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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捉—蠢·城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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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捉—蠢·城裏人

人群安靜了三秒,緊接著迸發出了哄堂大笑、尖聲嘲笑,人們肆無忌憚地怒罵。

我打量過他們大笑和怒罵的每一張人臉,到狹窄的甬道,再到高聳的兩邊圍墻。

我跳下高墻,奔向崔家宅院門廊——這舉動把所有人都驚到了,甚至連打頭陣的青衣衛都驚呆站住腳步,一些人還倒退了回去。

我不顧後面裴的大喊,沖進崔家大門,快速從右邊墻角搬起一根巨大的柴板,橫腰攔在眾人面前。

眾人一楞,為首的守衛們又笑了起來。

“她在幹嗎?把我們圍起來嗎?”

“她把她自己也圍進來了!”

我看著他們也笑了,從兜裏迅速掏出一枚圓球,朝眾人腳前砸下。

砰的一聲,煙霧四起、蔓延,迅速膨脹成一團漫過圍墻的灰褐色濃霧。

人群慌亂咒罵和咳嗽的聲音響起。

“什麽東西!”

“看不見了!”

“捂住口鼻!”

“有毒嗎?!”

“咳咳!好臭!”

我翻過橫攔著的柴板,又從包裏抽出一卷裹緊的布條,慢慢把它敞開,裏面露出了一捆小臂長的褐紅色粗尖刺。

豪豬刺。

人群中的一些人已經想要突破褐霧向前沖來,我抓住一些豪豬刺,小心又精妙地撒在地面——將它們立住。

接著我又從包裏拿出一沓捕獸器,隨意扔在前方地上。

兩秒過後,前方庭院過道裏就響起了不斷地慘叫。

“啊喲!什麽東西!你捅我!?”

“什麽!”

“啊!”

“我的腳!不是!有陷阱!”

我聽著他們亂哄哄的一片,開心地笑了。

隨後把更多柴垛搬來攔在甬道前。

一個都別想跑,你們就留在這裏好好玩玩吧。

“知道這個叫什麽嗎?”我看著濃霧裏亂作一團的黑影,笑著拿出打火石,輕輕一撞,“這叫做‘狹路捉蠢城裏人’。”

2

我收拾好包袱,轉身躍過橫板,輕快地離開。

大口新鮮的空氣向我湧來。

門外亂做一團,圍觀群眾們紛紛瞪著眼議論紛紛,有些人慌忙跑去搬水桶。

沒有人註意到我。

崔家門院內火光一片,而門口卻是一片褐黑色濃霧,根本看不清大門裏的情形。

圍觀在門外的人們嚇壞了。

“快!救火!”

“裏面著火了!哎喲,好大的火啊!”

“這是發生了什麽!?”

我愉悅地跑出大門。

一出門就看見門外兩米處,站著筆直僵硬的裴。

面色慘白的他在見到我時,瞬間怔住了。

我驚笑道:“你還在啊!怎麽又跑回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瞪著我看。

我拽住他往右邊跑去。

留下身後的嘈雜聲、街道上人們叫喊“滅火”的聲音,以及回頭看時,已經竄到屋頂上方的黑色煙霧。

3

我們又逃進了森林裏。

夜晚靜謐,繁星滿天。

……

裴逃回來後一直很安靜。

“趙回今,你今天是打算把我丟在外面,自己在裏面嗎?”

他盤坐在草地上,聲音有些悶悶的,一直在低頭揪著雜草。

“如果你被他們包圍,出不來了呢?”

“那不會。”

“如果呢?”他堅持問道,眉頭微微蹙起,眼睛裏甚至帶著點懇求。

“我從來不做這種無謂的假設。”我看著他。

……

“那麽……前幾日在我家公堂上,你……你寧願被抓捕或被刑罰,也不願意跟我成親嗎?”

我剛準備開口,他又急切道:

“你知道,我出此對策是為了保全你。如此就沒有之後的這些雜七雜八了,我們可以安然地度過往後的生活。”

“不願意。”我先回答了他的問題,然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問他下一個問題,“你說的這生活也太慘了。按你說的,那我不就得跟你結婚、每天住在這破窄小的城中宅院裏嘛。”

他紅了臉,似乎有些急於辯解:“我家院子不小的……”

“那也一樣。”我打斷他道,“都很小。”

“你們城裏的所有住處,都非常小。”我又添道。

……

他似乎有些僵持,身子在我的聲音中僵硬不動。隨後又好似失落下來,身子軟了半截,手臂撐著草地。

又一陣靜默。

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是不是因你的母親才討厭城裏?”

我搖搖頭:“我自己長的眼睛會看——城裏確實不好。”

“其實城裏也有好的……”

“什麽好的?跟豬結婚?”我好奇地問。

“不是……”

“那麽是將女子綁來結婚,不成就關進豬籠裏淹水?”

“這……”他微蹙著眉,肉眼可見地底氣下去了。

“哦!還是說,當街打一個根本不還手的人——這本身就很奇怪了。而周圍還圍了一群人看戲?”

他尷尬地不說話了,低眼看著前方的草地。

“我會因為對媽媽的感情而對城裏有些抱怨,僅此而已。”我聳了聳肩,“至於覺得城市怎麽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長眼睛,我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

他極其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眼睛裏出現了柔光。

“嗯。”他看了我半晌,忽然輕聲笑了出來。

這笑帶著輕微自嘲,又變得輕松,好似釋懷了剛剛的僵持。他的聲音也突然很柔和:

“你帶上我吧,我想看看你眼睛裏的世界。”

“我眼睛裏的世界不就是這個世界嘛,”我奇怪地攤了攤手臂,看向四周,“有啥不一樣的……”

“不一樣。”他依舊看著我,雙眼微微彎起,在月光裏顯得像是加了一層柔光。

“趙回今,我願與你一路相隨。”他低聲道。

我奇怪地看著他,他的表現和氣氛都有些奇怪,以至於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倒是端詳起了我,見我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歪過頭露出狡黠的笑意:“可以嗎?”

“你隨意啊!”我又有些奇怪,有些語無倫次,“這是你的自由。我又不在意。”

他聞言,笑容略微收斂,緩緩低下頭又盯著草地。

實在是奇哉怪哉。

“你這是怎麽弄的啊?”我指他額頭上的疤。

“哦……”他垂首,微微摸了摸額頭,“是說親的時候弄的。”

“我不想結婚。”他的聲音很低沈。

“那你還提出跟我結?”

他忽然住了口,臉色有些異樣。

“哦……你提出結婚是為了保我,但是這樣不止我過得慘,你也過得很慘啊!因為你也不想結婚啊!以後不可以提出這樣的解決方案了。”我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張了張嘴,又有些無奈地閉上了嘴。

“不想結就不結。”我又想到了那個墻裏哭泣的女子,“你不會也是有個男人逼你跟他成親吧?”

他有些詫異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我是怕——你也見到了,我的父親母親……”

“噗,”說起這個,我笑了起來,“你的爸爸很熊,像只熊。但是他的下巴長毛!又像山羊!”

他微微睜大眼睛,隨後忍俊不禁:“那是胡子,男子都長,你不知道嗎?”

“胡子?男子?都長?!”

“是啊。”他好笑地點了點頭,“你的父親呢?”

“父親?我沒有那玩意兒。”我說,“但是我知道有父親這種存在。”

“你也有父親的。每個人都有父親母親。這樣才會有孩子的誕生。”

“我知道啊。你這說的是廢話。”我不在乎地搖了搖頭,看向他。

“你也會長(胡子)嗎?”我問。

“嗯……我是男子,”他有些尷尬地撇開視線,“自然也會長。”

“但你沒有啊。”我湊近細看,還是沒有,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很光滑,沒毛。

他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忽然抖了一下,朝後退著仰去,手撐著身後的草地。

“咋了?”

“……我,年輕男子一般不留胡子。”他有些慌亂和結巴,“會剃掉。”

“那你剃了?”

“嗯。”

“男子真的都長毛??”我又問了一遍,匪夷所思。

“嗯。”

我脖子後仰,身子歪在一邊,皺起眉頭,扯著嘴。

“你那是什麽眼神?”他問,“好像男人都是怪物似的。”

“不是怪物。”我認真分析,略嫌棄道,“只有動物才長毛,所以你們男人是動物。”

“不,不是。”他快速又堅決的回道,“我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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