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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屍山血海空憑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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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屍山血海空憑嘆

天色將暗,林夫人口中的賓客到來,雪歌沒想到,來人竟是白日裏遇見了兩次的男子——蘇夜。林夫人將他迎進山莊,邊走邊說道:“相公因要事出門,近日難以歸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蘇公子不要介意。”

“是蘇某貿然來訪,擾到夫人了。”

那人邁進大廳一眼便瞧見了雪歌,遞來一個善意的微笑:“沒想到安公子也在林家,真是好巧。”

下人端上新茶,林夫人笑著道:“二位認識?”不待蘇夜出聲,雪歌便開口說道:“下午在琴館遇見過。”

想來林夫人之前並不認識蘇夜,雪歌心中對蘇夜的突然來訪有些起疑,為何偏偏選林楠不在之時來訪,難道真的只是巧合?那為何中午見到的那些護衛並未跟隨而來,只蘇夜獨自一人來到山莊?

晚膳之時,雪歌又與蘇夜相對而坐,對面那人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在自己身上停留,尤其是看著自己臉的時候,唇角總帶著一些弧度。莫非被看破了?雪歌不願多留,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碗筷,向林夫人告辭回房。離開之時,雪歌才發現,自己的行為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那人的視線讓她很不舒服,尤其是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沒有溫度,卻又好像能看透世間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的,不久後,蘇夜也來到這座院子,而他的房間,竟然就在雪歌對面……

“蘇某是否有哪裏做得不妥?安公子好似不願與蘇某共處?”見雪歌就要轉身回房,蘇夜踱著步子跟在她身後,不急不緩的問道。雪歌停下腳步,回身瞧著他:“蘇公子多慮了,安某只是有些疲累,想早些歇息。”

“那我就不打擾了。”雪歌點了點頭,正欲回房,又聽得蘇夜說:“聽聞公子明日要去永善,蘇某對永善風光瞻仰已久,可否有幸一同前往?”

雪歌盯著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到任何的異樣,只含著一片深沈。沈寂了片刻,雪歌終於緩緩點頭,算是應允。

待得蘇夜回到自己房間,青寶才來到雪歌跟前,透過窗戶的縫隙瞧著對門房間,神色變幻莫測。雪歌靜靜的立在她身後,輕聲問道:“此人隱藏的太深,讓人無法看透。你剛才說他像誰?”青寶在夜裏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心底就立刻警惕了起來。

許久,青寶轉身,看著雪歌的眼睛,慎重的說道:“天狼王。”

雪歌臉色立刻變了色。

她當然不會相信如此年輕的蘇夜就是統治天狼一族的首領。青寶曾奉命潛入天狼部落調查過一樁往事,遠遠瞧見過領兵出城的天狼王,分明是個兩鬢花白的老人。而她此時卻說,蘇夜與天狼王相像,那麽只有一種可能……

短短片刻,雪歌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主,明日一早咱們就離開這裏。”

“不,我留下來,你去幫我辦一件事。”雪歌很快鎮定下來,思索了利弊。青寶恨不得立刻將雪歌帶回安江城,一刻也不想讓她留在這危險之地。

不論青寶如何勸誡,雪歌還是決定留下來。鏡月與天狼族交戰多年,但對他們王室一脈的任何情報都知之甚少。雪歌很想知道這個蘇夜究竟是什麽身份,還有……他冒險潛入鏡月國又是什麽用意?

思索的途中,雪歌突然記起護送月慕寒回安江城那次,他們半道上遇到了埋伏,便是天狼族所為。如今又在胥安遇見天狼王室中人,對方還主動接近自己,恐怕連她鏡月公主的身份,對方也早已心知肚明。

青寶得到雪歌的命令,連夜離開胥安,而她自己,則是繼續留在這裏等待林楠歸來……

次日清晨,蘇夜果然如約來到雪歌的房外,還請林夫人幫忙備好了兩匹駿馬。林夫人想著兩人相識,又只是去相隔不遠的永善游玩兩日,她便沒有跟去,只是派了兩個下人隨侍,結果仆人也被蘇夜打發了。

最後出發之時,只有蘇夜與雪歌二人。

一路上,雪歌話語極少,倒是蘇夜興致不錯,看見有趣的事物,總是要品評一番,言談舉止極其自然。

蘇夜的眼睛很奇特,明明是漆黑之色的雙眸,卻好像帶著明亮的光芒,像及夜空中閃爍的星子,仿佛能看透每個人的心思。

永善之行比想象中順利得多,一路上的相處,雪歌發現蘇夜知道的東西很多,包括各國的歷史變遷與近年來的處境。雪歌不著痕跡的問道:“天狼族挑釁我國多年,戰爭不斷,雙方僵持不下,若是持續下去,必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不知蘇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蘇夜頗有深意的看了雪歌一眼,淡淡道:“天狼族起源不過百年,根基尚不穩定,加上又處於貧瘠寒苦之地,面對鏡月這塊肥沃土地,自然想要分一杯羹。不過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戰鬥能力不弱,管理規劃能力卻不及鏡月與東南,想要穩固時日尚久。

至於不斷挑釁鏡月邊界,我猜想,他們定是為了糧草,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時刻提醒自己,起源為何……”

起源為何?

為了不忘本源出自於戰鬥,所以戰鬥麽?

雪歌心中冷笑,簡直是太過殘忍的民族,難怪就連蘇夜自己都說,天狼王室不善管理。連年來的戰爭,不止鏡月,就連天狼族自己,亦是損失慘重。可他們還是不斷的挑起戰爭,絲毫不重視那些犧牲,戰士們灑下的熱血,在王室之人口中,不過是一句簡單的‘不忘本源’。

許多個日夜,雪歌都會夢見那些將生命留在戰場上的將士,他們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沒能趕走侵略者自己先倒下的遺憾。他們扞衛的是自己腳下的土地,是身後的千千萬萬鏡月同胞,他們是英雄。

無數人為了戰爭犧牲,可直到數年後的今天,兩國依然在戰鬥,國力減弱之勢已經趨於明顯,如此下去,最後得益的會是誰?無非是兩敗俱傷,再被其他早已虎視眈眈的國家吞噬。

自己生來就要守護的這片土地,怎麽能讓他人踏足?那些平民只要安樂就能展現的笑容,怎麽能夠允許他人剝奪?

絕對不允許!

“戰爭乃是導致一切美好事物破碎的根源,無數屍骨堆積起來的,不過是部分人的權欲和野心。當他們站在那片屍山血海之上,難道不會覺得恐懼嗎?”雪歌騎坐在馬背上,視線落在遠處那座青山之上,語調淒涼。

她會覺得恐懼,每次看著跟隨自己沖鋒陷陣的將士不斷倒下,她就覺得害怕,害怕這樣的狀況會持續下去,害怕那麽多人白白犧牲,卻連身後那些民眾的基本安樂都無法換回。更加害怕自己也倒在那片血泊之中,誰會是下一個她?誰會拼盡一切替她去守護鏡月國?她不想看到那一張張笑臉逐漸消失,籠罩其上的只有絕望。

似是被雪歌話語中的淒涼震住,短短的一句話,一個問句,就讓他無言以對……

自打他懂事以來,所有人給他灌輸的最多的思想便是“戰鬥”,只有戰鬥才能證明自己是天狼後代,他們骨子裏的熱血不允許他們輕易的貪享安樂,嚴苛的教育與生存法則促使他們必須拿起手中的利刃,割下獵物的頭顱,將他們踩在腳下,直到它們永無反抗之力方能罷休。

在他十歲那年,就在天狼王的註視下砍下了一個人的頭顱,迎來的是眾人的喝彩與讚揚。

天狼王告訴他,那就是弱者的下場,如果有一天你被擒住,無法抵抗的話,別人的刀也會落到你的脖子上。從小就經歷著嚴苛的教育與訓練,他早已不懂得什麽是憐憫,什麽是恐懼,更不會為了那些死在敵人手中的部下而難過——因為他們是弱者,而那,就是弱者的下場。

可是這個支撐著整個鏡月國的堅強女子,卻在說“恐懼”二字。

許久,雪歌聽到身後傳來蘇夜的聲音:“戰爭必然會有犧牲,無論何時,都無法避免。”

“動物之間會為了自己的領地爭鬥,人們總是說它們只有本能沒有思維,那些在荒野裏腐爛的動物屍體,總是讓人類喟嘆‘這就是動物本性’。可是仔細想想,我們人類又與動物有何區別?我們擁有思維,卻還是在自相殘殺。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得到,還有什麽比這更悲哀……”雪歌神色黯然,說完這些話,一拍馬背,身下駿馬便飛奔了出去。

蘇夜看著雪歌越來越遠的背影,思緒依舊沈浸在她那番話中。

我們與動物有何分別?

呵……我們只不過比動物更殘忍罷了……

雙方都知曉對方的身份,卻誰都沒有拆穿,兩人後面的路程極少交談,雪歌大多時候都在沈默。

兩人在永善城外停下,修建的高大宏偉的城墻上鐫刻著‘永善’兩個大字,而雪歌,即將觸摸到那座城墻之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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