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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歧途少年(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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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歧途少年(二十七)

剛才那個人只是隱隱有些眼熟, 這個人李華就是真熟了。

畢竟之前還一起吃過飯,再往前還待在一個屋檐下過。

在被人註意到之前,李華又悄無聲息平移回了自己陰暗的角落, 試圖拿出手機精準艾特周姓同學, 結果領班的身影從一邊一晃而過, 他火速收起手機。

之後再次反覆多次,他不斷上二樓又下樓, 借著在二樓走動的時候趁機看一眼角落的地方。

反覆確認後, 他終於敢下定論。

那還真是陳哥。

之前看到的時候對方一般都穿著休閑家居服,十分溫暖且平常, 現在陡然出現在這種地方, 還有些讓人反應不過來。

忙碌幾小時,終於擁有了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他第一時間上了二樓。二樓有個吃瓜好位,樂於助人的前輩告訴他的。

但他很顯然來晚了一步,吃瓜好位已經被人占據。並不太想放棄這寶貴的二十分鐘的時間,李華上前, 試圖和人打商量, 說:“朋友,咱一起待這可以不?”

黑暗裏,朋友轉過頭。

李華:“……”

壞了, 是老板。

壞消息, 是老板。好消息,老板真給他騰了一個位置, 並囑咐:“不要出聲, 不要有大動作。”

……真是意外的熟練。

李華:“好的老板。”

他又問:“老板有些怕陳……那個人?”

老板看著遠處淡笑著的人,看著有些牙疼, 說:“你知道笑裏藏刀嗎。”

陳落松跟著原延上了二樓。他並不屬於特別喜歡喝酒的那一類人,但能喝,可以當飲料一樣喝下。

原延知道他的性格,也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麽,坐下後沒有拖延,把消息盡數說出。

慢慢喝了口酒,陳落松手指輕叩著桌面,之後動作止住,視線上移,道了聲謝。

“不要說謝謝,”原延說,“整得我們多陌生似的。”

他說完後放下手裏酒杯,拿過放在旁邊的之前一直拎著的口袋,說:“我在那邊逛的時候看到了這個,覺得應該挺適合你。”

口袋裏的盒子裝的一塊表,看著很簡單,沒有過多的裝飾,泛著淡淡的光。

把盒子往前推了些,他說:“我記得你一直只戴一塊表,偶爾也可以新鮮一下,試試其他。”

陳落松垂眼看向手腕,銀色表盤在光下閃著微光。他略微擡起眼,說:“這個就夠了。”

原延也不多說,喝了口酒,問起其他:“聽老爺子說,你打算給他一個公司玩玩。”

這個“他”指的是誰很明顯。

陳落松應了聲。

原延說:“不會太早了?”無論從起手就是管理一個公司,還是就年齡上來說。

這個決定和對方一向穩紮穩打的風格不太相符。

酒杯在手裏轉了一圈,陳落松說:“我的時間不多了。”

原延沒有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酒廊裏琴聲隱約,酒杯裏冰塊相撞,發出細微聲音,有什麽在不知不覺間超出預想,偏離軌道。

心裏莫名的情緒擴散,他略微扯了下嘴角:“怎麽說得像是不會再待這裏了一樣。”

陳落松撐著臉側,笑了下。

——

周開霽看到李華給他發來的問陳哥到底是幹什麽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和之前一樣回答說是秘書之後,他放下手機,繼續看電腦上的文件。

陳秘書把一個公司交給了他,公司是子品牌下的一個子公司,原本分出來是為了開發新的領域,但是就測試結果來說不太理想,原本子品牌的人已經報備說打算進行重組和回收,後來經過一系列變化,最終交到了他手上。

這是他從來沒有涉及過的領域,有太多太多需要學的東西。

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是,現在他做出決定後,陳秘書不會再進行把關,他做的每個決定都會付諸實際,並且由自己承擔。

盤活一個公司,實際比理論上要難太多。

從接下公司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大部分時候都在學校公司兩頭跑,調整路線,調整公司人員配置結構,重新尋找合作商。

人只要一忙起來,就會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周開霽從來不會害怕時間過得太快,因為每過一分時間,他就會覺得離陳秘書更近一點。

由秋天到來年秋天,四季走得漫長又快速。

在秋天的最後一場降溫的寒流襲來之前,陳秘書說要讓他參加一個晚宴。

集團成立至今,年份又滿一個整十,有周年慶,晚上有晚宴,同一個圈子的人,合作商,公司高層和員工都會參加。

晚宴定在市中心的酒店,和之前原老爺子壽宴一樣,整個酒店全都包下。

這次他站在了陳秘書身邊,而不再是像之前一樣在別墅裏等著,等到對方深夜回家。

燈光明亮,人影交錯。

參加晚宴的人大多帶著男伴或者女伴,光鮮亮麗,酒味和香水味浮動。

陳落松原本還在和人聊天,後來慢慢走向人少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

坐在旁邊的是原老爺子,原延最近一直在國外飛,所以只有他來。他腿腳不太行,本來就該坐著,在這休息得心安理得。

註意到身邊有人坐下,他轉頭看了眼,之後轉頭看向站在人堆裏的個高腿長的人,說:“聽說他管理公司還管理得不錯。”

陳落松應了聲:“確實賺了些錢。”

原老爺子側眼看了旁邊人一眼,感嘆說:“已經有繼承人的模樣了。”

如果光盛體量不大,內外部沒那麽覆雜,繼承人或許已經可以直接上任也不一定。

“賺了些錢”算是含蓄的說法。在公司那種情況下,能夠扭轉盈虧已經算是厲害,在這基礎上還要再賺錢,對這一代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太過強人所難,能夠做到已經算得上是出眾。

“他還有很多事情不會,”陳落松說,“以後得麻煩老爺子多照看一下了。”

老爺子聽了他的話,反應過來後意識到什麽,拄著拐杖轉頭看向他,半睜著的老眼略微睜開了些。

原本站在人堆裏的人轉身走向這邊,坐在旁邊的人揚起笑,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走過來的人隔著一段距離就已經開始喊陳哥,原本還帶著青年的青澀感的眉眼已經逐漸沈澱下來,有了沈穩的感覺。

沈穩,但是對著陳秘書笑的時候依舊帶著些莫名的傻氣。

原老爺子看著,最終垂下老眼,呼出一口氣。

周開霽跟著人去了陽臺。

外面的風吹,略微吹散身上沾染的酒味。陳落松靠在欄桿上,問:“今天晚上還行嗎?”

周小開說還行,然後聽見旁邊人說下一次周年慶就需要他自己來辦了。

他說好。

下一個周年慶是十年之後。他說:“下一個十年,我一定能站在陳秘書身邊。”

陳落松原本想薅人頭發,最後擡起的手略微向下,選擇一拍人後脖頸,說:“木頭,叫陳哥。”

陽臺之上,天色一片黑沈,只有酒店燈光輝煌。

周年慶結束,一直到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依舊有人不斷談起那天到了多少平時難見面的人,有多少明星到場,排場有多大。

對於周開霽來說,只要結束了就算是過去式。晚宴之後,他又重新回到學校和公司的生活裏。他接手的子公司只是開始,並不是全部,在體系成熟後他交給了其他人進行管理,重心暫時回到了學習上。

大三,同學開始決定繼續讀下去還是就業的時候,他開始慢慢接手公司,大四畢業,他正式接手公司旗下一個子品牌。

李華在還在糾結選擇較高薪的996還是一般的躺平工作的時候得知了這件事,怒罵他是萬惡的有錢人並決定當天原本說的請他吃飯變成AA制,堅決不讓他多賺一分錢。

從下半年開始,他發現陳秘書開始經常晚歸。

不是其他原因,只說是工作,具體內容他也不知道,只偶爾有一次幫對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文件,看到了從裏面露出一角的似乎是簡歷的紙張。

不知道,他也沒問。對方不告訴他就代表還不到他能知道的時候,他只需要等待就好,和之前每一次一樣,等到對方告訴他的那天。

在天氣轉涼的時候,他去考察新的海外市場,為期一個月。

12月21日,他回國。和前幾年一樣,降溫突然從這天開始,到晚上的時候尤其明顯。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晚高峰,路上堵成了一片。

下雨了,就在本就走得緩慢的車隊停下的瞬間,一滴一滴落在車窗上。周開霽轉過頭,這才發現已經到了熟悉的路。

好幾年前還很熟悉的路。路邊的便利店依舊閃著光,店裏的店員無精打采站著,等著客人前去結賬。

是他之前打工的地方。

也只看了一眼,他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時間,之後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問:“陳哥已經回去了吧。”

司機不自覺移開視線,想裝作很忙,但是現在堵得動彈不得,沒有任何可以忙的,於是只能略微低頭,說他也不太清楚。

司機說不清楚,周開霽於是問本人。他今天給對方發過消息,但是還沒有回覆,這個時候對方應該已經下班,所以直接打了電話。

後面的人拿起手機放到耳邊,司機徹底不敢看後視鏡。

手機裏傳來聲音的瞬間,周開霽臉上習慣性揚起笑。

“陳哥……”

……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為空號。”

終於,之前只是試探性的雨水轉瞬轉大,從空中快速落下,暈濕地面,砸在樹葉和車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安靜車內,一片沈默中,周開霽掛斷電話,略微擡頭看向前面的司機,說:“張叔,我好像記錯陳哥電話了,想借一下你手機看號碼。”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依舊沒敢看向後視鏡。

已經打了這麽多年的電話,號碼不可能會錯。這一點他清楚,後面的人也清楚。

再是短暫的安靜。後面的人情緒明顯起伏了起來,應該是怕陳秘書出了任何意外,開始找陳秘書助理號碼,甚至已經試圖開始找喜歡在下班後去找對方出去喝酒的原延的聯系方式。

“少爺。”

喉嚨幹澀得厲害,司機眼睛直直看著前面的車的尾燈,沒有絲毫偏移,吞了口水後說:“……陳秘書辭職了。”

“董事會的人都知道,陳秘書提出辭職後公司也進行了公示……那個時候你不在國內,或許不知道。”

假話。這種重大變動不可能不會傳到這個人耳朵裏,除非是有意隱瞞。

“交接工作已經完成了,陳秘書已經找到了接替工作的人。”司機閉眼說,“另外,陳秘書希望您發起召開臨時股東大會,之後的事他說您應該知道。”

發起臨時股東大會,擔任新董事,著手管理公司,這就是對方的大致想法。

“最後就是,您要是有任何疑惑,可以隨時咨詢葉律師。”

說完話,司機快速進行深呼吸。

出乎意料的,所有話聽完,後面的人並不像他所想象的任何樣子,出奇的冷靜,在他話說完後只問了聲是什麽時候的事,聽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理智。

司機回答說辭職信抄送監事會是在兩周前,實際上開始交接工作是從一個多月前開始。如果要追溯到開始選擇接替工作的人,實際上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

——頻繁的晚歸,掉下的簡歷。

周開霽低頭看著熄滅的漆黑的手機屏幕。

意外地挺過了原本以為最難熬的時候,司機略微松了口氣,結果一口氣松到一半,他聽到後面人又問:“所以陳哥回家了嗎?”

周開霽說:“下雨了,他要是在外面會被淋濕。”

12月21日,幾年前的今天,陳秘書給他撐了把傘,帶他回家。今天或許該輪到他去接對方,接對方回家。

“……”

司機終於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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