麽。

夢也好,重生也罷。

接下來的路,她還是要,也只能繼續往前走。

新婚三日後歸寧。

太子要陪著太子妃回蕭家,一大早蕭府就忙碌準備了起來。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蕭府門口的小廝看見華麗的車駕快要到蕭府,忙不疊前去稟報。

不一會兒蕭老太傅蕭老夫人便笑著迎了出來,林氏與蕭父也高興地在身後等待著。

林淩好幾天沒見女兒,也不知她在東宮與太子相處得如何了。

沒過一會兒東宮的車駕便到了。

太子率先從馬車裏下來,站在一旁。

雲泠回來能見到母親心中自然高興,昨夜處理宮務到很晚,睡得不算好。一路上馬車行得不快不慢,讓她漸漸有了睡意。

被綠水喚醒才知道已經到了蕭府。

撩開簾子,見祖父祖母還有母親已經在等著了,難免覺得高興,下意識伸出手要他攙扶。

謝玨望著那只主動伸過來秀氣纖白的手。

擡頭,一眼便看見她灼灼的眼眸。

竟然要他親自扶。

謝玨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卻還是很快伸出手,扶她下來。

雲泠是在他的手伸過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不愛她。

大概是剛睡醒,又一時間見到了家人,讓她沒有反應過來,手便下意識地伸過去了。

而且她也總是忘了這件事。

忘了,他現在並不愛她。

他不愛她,剛剛攙扶她也不過是因為當著大家的面,當著蕭府眾人的面,他不會故意讓她沒臉。

雲泠被他攙扶下了馬車,然後跟著他一起進了蕭府。

時隔三日再次見到母親,她換了一身寶藍色的衣裙,笑吟吟地站在院子裏等她過來,雲泠只覺得眼眶發熱。

快步走過去擁抱她。

林淩見女兒像個孩子一樣沖進自己懷裏,還以為她是在東宮受了什麽委屈,關心道,“怎麽了?是不是在東宮……”

雲泠立馬搖了搖頭,“沒有,娘你不要多想,女兒在東宮一切都好,殿下對我很體貼。”

“我只是……想娘了。”

綠衣綠水也連忙道,“是的,請夫人放心。”

林氏便安心了,“那就好。”

又笑著說,“你這孩子,怎麽變得像小時候一樣,愛撒嬌了。”

說罷叫嬤嬤端了盞雲泠愛吃的甜湯進來。

拉著雲泠坐下,又細細地詢問了雲泠在東宮的事宜,怕她有哪裏不會的。

雲泠自然是一一道來。

林氏見她沒什麽應付不過來的,放心不少。而且今天女兒下馬車,是太子殿下親自扶的,可見這兩夫妻感情甚篤。

林氏滿心歡喜。

只要阿泠能和太子殿下和睦恩愛,那便最好了。

母女兩個談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丫鬟匆忙來報,“夫人,那吳姨娘在湖邊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受傷了。”

林氏聞言眼也沒擡,“老爺去看了嗎?”

丫鬟道,“老爺已經去了。”

“下去吧。”林氏聲音淡淡道,“老爺既去看了,那我便不去了。”

吳姨娘……蕭父竟然娶了一個姨娘。

他們蕭家是名門望族,清流世家。雖然對世家大族來說,納幾個姨娘本是尋常,但他們蕭家卻不盛納妾之風。祖父只娶了祖母一個,哥哥也只娶了錦嘉。

蕭父……與她母親感情不睦,甚至可以說,對她的母親是厭惡的。

雲泠一直想知道當年母親從雲澤逃出來發生了什麽,既然無感情,為什麽最後又會嫁給蕭父。

趁現在,雲泠幹脆問出了口。

林淩不防女兒突然問起以前的事,楞了一下。本不欲告訴她這些,可雲泠一再堅持,林淩嘆了口氣,只能慢慢說起。

當年林淩與秦毅青梅竹馬,本是兩家訂了親的,是以曾將林氏夢預之事告之秦毅。可後來她父親忽然病重,林淩遭到林意海追殺,狼狽出逃,來到秦家求救。秦家卻怕被牽連,不僅見死不救而且當場悔婚翻臉不認人。

林淩無法,只能逃離雲澤。

來到京城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蕭居簡。他將她帶回蕭家,派人細心照料,用心呵護。林淩在相處中逐漸感動。蕭家名聲清正,蕭老太傅和蕭老夫人俱是正直之人,林淩本以為蕭居簡亦是謙謙君子,以為他們的相遇是上天註定的良緣。卻不想這竟然是蕭居簡這個偽君子從頭到尾的算計。

嫁給蕭居簡之後,直到蕭居簡問起她們林氏‘夢預’之事後,林淩才漸漸察覺到他所圖為何。

蕭居簡早就認識秦毅。

他大概是聽說了林氏夢預之事,又見秦毅接連高升,所以以為秦毅都是借林氏的能力才做出幾樁功績。

可他卻不知,林氏的‘夢預’並無此能力。秦毅能敏銳地處理幾樁案子,只是她自身的能力。曾經為了幫秦毅,她暗自下苦功學了不少治理之術。

林淩將林氏‘夢預’之能完完本本告之蕭居簡,告知他林氏沒有助他高升的能力。蕭居簡借‘夢預’功成名就夢碎,又介意她曾經是秦毅的未婚妻,從此就變了一張臉。

到如今,她對蕭居簡已再無情意。

可她與蕭居簡撕破臉皮時,阿泠已經懷在了肚子裏。她生了兩個孩子,就得為孩子負責。她若離開,蕭居簡另娶,就算公公婆婆在,也很難保得她的兩個孩子平安無虞。只有占著蕭夫人的位置,才能不讓她的兩個孩子受委屈。

有蕭老太傅在,蕭居簡就不可能主動休妻。

她只要她兩個孩子過得好。

林淩想得很明白。

雲泠走過去擁抱母親,已紅了眼,“可我和哥哥,不能踩著母親隱忍的血淚和委屈登上高位。”

她曾經一直想說的,一直想告訴母親的話,現在終於說出來了。

“您不可以為了我和哥哥,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林淩閉上眼,鼻頭無比酸澀。輕輕拍著女兒的手,“傻孩子,母親知道你們的孝心。”

“可是做母親的,總是有做母親的考量。”林淩拍著她的手,又笑道,“如今你們都長大了,成家立業,母親還有什麽擔心的呢。”

“所以此後母親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自己。”

雲泠用力埋進母親懷裏,聲音哽咽,“嗯。”

——

從母親的院子裏出來,雲泠穿過月洞門,走過曲折的回廊,見到水榭之上,太子正在和哥哥下棋。

只是隔著距離,雲泠都能看清他緊緊皺著的眉頭,看起來並不舒服。

雲泠知道他最近忙得分身乏術,為了定陽王的事,幾乎沒怎麽睡覺。

曾經雲泠只看到他最後算計定陽王時的從容不迫,卻沒看到他在背後下的功夫。

雲泠走到水榭,蕭祁白看她來了,笑了笑說,“太子妃來了。”

“左右這棋局一時難分勝負。殿下恕罪,讓臣回去再好好想想。”

謝玨骨節分明的長指撐在額角,視線放在棋盤上眼也未擡,聞言只淡淡應了聲,“嗯。”

蕭祁白便起身離開,把這裏讓給了他們。

水榭外面站著幾個蕭府的仆人,還有錦衣衛的侍衛。

雲泠走過去看著那局棋,就差一步,白子便會落入黑子的陷阱。

幾乎是死路了。

怪不得哥哥提前要逃走。

謝玨見她一直站著,淡聲問,“有什麽事?”

雲泠便把目光移了過來,唇角微微彎了彎,“也沒什麽事,只是見殿下在此處下棋,過來看看。”

又聽到她說,“我有些累了,殿下可否送我回房休息?”

這不是個過分的要求。

但謝玨本就疲憊,沒什麽耐心送她。薄唇動了動,剛準備拒絕,就見她抿著唇,似有些楚楚可憐輕聲道,“這是在蕭府,大家都看著呢,殿下這點要求都不答應我麽?”

“若是如此,恐怕他們都會知道我——”

緩了緩,她的聲音更輕了,

“不得殿下的心。”

湖邊吹來一陣風,淡淡的,將謝玨一縷發絲吹亂,拂在下顎。

可不知為何,謝玨卻感覺喉結處有了微微癢意。

沈默了片刻,他丟下棋子起身,喉結滾動,

“走吧。”

雲泠已經是太子妃,所以太子來她的閨房並無不可。

謝玨來到她的院子,擡眼便看到三個大字,“明珠院”

嘴角扯了扯,輕嗤了下。

來到她的閨房,視線所到之處房間裏面布置處處精致,一看就是受盡寵愛的。

拔步床上整齊地放著錦被。

“你休息吧。”謝玨道,“回去孤會派人叫你。”說完轉身要走。

雲泠連忙叫住他,“殿下去哪兒?”

“我聽安公公說,殿下這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如今看著殿下的臉色,也看出殿下疲憊不堪。我讓殿下送我回來其實是想你過來好好休息,你我已成婚,”

她走到他身邊,聲音輕軟安寧,“殿下在這裏睡吧,我不會吵你的。”

說完便率先轉身離開。

謝玨揉了揉酸痛的額頭,他確實很疲累。

她倒是頗有算計,竟然能夠不動聲色地收買安忠。

而她收買安忠,再找借口讓他送她回來,算計這麽多只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

房門從外面被關上,腳步聲離去,周遭頓時變得安靜。

謝玨壓著眉,目光深幽地看著門口。

沒過一會兒轉過身向床榻走去。

也罷。

……

今天的陽光很好,雲泠讓丫鬟拿了張藤椅出來坐下。

溫暖的陽光落在臉上,暖融融的,這樣的午後舒適靜好,雲泠靠在藤椅上,閉上眼睛養神。

不知過去了多久,雲泠被腦海裏生硬冰冷的聲音吵醒,慢慢睜開了眼。

腦海裏只剩一片疼痛的餘韻,晃神了很久很久。

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問一旁的綠水,“我睡了多久了?”

綠水道,“半個時辰了。”

見雲泠醒了,綠衣趕緊把廚房做的茶點端上來,“太子妃,可要給殿下送去?”

雲泠打開,送上來的是蜜浮酥柰花,搖搖頭,“下去換一盞清茶,殿下不喜歡甜的。”

綠衣沒想到太子妃這麽熟悉太子殿下的口味:“是。”

謝玨小憩了一會兒便醒了。

這床上很是柔軟,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恬淡香味,他本睡不慣,卻不知為何躺下後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門外有隱隱的談話聲傳來。

一道溫柔的話音落進他耳膜,“下去換一盞清茶,殿下不喜歡甜的。”

謝玨深邃的瞳孔動了動。

她怎知他的喜好?

從新婚夜開始,謝玨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成婚前,謝玨也只遠遠地見過這個蕭氏女一面,與她談不上熟悉。她自然也不會熟悉他。

可是新婚夜她對他卻如此親昵,緊密地握他的手,喊他夫君,甚至想要抱他。

好像他們從來就如此親密。

她到底想幹什麽?她又是誰?接近他有什麽目的?

謝玨盯著緊閉的門,眼睫慢慢壓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她的聲音響起,“殿下,你醒了嗎?”

連敲門的時機都如此恰到好處。

她實在太了解他了。

片刻後,謝玨出聲,“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雲泠端著一盞茶走了進來,見他已經坐在了朱椅上,走過來將茶端給他,“殿下嘗一嘗。”

謝玨接過來,喝了一口,香氣馥郁,入口清淡,確實是他喜歡的味道。

等他喝完了,雲泠便道,“殿下既然事忙,等會兒見過祖父祖母,便辭行回宮吧。”

現在時辰也不早了。

謝玨放下茶杯,長指在杯子上摩挲,只道,“嗯。”

雲泠又關心道,“我知殿下最近很忙,可是殿下身體重要,最近不要吹了風了,多休息一會兒,否則頭風又要犯了。”

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著。

他的衣袖上沾了點茶水,雲泠傾過身,伸手想將他的袖子擦一擦,可手指還沒碰到他的袖子,他忽然快速避開,站起身,修長的手指用力握住她的臉頰,慢慢低下頭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狹長的鳳眸陰沈難辨,“你倒是很了解孤。”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你到底是誰?”

謝玨察覺到她的怪異,早有試探她的想法。而他最擅長的,便是用殘酷的手段逼壓。

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女人,能經受他幾分力?

可是她臉上完全沒有害怕的表情,只是怔怔地望著他,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會這麽對她。表情有無法言喻的委屈。

接下來,她便伸了手,柔軟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仰著臉,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殿下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麽。”

謝玨的手一頓。

輕易被她拉了下來。

她粉白的臉上出現了一點淡淡的指印,他其實並沒有用幾分力,可是她卻說,“殿下捏疼我了。”

她一點也不怕他。

不怕他的狠戾威壓,亦不信他會真的掐死她。

甚至,大膽而又放肆地抱住了他。

她柔軟溫暖的身子貼在他胸口,雙臂緊緊抱著他的腰,像是小貓一樣眷戀。和被子上一模一樣恬淡的氣息從她身上傳來,與春日的暖陽一樣安寧美好。

撒嬌在他這裏從來無用。

他應該推開她。

謝玨壓著眉僵硬地擡了擡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做不到。

而她,似乎早就算到了。

算到了他不會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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