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來得倉促，又是帶孝之身，易觀蓮就要一切簡簡單單，但再如何簡單行事，由華家操辦的一場喜宴仍少不了席開百桌，熱烈地鬧過一晚</p>

入夜，大紅燈籠高高掛，小紅燈籠沿著迥廊連作一長串，一直串連到展煜所住的院落，連進蝶形拱門，再連上行廊，直到他的寢房門前從今晚起，這間寬敞的寢房不再獨屬他</p>

丫鬟被遣退了，房中燃著一對粗圓喜氣的龍鳳紅燭，新紙窗上貼著許多“喜”字剪紙，易觀蓮身穿嫁衣端坐在喜榻上綴著紅珠串兒的頭帕已揭去，她眨眨眸，入眼的盡是大紅顏色，眩得她有些頭昏，尤其是瞧見那個也一身喜紅的男人，她暈眩感更重展煜才剛剛掀開她頭帕不久，此時，他走到擺滿小果、小扳點的桌邊斟了兩杯酒，靜靜又回到她面前，坐在她身畔</p>

他朝她溫暖一笑，目光徐定，把其中一杯酒遞來</p>

易觀蓮微顫著指尖接下酒，清眸不離那張俊顏，聽到他緩聲道——</p>

“觀蓮，交杯交心，望夫妻一世，相互扶持”語畢，他持杯的手探來，把她緊握小酒杯的手勾住</p>

她方寸陡熱，知道今朝一成夫妻，必能得到他真心對待</p>

她原不敢作這樣的夢，夢境太虛迷，沒料及有美夢成真的時候，如果再不知足，要天打雷劈的</p>

低應一聲，她輕吸了口氣，同新婚夫婿共飲合晉酒</p>

展煜取走她手中空杯，一並放在榻邊矮幾上，兩人四目相對，他神色溫煦不變，面皮卻隱隱泛熱洞房花燭夜，良宵自該珍惜他想珍惜她、補償她，但他們第一次的肌膚之親對她來說太不堪，既是要作有名有實的夫妻，他的人便是她的，一切決定在她手中</p>

她若還怕著，那來日方長，他跟她一起慢慢來</p>

如果她今晚就要他，那便……便……</p>

“這是我親手織的，好不好看？”易觀蓮忽而低柔出聲，大紅袖底露出圓潤指尖，來來回回輕撫覆在榻上的喜錦</p>

錦面是“蓮生百子圖”，無數枝紅蓮綻放，有葉、有藕、有狀如娃兒臉的蓮子滾滿錦邊，正所謂“連成佳偶，子孫滿堂”</p>

展煜不禁一怔，若有所思啾著她指尖下的錦紋，再看向她輕垂的臉，心弦悄悄一扯，也低柔答道：“好看”</p>

胭脂唇笑開了，是難得的露齒歡笑，她點點頭</p>

“好看就好擱在這兒的是『蓮生百子』，易家堂那兒的新房放的則是『鴛鴦戲水』，兩邊的新房都布置了，往後，我繼續在易家堂教授織錦，你若出城來尋我，時候晚了，咱們也有地方睡，你說好不好？”</p>

“好”他答得幹脆五指仍抹著錦面，易觀蓮又道：“偷偷跟你說，其實啊，我從沒看過蓮花”</p>

似有若無地嘆氣“我名字裏有『蓮』，『觀蓮』不就是『賞蓮』、『看蓮』的意思嗎？再有，蓮花還是我拿手的織錦圖紋，但活到這麽大，卻從未見過真正的蓮花，好奇怪是不？”</p>

“妳沒見過，卻能憑著繡片、圖紋來想象織就，不愧易家錦『師匠』之名”</p>

她逸出笑音，笑得清靈好聽，她的笑感染了他，讓他也露齒笑開</p>

然後，展煜發現心跳得有些快，得費些勁才能穩下呼息</p>

她會怎麽做？</p>

又……希望他怎麽做？</p>

為何一徑垂著頸項，不擡頭看他？</p>

倘若能看入她的眼、看她神態細致的變化，他也較好猜測出她的想法啊！</p>

這種急躁又得拚命按捺下來、想她歡喜又不知該如何拿捏手段的心情，他還是頭一次嘗到如果…她真想閑聊，從聊天中慢慢進入“佳境”的話，那他就陪她聊，怎麽聊都成</p>

張唇，他正要說話，易觀蓮低幽幽的柔聲卻搶先一步逸蕩而出！</p>

“展煜，我要的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姻緣，並不是非得在今晚辦到我……我是喜愛你的，你該也瞧出了能和你作夫妻，我很歡喜很歡喜，歡喜到很怕醒來後發現這僅是一場夢……我性情不好，無趣又別扭，往後要請你多體諒，我也會努力學的，你給我時間，我總能學好——”</p>

終於，他瞧見她的眸、她的臉了</p>

她擡起蟯首，秀氣五官漾著柔色，竟是怯生生的，連唇上那抹笑亦帶羞澀</p>

“展煜，等你覺得可以，我們就在一起吧到那時，我們作真正的夫妻，我會等你，一直等著”說完，她咬咬唇，眸光略飄，極不好意思似的“反正，我哪裏也去不了了……”</p>

她的情意盡現，在簡單的字句裏，每一音都聽得出她的情展煜定定然瞪住她，有好半晌，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如他這般聰明之人，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他哪裏值得如此對待？</p>

他究竟有什麽好，竟能入她的眼、她的心？</p>

而這個傻氣姑娘，不懂得好好替自己掙些什麽，反倒一心為他？</p>

她說要等他，是怕他心中餘情未了，無法擺月兌又得強迫自己擺月兌嗎？</p>

左胸輕絞，他大手覆住她撫著喜錦的柔萸，兩人手溫皆暖，他較她溫燙幾分</p>

既作了夫妻，他允要照顧她，那就是一生一世</p>

感覺她小手略顫，隨即放軟在他掌心裏，沒要抽離，他內心浮出淡淡歡愉這歡愉感慢慢擴散、擴散，很慶幸她的允婚，讓他有彌補她、照顧她的機會，而得知了她的感情，他絲毫不覺排斥，還……相當歡愉，這歡愉究竟會如何蔓延，他也很好奇啊……</p>

咕嚕……</p>

咦……什麽聲音？易觀蓮紅著臉，瞪大眼咕嚕咕嚕這聲音是……展煜挑著劍眉，瞧瞧她的肚皮，再瞧瞧自個兒的“妳肚餓了？”</p>

“你肚餓嗎？”</p>

肚子打響鼓第一聲是今日被擺布得很徹底，緊張得只來得及在上花轎前喝下一小碗鮮粥的新嫁娘發出的；第二聲則是宴席上只顧著擋一波波湧來敬酒的賀客，沒能多吞些食物的新郎倌所打的</p>

這算是……婦唱夫隨嗎？</p>

四目再次相交，驀地，兩人相視而笑，笑得自然輕放，真如知心朋友</p>

“偏間小室備有熱水，妳先沐浴換衣，我過去竈房拿些熱食，等會兒咱倆一塊兒吃”他柔聲道</p>

“……嗯”</p>

“要我喚丫鬟過來嗎？”</p>

她搖搖頭，瞧見他笑，才意會到自個兒也揚著唇角一會兒，他離去了，隨手將房門關妥，易觀蓮坐在喜榻上聽著那已熟悉於懷的腳步聲，直到聲音淡遠，她輕輕籲出口氣，動了動被他緊握過的五指，臉上的笑一直在</p>

半年後</p>

初夏</p>

棉鈴剛生成，尚未吐絮，幾位棉農在田中忙完一陣，大夥兒聚在坡埂上的竹草棚內暫作歇息，喝碗清茶兼閑聊幾句</p>

一名黝黑精瘦的老漢揭掉頭上笠帽，剛從井中打水上來，甫直起身，眼角便瞥見遠遠黃土道上，有人策馬而來</p>

馬奔近，來人身形漸清，老漢瞇眼恍悟一笑，揚聲道：“喲，是煜少爺回來啦！”</p>

展煜稍稍放緩馬速，未出口寒暄，僅朝竹草棚這方微笑頷首，算是跟大夥兒招呼了，隨即，雙腿再次夾緊馬月覆，朝眾人心知肚明的所在飛馳而去登時，竹草棚內的聊天話題頓轉，不談張家的肥牛瘦羊，不說王家的阿貓阿狗，就說那位“華冠關中”大掌事的古怪行徑</p>

“聽說是走了趟兩湖，華家幾個大鋪都在那兒，按時候得過去巡看，只是這次回來得可快啦！唔……”很認真地扳著手指計算“哇啊！算算還不到十日，得辦事、得趕路，算他了得！”</p>

“又不是頭一遭”有誰樂呵呵地笑，十足了解地道：“到底是成了親，家裏有個牽掛，自然要這麽趕來趕去哪！”</p>

“……說到這兒，咱曾聽說，他那時是強娶人家的唉唉，難怪那位『師匠』夫人總是凝著一張冷俏臉給他看，可憐啊——”</p>

“更可憐的是，人家臉色越凝淡，他還越歡喜，這位大掌事實在愈來愈怪——”</p>

竹草棚內的東家長、西家短仍繼續著</p>

一刻鐘後，那位據說愈來愈怪的大掌事終於快馬抵達易家堂今日並非織錦教授的日子，但堂上仍來了十數名大娘和姑娘，各坐在近日方又改良了小地方的織機前，練習挑花技巧幾名易家堂的織娘則在一旁理線、按織圖配花色</p>

把坐騎交由看門的仆役打理，展煜走進堂內，似乎他步伐有些過快、過響，頓時引來堂上十數雙眼睛好奇的註視</p>

他陡地一頓，迅速環顧堂上，沒瞧見欲見之人，有幾個小泵娘還掩唇偷笑，他面皮竟微微溫燙</p>

“姑爺這麽急匆匆的，是找小姐吧？”一名好心織娘替他解圍，笑道：“小姐在內院那兒和伍嬤嬤說話，這些天，不管有無織錦教授，小姐都會出城回易家堂來，說是要多陪陪嬤嬤”</p>

展煜聞言心下一抽，道了聲謝，舉步朝內院走去</p>

伍嬤嬤的身子怕是不行了陸續延請幾位大夫看過，皆說得細心將養，然後開出的藥大同小異，全是補氣養生的方子，再多也就沒了，只差沒明白道出，老嬤嬤僅是老了，人一老，身子自然不中用，根基已損，吃再多補藥也難回春不一會兒，他來到易家撥給伍嬤嬤住的小院落，放緩步伐走近房門半闔著，一扇方窗倒是大敞著，他在廊上轉角處靜佇，透過方窗看著屋內一切</p>

紫兒丫鬟該是剛把藥煎好端來，此時坐在榻旁的易觀蓮從她手裏接過藥碗和小匙，親手給老嬤嬤餵藥</p>

“小姐，別浪費湯藥，再喝都是一樣呀……唉，我這身子，自個兒還不知嗎……”半臥在軟榻上的老人家氣虛道，偏開臉就是不喝</p>

“嬤嬤喝藥”嗓音清且柔，小匙抵在老人唇邊</p>

展煜靜覦的瞳底刷過淡淡軟意，已猜出屋內那場“餵藥”接下來要如何發展</p>

她話不多，意志力卻驚人，有誰違了她的意思，她不會死勸活勸要對方聽話，更不會苦求，僅會拿她那雙眸子直啾著人，默然對峙，臉容清淡淡，眼珠黑黝黝，看得對方不得不敗</p>

果不其然——</p>

“唉——”伍嬤嬤嘆氣，舍不得自家小姐一直舉著小匙定在那兒，還是乖乖張嘴喝藥了“小姐，幸好您來了，伍嬤嬤好不聽話，紫兒餵嬤嬤湯藥，十次有九次餵不成啊！就跟老爺一樣，以前老爺還曾把竈房辛苦熬出的湯藥偷偷倒掉，也是小姐按時盯著、看著，老爺才收斂些呢！”有主子主持公道，盡量訴苦，也不怕老嬤嬤邊喝藥、邊瞪人</p>

“嬤嬤不喝藥，我自然天天回來餵”清淡語氣說得理所當然</p>

伍嬤嬤微急“小姐嫁人了，每隔幾日回易家堂教授織錦，那是有正當理由，哪能……哪能天天回來專餵我喝藥？”</p>

屋中無話，只有湯匙碰觸藥碗的輕響</p>

屋中繼續無話，一碗藥已餵去大半</p>

“唉唉，好、好啦……往後紫兒端藥來，我喝，一定喝，端多少喝多少，成了吧……”伍嬤嬤嘆氣，瞄見小姐嘴角揚笑，自個兒這病體似乎也輕松許多她不再說話，把剩餘的藥全都喝盡</p>

喝過藥，照例要發會兒汗，易觀蓮扶著嬤嬤躺下，幫她蓋妥被子，老人家累了，想睡了，眼皮已合起，沒法再撐“紫兒，把窗上的細簾子拉下吧”</p>

“是咦……小姐，是姑爺呢！”紫兒兩手搭著窗，眨著圓亮杏眼</p>

聞言，易觀蓮回首往窗外瞧，見展煜就立在幾步外的廊道上，她眸光甫落在他身上，他俊唇已抹上徐笑</p>

雖隔著一段距離，展煜仍看出她神情偏淡的五官陡又沈凝，這小小裝模作樣早被他看透見著他，她會害羞，而他其實挺惡劣，竟也感到說不出的歡愉這種古古怪怪的心態，他也沒要多想，一切就順其自然</p>

對望了會兒，他正欲拾步走近，妻子已跟丫震低聲交代了幾句，跨出門來</p>

她輕手闔起門，怕吵到剛睡下的嬤嬤</p>

展煜負手立在原處，等她走向他</p>

今日的她穿著一襲粉藕色夏衫，系著粉帶的腰身顯得不盈一握，裙襬如波</p>

她發絲綰起，額發輕覆，當那張雪玉臉容映入他眼裏，心頭莫名的急躁被撫慰了，那些策馬疾馳、快步四下搜尋的事，像是從未做過，他還是他，俊臉恢覆該有的沈定溫煦“剛回來嗎？”易觀蓮瞧著他一身風塵仆仆，邊問，邊從袖裏掏出錦巾，拭去他額上薄汗，又撢撢他的雙肩和灰撲撲的衣衫</p>

黃土道上趕路，趕得他滿面滿身的塵沙，問他為何非得如此不可……展煜其實也說不上來，總覺得辦完正事，能快些返家那是最好</p>

他低應了聲“我猜，妳八成在這兒，索性先繞過來看看，妳在，就順道接妳回去”幾名跟他出門的隨從已先入城，他內心有所記掛，總覺得非過來易家堂一趟不可</p>

“我過來探望嬤嬤，紫兒說她鬧著不喝藥，不喝藥怎麽成？兩腿都沒力氣下榻，食量也小得可憐，還不按時喝藥，會越來越虛弱的以前爹身子時好時壞，需要調養，要他聽話喝藥也不容易……”為男人撢衣的錦巾驀地一頓，易觀蓮發覺自個兒竟叨叨念念起來她轉動眼珠，瞧見他正朝著她笑，那笑，老惹得她臉紅啊……</p>

“往後我若生病，妳要我喝湯藥，我一定聽話”</p>

“啊？”哪、哪有人這樣詛咒自己啊？！她瞠眸結舌，一時無語，心卻坪然一陲她定住不動，展煜幹脆握住她拿著錦巾的小手，往胸前、兩臂上揮拍，抓著她替自己撢清身上塵土，過後，還一把收了她的巾子，大大方方揣進懷裏，跟著再自然不過地牽起她的手，把她帶出這潔凈的小院落</p>

易觀蓮怔怔地隨他走，眸光悄落，啾著兩人的大手握小手</p>

說起來頗詭異，明明與他有過肌膚之親，雖然就那麽一次，唯一的一次，但該做的都已做過，然而成親半年來，兩人一直都是“守身如玉”中</p>

這半年間，他親過她，吻多是落在額面、頰畔，淡淡貼熨，溫暖動人心的那種</p>

他們婚後一直同榻而眠，然僅是同睡一張床，尚未發生什麽“艷情”的事他全依她的意思，作真正的夫妻，只是她得等，等他準備好，才能把“作真正夫妻”這事給徹底落實</p>

她不怕等，覺得兩人現下這般挺好的，彼此關懷，盡夫妻間的“義氣”比較一讓她暗自頭疼的是，她似乎對他突如其來的親密碰觸極難把持，偶爾他在人前拉她的手、扶著她的腰，她都能感覺到體內血液滾燙，怕旁人笑，於是，她“師匠”面孔端得更厲害了</p>

唉，實在不太中用……無奈地想著，她柔萸稍稍反握他</p>

“伍嬤嬤的病，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牽著她走，展煜忽問</p>

她回過神，瞥了他瘦削英俊的側顏一眼，抿唇輕語：“大夫開出了藥方子，幾味藥也都不難湊齊，有紫兒和其它丫鬟幫忙看顧，大致無事只是，嬤嬤身子虛弱，無法下榻，心緒難免低落些……”想到這兒，她心緒也難免跟著低落啊……</p>

牽她手的男人走得慢吞吞，她自然跟得慢吞吞，忽地，聽他慢吞吞道——</p>

“妳說，倘若我進去坐在伍嬤嬤榻邊，任嬤嬤罵個過癮，她精神會不會好些？”</p>

“嘎？！”蓮足一滑，險些被裙襬絆倒</p>

“小心！”展煜迅速出手，牽她小手改成擁她入懷</p>

易觀蓮擡起眉眸，就見他一臉無辜，摟著她嘆道：“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伍嬤嬤從來就愛賞我排頭，我讓她罵，發發脾氣，她鬥志一高昂，精神肯定轉好”</p>

“……嬤嬤才不會胡亂罵人”</p>

“所以我得想法子惹她惱火了？”還當真沈眉思索起來</p>

“你、你這麽做，會越幫越忙的！別惹嬤嬤不開心！”略蒼白的臉浮開紅暈，眉眼間的輕郁被鬧得無暇持續她瞪著他</p>

下一瞬，易觀蓮感覺身子在動，是聽到他朗聲大笑，才知他笑得胸中鼓動，也連帶震撼了她</p>

這男人在、在逗她嗎？</p>

易觀蓮不知該惱、該笑，凝容不及擺出，他笑聲已緩，略粗糙的指月覆忽地撫上她眉心，撫啊哀，仿佛要把無形的結全抹除</p>

她兩眼多少被遮掩了，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忽然間，暖熱氣息撲面而來，她微怔，張唇欲語，兩片唇瓣隨即被壓住，男人的舌鉆進她嘴裏，舌尖挑勾，徐徐卷弄又緩緩糾纏，將清冽氣味濡進她芳腔中，同時毫不客氣地吸吮她的甜馨蜜津這個吻……這樣嘴對嘴深入的親吻……易觀蓮真覺渾身力氣被吸光了她剛開始不太能反應，然後是怯怯地學著他反應，打小，她學習能力便強舌兒被卷纏，她也去卷纏他的；唇瓣被當成蜜糖舌忝吮，她也去舌忝吮他的有樣學樣，才能青出於藍……青出於藍……</p>

她不知道有沒有青出於藍，只知腿軟，雙膝虛弱得直打顫，丈夫在她癱軟倒地前，將她打橫抱起</p>

她在他懷中揚睫，氤氳雙眸近近望著他，看到他被吻得紅滋滋、水潤潤的薄唇，腫腫的，泛著漂亮光澤，她胸脯劇烈跳動，那時在棉田裏被他親密壓在身軀下的騷動猛然掀起，她也沖動了，突然生出想一口吃掉他的渴望，很餓……很餓……餓得她內頰拚命生津……</p>

怎麽會這樣？</p>

他僅是吻她而已啊，她就想對他“如狼似虎”地大幹一場嗎？</p>

她羞得滿面赤紅，頓了會兒才迎向他的註視，結果這一瞧，瞧得呼息陡凜，暗暗吞咽津液老天！他的眼神好“可怕”，說不出的“可怕”，瞧得她骨酥肉趴，每顆細小膚孔皆透出高熱！那雙好“可怕”的俊目深深、深深地註視她好半晌，隨即，抱她走往另一座院落</p>

咦？不是來接她進城回華家嗎？</p>

“展、展煜，你抱我去哪兒？”攀著他的寬肩，易觀蓮一陣迷惑，越想越奇</p>

這不是回她院落的路嗎？</p>

“今晚在這兒過夜吧”男嗓依舊沈靜，只是有些異樣沙啞</p>

她心口遽跳“……不是要回去嗎？”</p>

他一路上有意避開家仆，直到踏進她出閣前的閨房，將她放落在軟榻上，才慢吞吞地答覆</p>

“妳現下這模樣，還是老實待在屋裏，別給誰看見”當然，他除外</p>

易觀蓮一怔，傻傻撫上自個兒面頰！</p>

噢，怎麽這麽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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