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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似乎有焦急的聲音傳來, “小姐，小姐，快醒醒, 太子殿下來迎親了！”
雲泠被這聲音吵得不能安睡，迷迷糊糊地說了句, “慕雲，不要吵母後睡覺，乖乖的。”
慕雲是她和謝玨的女兒。小小的一個, 平常最是調皮搗蛋。
簡直是個混世小魔頭。
她和謝玨成婚的第二年便有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兩個孩子吵吵鬧鬧, 調皮搗蛋, 時不時趁她不註意偷偷逃出宮，讓她頭疼得緊。
好在他對付兩個搗蛋鬼頗有些辦法, 時時都能將他們治得服服帖帖的。這個時候, 兩個孩子便會可憐兮兮地過來找她求饒撒嬌，讓雲泠哭笑不得。這樣的日子偶爾有些煩惱, 但甜蜜而溫馨……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吉時快到了您怎麽睡著了？慕雲？慕雲是誰呀……”
耳邊的聲音因為著急已經有些尖利了, 雲泠被擾了好眠，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眼從睡夢中醒來。
然後, 便見到了綠水欣喜的臉，“太好了, 小姐你終於醒了，太子殿下快要到門口迎親, 小姐我們該起來了！”
太子殿下……迎親？
小姐……？
短短幾句話，讓雲泠陷入了迷茫不解，綠水進宮第二天就改了稱呼，怎麽還會叫她小姐？
“小姐，我們快起來吧，不能誤了吉時了。”
吉時。
雲泠瞳孔動了動，慢慢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身子忽地一僵。
這分明是太子妃的翟衣。
她這是……又回到了她和謝玨成婚的時候？腦海裏一瞬間跳出這個想法。
不敢置信怔怔地看著婚服上厚重華麗的繡紋，怎麽可能？腦海裏一團亂麻，這到底是夢還是什麽？
這時一頂重重的寶石鳳冠壓在雲泠腦袋上，打斷了她的思緒。
剛擡起眼，雲泠目光盡頭裏，一道穿著緋紅色紫鸞鵲紋緞衫，湖藍色鳳穿牡丹紋長裙的身影走了進來。
溫柔似水的聲音落進雲泠耳朵裏，“出什麽事了？”
周身丫鬟齊齊行禮，“夫人。”
雲泠的目光凝固在來人的臉上。
彎彎的柳葉眉，平滑的眼角只有淺淺紋路，眼眸含笑看著她。雖上了年紀，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她不是柳氏。
她是……
“我的阿泠一轉眼便這麽大了，今天就要嫁人了，”林氏走過來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娘是真的舍不得……”
她是，她的生母，林淩。
雲泠緊緊盯著她張合的嘴唇，仔細地囑咐雲泠一些為妻之道和進宮之後的事宜。
一字一句，都是對雲泠的不舍與關心。
雲泠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了，眼裏只有她的臉。似乎是想把這張自己四歲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臉，長大後慢慢遺忘的臉，深深刻進腦海裏。
是不是夢又有什麽重要呢。
眼裏逐漸湧出無法控制的眼淚，雲泠看著看著，忽然用力地撲進女人的懷裏。
喉嚨裏似有千金重，哽咽了許久才吐出一句想念的，雀躍的，“母親……”
是她的母親。
林淩不防女兒忽然抱上來，怕她的頭發亂了，連忙用手護住，沒忍住笑了笑，“這孩子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人了還跟母親撒嬌，讓你哥哥嫂嫂知道，恐怕要笑你呢。”
綠水綠水也笑著附和道，“小姐是要嫁人了，舍不得夫人呢。”
林淩溫柔地拍了拍雲泠的背，“母親也舍不得阿泠……”
門外一個小廝快步跑來傳話，“太子殿下已經到門口了！”
林淩偷偷地拭了拭眼角，“好了，三日後歸寧，母親在家裏等你。”
“東宮不比家裏，在宮裏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和太子殿下起爭執。”
雲泠來不及多說什麽，就這麽被幾個丫鬟嬤嬤簇擁著出了門。
剛出了門就見到了穿著婚服匆匆走來的謝玨，繁麗的喜服更襯得他氣質更加矜貴冷峻，只是剛見了一面，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禮部官員催促著往外走，不能誤了吉時。
接下來雲泠再沒時間多想了，拜別父母，祖父祖母，雲泠就被送出了蕭府。
一閃而過，她看見了謝錦嘉的臉，笑嘻嘻地對她揮手。
讓雲泠有一瞬間的晃神，錦嘉也在？這個時候，她不是已經和哥哥和離了嗎？
難道在夢裏，或者說這輩子沒有發生愉妃那件事？錦嘉和哥哥之間沒有隔著生母愉妃的命，一直都好好的？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容她多想，嬤嬤就扶著她上了喜轎，一路往皇宮裏走去。
好像與之前成婚的步驟沒什麽區別。
等進了東宮，還有更加繁瑣的禮儀，祭祖跪天等等。
直到夜幕落下，雲泠終於被送進了寢殿。
太子送她進來後便出門宴請百官，與她曾經的婚禮幾乎一模一樣。
華麗的寶石鳳冠壓得雲泠脖子都要斷了，或許是再經歷了一次的緣故，她便沒有之前那般謹慎看重，吩咐綠水幫她把鳳冠拿下來。
綠水猶豫道，“可是……太子殿下還未歸……”
此時拿下鳳冠怕是不合禮儀。
雲泠道，“無妨，你幫我拿下來便是。”
綠衣綠水一貫聽小姐的話，見狀便走上前輕輕地把雲泠頭上的鳳冠拿下。
殿內的宮人見狀立即低下頭，暗道，這太子妃實在大膽，竟然不等太子殿下就自個卸去了鳳冠。
等太子殿下回來不定怎麽責罰。
雲泠揉了揉壓疼的額頭，在美人榻上靠坐下，大半天的忙碌，她現在已有些疲累了，腦子裏也亂糟糟的，沒有理出個頭緒。
到底這是夢還是現實？
若是夢，可是這一切的情緒和經歷又是如此真實。可若是現實，她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除了成婚與曾經一樣，很多東西都變了。
她的母親還在世，她的哥哥嫂嫂未曾和離。
可人生，真的能重來嗎？
正思索著，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聽到宮人恭敬地行禮，“太子殿下。”
他回來了。
雲泠立即擡起了頭。
是啊，很多事情都變了。可是沒變的是，她還是嫁給他了。
她明明記得睡著之前，他還親了親她，問她要不要去行宮避暑。
誰知再睜眼，竟然又回到了他們的新婚夜。
不過一會兒，他已經來到她身前，深黑的鳳眸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殿內燭光通明，他背著光，雲泠看不清他眼內的情緒。
繁麗的婚服將他襯得更加俊美無儔，皮膚冷白如玉，狹長的眼眸給他增添了一絲危險感。
還未開口，就有一個嬤嬤上前道，“稟殿下，這鳳冠是太子妃非要拿下來的，奴婢幾個也不敢阻止。”
太子未歸，合巹酒未喝，雲泠就將鳳冠拿下來，其實是逾矩的。
怕被太子懲罰，這嬤嬤就率先告了狀。
就連綠衣綠水都忍不住緊張了起來，替雲泠擔憂。若是新婚夜太子妃就被太子殿下處罰了，那太子妃以後該如何在東宮立足，掌管後宮？
心內更是後悔，剛剛還是應該攔著點小姐的。
謝玨的目光落在那頂鳳冠上。寶石點翠，極盡奢華。
由此便能看出對太子妃的重視。
眾人屏息凝神間，這時聽到太子殿下道，“無妨。”嗓音平靜無波，卻沒有一絲怒氣。顯然對太子妃此等逾矩行徑並不在意。
竟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
在場的宮人頓時都看出了太子對太子妃的看重。
綠衣綠水兩個丫鬟也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太子殿下是會給她們小姐體面的。
“你們都退下。”
太子吩咐道。
“是。”
宮人紛紛退下，寢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雲泠擡頭望著他，只見他沒有第一時間朝她走來，而是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然後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雲泠接過來與他交杯，仰頭喝下。
火辣辣的酒水穿過喉嚨，大概是喝得太急了，雲泠不小心嗆了一下，立馬放下酒杯手臂撐在桌上咳了起來。
喉管的刺激難受極了，眼眶漾出了一點水意。
等胸口平緩下來，雲泠止住了咳嗽，殿內只剩一片空蕩的寂靜。
謝玨站在她身旁，垂眸看她伏在桌邊，沒什麽語氣道，“孤還有事要忙，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定陽王的事還沒有查清楚，他沒有時間留在這兒。
話落下便要轉身離開。
“夫君。”雲泠連忙伸手拉住他，纖白柔軟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掌。
他倏地站住，背對著她。
雲泠平緩下來，起身來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握緊，想抱一抱他，可剛剛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他甩開了手。
一時沒站穩，後腰狠狠地抵在了桌沿。
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雲泠驟然擡起眼，這才發現他的臉上，盡是冷漠。
“孤一直忍你，你不要得寸進尺。”謝玨緩步走過來，低下頭，鳳眸危險而冰冷，“你既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孤自然會給你應有的體面。可不代表孤會一直縱容你。”
“你安分一點，身份地位，孤會給你。”
謝玨垂眸望著她，語氣冷薄而無情，“孤為什麽娶你，你心知肚明不是麽？”
他不認識她。
雲泠腦海裏剎那間湧出這個想法。
睜著眼眸對上他漆黑淡漠的眼，那是她無比熟悉的眉眼。腰磕在桌沿並不痛，可是她的眼眶還是慢慢變紅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冷待過她了。
她的夫君，會一進來就來抱她。不會冷眼旁觀任由她嗆酒而無動於衷，不會用這種冷漠厭惡的語氣對她說話。
他們曾經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成婚後，育有一子一女，再恩愛不過。
可他現在，並不認識她。娶她是因為她祖父在朝中的聲望。雲泠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這點。
寵愛會讓一個人變得脆弱，委屈。
她以前不是這樣脆弱的人，可是她現在一時間，不太能接受他這樣冷漠地對她。
眼睫眨了眨，眼眸已經紅透。仰著臉，一滴眼淚順著眼尾滑落。
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重生了的事實。
也大概猜出了自己目前的境況。她帶著記憶重生，而這一世她沒有走失，好好地在蕭府長大了。母親沒有早逝，大概沒有發生愉妃那件事，哥哥和嫂嫂恩愛地在一起。
而她，是蕭府的嫡長女。文臣砥柱蕭老太傅的孫女。太子娶她，為的是祖父在朝中的聲望。他對她沒有感情。
雲泠在做他的女官時，便知婚姻曾經於他，也不過是政治籌碼。
可她也知，他恨透了靖寧帝對昭慧皇後的虛偽薄情，寵妾滅妻。所以他對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即便沒有感情，也會給足了體面。比如剛剛鳳冠的事，他會在宮人面前維護她，不落她的臉。
燭火在殿中搖晃。
將雲泠紅透的杏眸照得清清楚楚，沾濕的眼睫下水意盈盈，我見猶憐。
卻還一眨不眨固執地看著他。
謝玨看著她的眼淚，英挺的眉頭皺了皺。
他自認已經用足了耐心待她，她哭什麽？
“知書達禮，名門閨秀，”謝玨冷嗤了聲，“可沒有人告訴孤，所謂名滿京城的蕭大小姐是個動仄哭哭啼啼的人。”
“孤不喜歡眼淚。”
他說。
語氣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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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是她和謝玨的女兒。小小的一個, 平常最是調皮搗蛋。
簡直是個混世小魔頭。
她和謝玨成婚的第二年便有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兩個孩子吵吵鬧鬧, 調皮搗蛋, 時不時趁她不註意偷偷逃出宮，讓她頭疼得緊。
好在他對付兩個搗蛋鬼頗有些辦法, 時時都能將他們治得服服帖帖的。這個時候, 兩個孩子便會可憐兮兮地過來找她求饒撒嬌，讓雲泠哭笑不得。這樣的日子偶爾有些煩惱, 但甜蜜而溫馨……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吉時快到了您怎麽睡著了？慕雲？慕雲是誰呀……”
耳邊的聲音因為著急已經有些尖利了, 雲泠被擾了好眠，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眼從睡夢中醒來。
然後, 便見到了綠水欣喜的臉，“太好了, 小姐你終於醒了，太子殿下快要到門口迎親, 小姐我們該起來了！”
太子殿下……迎親？
小姐……？
短短幾句話，讓雲泠陷入了迷茫不解，綠水進宮第二天就改了稱呼，怎麽還會叫她小姐？
“小姐，我們快起來吧，不能誤了吉時了。”
吉時。
雲泠瞳孔動了動，慢慢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身子忽地一僵。
這分明是太子妃的翟衣。
她這是……又回到了她和謝玨成婚的時候？腦海裏一瞬間跳出這個想法。
不敢置信怔怔地看著婚服上厚重華麗的繡紋，怎麽可能？腦海裏一團亂麻，這到底是夢還是什麽？
這時一頂重重的寶石鳳冠壓在雲泠腦袋上，打斷了她的思緒。
剛擡起眼，雲泠目光盡頭裏，一道穿著緋紅色紫鸞鵲紋緞衫，湖藍色鳳穿牡丹紋長裙的身影走了進來。
溫柔似水的聲音落進雲泠耳朵裏，“出什麽事了？”
周身丫鬟齊齊行禮，“夫人。”
雲泠的目光凝固在來人的臉上。
彎彎的柳葉眉，平滑的眼角只有淺淺紋路，眼眸含笑看著她。雖上了年紀，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她不是柳氏。
她是……
“我的阿泠一轉眼便這麽大了，今天就要嫁人了，”林氏走過來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娘是真的舍不得……”
她是，她的生母，林淩。
雲泠緊緊盯著她張合的嘴唇，仔細地囑咐雲泠一些為妻之道和進宮之後的事宜。
一字一句，都是對雲泠的不舍與關心。
雲泠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了，眼裏只有她的臉。似乎是想把這張自己四歲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臉，長大後慢慢遺忘的臉，深深刻進腦海裏。
是不是夢又有什麽重要呢。
眼裏逐漸湧出無法控制的眼淚，雲泠看著看著，忽然用力地撲進女人的懷裏。
喉嚨裏似有千金重，哽咽了許久才吐出一句想念的，雀躍的，“母親……”
是她的母親。
林淩不防女兒忽然抱上來，怕她的頭發亂了，連忙用手護住，沒忍住笑了笑，“這孩子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人了還跟母親撒嬌，讓你哥哥嫂嫂知道，恐怕要笑你呢。”
綠水綠水也笑著附和道，“小姐是要嫁人了，舍不得夫人呢。”
林淩溫柔地拍了拍雲泠的背，“母親也舍不得阿泠……”
門外一個小廝快步跑來傳話，“太子殿下已經到門口了！”
林淩偷偷地拭了拭眼角，“好了，三日後歸寧，母親在家裏等你。”
“東宮不比家裏，在宮裏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和太子殿下起爭執。”
雲泠來不及多說什麽，就這麽被幾個丫鬟嬤嬤簇擁著出了門。
剛出了門就見到了穿著婚服匆匆走來的謝玨，繁麗的喜服更襯得他氣質更加矜貴冷峻，只是剛見了一面，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禮部官員催促著往外走，不能誤了吉時。
接下來雲泠再沒時間多想了，拜別父母，祖父祖母，雲泠就被送出了蕭府。
一閃而過，她看見了謝錦嘉的臉，笑嘻嘻地對她揮手。
讓雲泠有一瞬間的晃神，錦嘉也在？這個時候，她不是已經和哥哥和離了嗎？
難道在夢裏，或者說這輩子沒有發生愉妃那件事？錦嘉和哥哥之間沒有隔著生母愉妃的命，一直都好好的？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容她多想，嬤嬤就扶著她上了喜轎，一路往皇宮裏走去。
好像與之前成婚的步驟沒什麽區別。
等進了東宮，還有更加繁瑣的禮儀，祭祖跪天等等。
直到夜幕落下，雲泠終於被送進了寢殿。
太子送她進來後便出門宴請百官，與她曾經的婚禮幾乎一模一樣。
華麗的寶石鳳冠壓得雲泠脖子都要斷了，或許是再經歷了一次的緣故，她便沒有之前那般謹慎看重，吩咐綠水幫她把鳳冠拿下來。
綠水猶豫道，“可是……太子殿下還未歸……”
此時拿下鳳冠怕是不合禮儀。
雲泠道，“無妨，你幫我拿下來便是。”
綠衣綠水一貫聽小姐的話，見狀便走上前輕輕地把雲泠頭上的鳳冠拿下。
殿內的宮人見狀立即低下頭，暗道，這太子妃實在大膽，竟然不等太子殿下就自個卸去了鳳冠。
等太子殿下回來不定怎麽責罰。
雲泠揉了揉壓疼的額頭，在美人榻上靠坐下，大半天的忙碌，她現在已有些疲累了，腦子裏也亂糟糟的，沒有理出個頭緒。
到底這是夢還是現實？
若是夢，可是這一切的情緒和經歷又是如此真實。可若是現實，她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除了成婚與曾經一樣，很多東西都變了。
她的母親還在世，她的哥哥嫂嫂未曾和離。
可人生，真的能重來嗎？
正思索著，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聽到宮人恭敬地行禮，“太子殿下。”
他回來了。
雲泠立即擡起了頭。
是啊，很多事情都變了。可是沒變的是，她還是嫁給他了。
她明明記得睡著之前，他還親了親她，問她要不要去行宮避暑。
誰知再睜眼，竟然又回到了他們的新婚夜。
不過一會兒，他已經來到她身前，深黑的鳳眸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殿內燭光通明，他背著光，雲泠看不清他眼內的情緒。
繁麗的婚服將他襯得更加俊美無儔，皮膚冷白如玉，狹長的眼眸給他增添了一絲危險感。
還未開口，就有一個嬤嬤上前道，“稟殿下，這鳳冠是太子妃非要拿下來的，奴婢幾個也不敢阻止。”
太子未歸，合巹酒未喝，雲泠就將鳳冠拿下來，其實是逾矩的。
怕被太子懲罰，這嬤嬤就率先告了狀。
就連綠衣綠水都忍不住緊張了起來，替雲泠擔憂。若是新婚夜太子妃就被太子殿下處罰了，那太子妃以後該如何在東宮立足，掌管後宮？
心內更是後悔，剛剛還是應該攔著點小姐的。
謝玨的目光落在那頂鳳冠上。寶石點翠，極盡奢華。
由此便能看出對太子妃的重視。
眾人屏息凝神間，這時聽到太子殿下道，“無妨。”嗓音平靜無波，卻沒有一絲怒氣。顯然對太子妃此等逾矩行徑並不在意。
竟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
在場的宮人頓時都看出了太子對太子妃的看重。
綠衣綠水兩個丫鬟也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太子殿下是會給她們小姐體面的。
“你們都退下。”
太子吩咐道。
“是。”
宮人紛紛退下，寢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雲泠擡頭望著他，只見他沒有第一時間朝她走來，而是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然後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雲泠接過來與他交杯，仰頭喝下。
火辣辣的酒水穿過喉嚨，大概是喝得太急了，雲泠不小心嗆了一下，立馬放下酒杯手臂撐在桌上咳了起來。
喉管的刺激難受極了，眼眶漾出了一點水意。
等胸口平緩下來，雲泠止住了咳嗽，殿內只剩一片空蕩的寂靜。
謝玨站在她身旁，垂眸看她伏在桌邊，沒什麽語氣道，“孤還有事要忙，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定陽王的事還沒有查清楚，他沒有時間留在這兒。
話落下便要轉身離開。
“夫君。”雲泠連忙伸手拉住他，纖白柔軟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掌。
他倏地站住，背對著她。
雲泠平緩下來，起身來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握緊，想抱一抱他，可剛剛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他甩開了手。
一時沒站穩，後腰狠狠地抵在了桌沿。
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雲泠驟然擡起眼，這才發現他的臉上，盡是冷漠。
“孤一直忍你，你不要得寸進尺。”謝玨緩步走過來，低下頭，鳳眸危險而冰冷，“你既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孤自然會給你應有的體面。可不代表孤會一直縱容你。”
“你安分一點，身份地位，孤會給你。”
謝玨垂眸望著她，語氣冷薄而無情，“孤為什麽娶你，你心知肚明不是麽？”
他不認識她。
雲泠腦海裏剎那間湧出這個想法。
睜著眼眸對上他漆黑淡漠的眼，那是她無比熟悉的眉眼。腰磕在桌沿並不痛，可是她的眼眶還是慢慢變紅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冷待過她了。
她的夫君，會一進來就來抱她。不會冷眼旁觀任由她嗆酒而無動於衷，不會用這種冷漠厭惡的語氣對她說話。
他們曾經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成婚後，育有一子一女，再恩愛不過。
可他現在，並不認識她。娶她是因為她祖父在朝中的聲望。雲泠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這點。
寵愛會讓一個人變得脆弱，委屈。
她以前不是這樣脆弱的人，可是她現在一時間，不太能接受他這樣冷漠地對她。
眼睫眨了眨，眼眸已經紅透。仰著臉，一滴眼淚順著眼尾滑落。
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重生了的事實。
也大概猜出了自己目前的境況。她帶著記憶重生，而這一世她沒有走失，好好地在蕭府長大了。母親沒有早逝，大概沒有發生愉妃那件事，哥哥和嫂嫂恩愛地在一起。
而她，是蕭府的嫡長女。文臣砥柱蕭老太傅的孫女。太子娶她，為的是祖父在朝中的聲望。他對她沒有感情。
雲泠在做他的女官時，便知婚姻曾經於他，也不過是政治籌碼。
可她也知，他恨透了靖寧帝對昭慧皇後的虛偽薄情，寵妾滅妻。所以他對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即便沒有感情，也會給足了體面。比如剛剛鳳冠的事，他會在宮人面前維護她，不落她的臉。
燭火在殿中搖晃。
將雲泠紅透的杏眸照得清清楚楚，沾濕的眼睫下水意盈盈，我見猶憐。
卻還一眨不眨固執地看著他。
謝玨看著她的眼淚，英挺的眉頭皺了皺。
他自認已經用足了耐心待她，她哭什麽？
“知書達禮，名門閨秀，”謝玨冷嗤了聲，“可沒有人告訴孤，所謂名滿京城的蕭大小姐是個動仄哭哭啼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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