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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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孤
逆光而站的男兒身形頎長、面容俊美，狹長的鳳眼猶如一汪寒潭，就那般冷冷地看著趙小錦。
趙小錦被看得心裏發怵，慌亂地垂首，福身行禮，“皇……皇上。”
容瑾並沒應她，收回視線後又扭頭憐惜地看了眼洛染，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朕今日有閑，特來公主府看望三公主。”
少女頓了頓，也趕忙對容瑾福了福身，“謝皇上恩典。”心裏卻直犯嘀咕，自己剛剛的那一番炫耀，也不知被他聽去了沒有。
殿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僵硬，誰也不敢貿然出聲。
容瑾輕攏衣袖，提起長腿行至首位，屈身坐下，再次意味深長地看向趙小錦：“不知趙姑娘今日來公主府，究竟所為何事？”
趙小錦絞著手裏的帕子，深吸了口氣，垂首作答：“臣女今日在街頭閑逛時，無意中發現這公主府外……百姓們罵聲不斷，故爾……便想進來看一看三公主的情況。”
“是嗎？”容瑾面色沈靜地反問：“為何朕卻聽到這公主府內也是罵聲不斷？”
趙小錦一頓，知道自己已糊弄不過去，氣息微顫地思量片刻，“噗通”一聲跪地：“皇上，臣女是擔心您被三公主所連累啊，自從您將她接回周國以後，坊間便議論聲四起，朝中也是非議聲不斷，皇上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皇家的清譽著想啊，皇上當真……不應將她留在京城。”她說完扭頭狠狠地剜了一眼洛染。
洛染撅了撅嘴，毫不示弱地回剜了一眼。
容瑾則冷著臉，語氣卻仍是不疾不徐，“趙姑娘乃一閨閣女子，倒是開始操心朕的國事了？”
趙小錦一哽，縮著肩俯下身去：“臣……臣女不敢，臣女不過是……”
話未說完便被容瑾出聲打斷：“朕相信，哪怕是趙將軍現世，也定不會逾越本份來幹涉朕的選擇，何況是你？”
“何況是你”四個字，看似尋常，卻暗含羞辱，猶如一把利刃捅進趙小錦的胸口，令她瞬間淚濕眼角，“難道在皇上眼裏，臣女的所做作為皆是對皇上的幹涉，而非對皇上的關心麽？”
“趙姑娘，若你能稍稍體悟趙將軍的初心，便能安穩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安穩地擁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去與一些無幹之事、無幹之人糾纏。”
“無幹之人？”趙小錦擡頭，苦笑出聲，淚痕斑斑的臉上滿是憤怒與不甘：“不管皇上記不記得，臣女卻一刻也不曾忘記過，容趙兩家的‘割襟之盟’。”
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容瑾“嗖”的一聲從首位上站起來，隔著半丈的距離冷冷盯著她，其威壓的氣勢猶如一座高聳的寒山，恨不能驅人十裏。
趙小錦心有懼意，底氣洩了大半，卻仍倔強地與他對望。
殿內的空氣霎時結了一層冰。
片刻後容瑾沈聲吩咐，字字鏗鏘：“從即日起，趙氏不得再踏入公主府半步，不得再對三公主出言不遜，若有違逆，逐出京城。”
好一個“趙氏”，他竟連她的名字也不屑於提起了。
趙小錦的眸中湧出更多淚水，踉蹌著著從地上站起來，滿臉絕望地看著他，哽咽出聲：“皇上對臣女竟是如此絕情，絕情到連父親的顏面也不給了，就為了她，”她伸手指向洛染，歇斯底裏的喊著：“就為了一個洛家人，皇上竟是連自己的恩人也不顧惜了。”
容瑾不為所動，沈聲喚了句“趙公公”。
趙富貴躬身入殿：“皇上，奴才在。”
容瑾神色微凝，看了一眼殿外的春光，“趙姑娘身體不適，差人將她送回府去吧。”
“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趙小錦的情緒儼然已崩潰，指著洛染一邊哭一邊聲嘶力竭地喊：“她一個二婚離婦，除了有幾分顏色，哪一點比得上我，哪一點比得上？”說著又發瘋般問向殿內的仆從：“你們說說，她究竟哪裏好，皇上為何要偏寵於她？”
殿內的仆從沒一個敢吱聲。
洛染也沒理會她，在這一刻，她第一次發現趙小錦有些可憐，有些令人心酸，至少容瑾可從沒用那樣的冷臉面對過自己。
容瑾此時似已忍無可忍，加大音量喚了聲“趙公公”。
趙富貴嚇得後背一緊：“是，奴才這就處理。”說完趕忙朝門口的兩名帶刀侍衛揚了揚手。
侍衛得令，大步流星進了殿，架住趙小錦的胳膊就往外拖，趙小錦早已顧不得形象，甩胳膊踢腿奮力掙紮：“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不回去……”
那喊聲一聲比一聲鋒利，一聲比一聲歇斯底裏，好似恨不能將屋頂都掀了才好。
兩名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幾翻較量便將大哭大鬧的趙小錦牢牢禁錮住，繼而架住她往殿外拖。
剛拖下殿前的臺階，從甬道處便傳來一聲厲喝：“大膽，竟敢對功臣遺孤如此無理。”
兩名侍衛一頓，看了眼前方的甬道，見以沈安達為首的近十名朝臣正威風凜凜昂首闊步地朝這邊行來。
行至近前時，沈安達與戚戚哀哀的趙小錦對視了一眼，繼而厲聲吩咐：“還不速速將趙姑娘松開。”
領頭的侍衛沈聲回懟：“沈大人，在下只聽命於皇上。”
沈安達一哽，面色黑得如鍋底，卻也不敢將這侍衛如何，只得轉頭安慰趙小錦：“趙姑娘放心，臣這就去見皇上。”
趙小錦的眸中閃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光，故作嬌弱地抽泣了兩聲，哽咽開口：“多謝沈大人，多謝各位大人，眼下皇上沈迷於那個前朝妖女，還望各位大人能盡心勸解，以安朝堂。”
幾名朝臣略略頷首，隨後闊步行往公主府正廳。
容瑾此時已在正廳門口長身而立，面色沈靜，氣勢滂沱，狹長的鳳眼猶如森森冷箭，淩厲地註視著步步逼近的朝臣。
沈安達領著眾臣在殿前的空地上俯身跪下：“皇上，趙明坤將軍對周國赤血忠心披肝瀝膽至今仍是生死不明，只留下唯一血脈趙小錦曠居京城，崇德報功乃立國之根本，還請皇上善待趙將軍之遺孤。”
眾臣齊呼：“還請皇上善待趙將軍之遺孤。”
容瑾目光幽冷地看著跪伏在地的朝臣，一縷璀璨的春光落到他的衣擺上，令那素色的華服也泛出一抹淺淺的潤澤，而在璀璨的春光背後，卻是君與臣的較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
年輕帝王的面色森冷了幾份，語氣不疾不徐：“自周國覆國，朕便讓趙家遺孤居有其宅、食有其源，出有馬車接迎，歸有仆從相隨，沈卿覺得朕還要如何善待功勳遺孤？”
沈安達怔了怔，眉眼間露出些許無措，隨後牙一咬心一橫，朗聲開口：“這座府邸以前本就是先皇賜給趙將軍的府邸，後洛庭軒篡位，才淪落成了所謂的‘公主府’，如今皇上登基周國覆國，是不是應該將這座府邸還到趙家人手中了，倘若如此，今日真正該被拖出去的並非是趙姑娘，而是洛家的三公主。”
此話一出，立於殿內的洛染也不由得一頓，小手在袖間暗暗卷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住的這棟宅子竟也是趙小錦家的。
旁邊的馬嬤嬤也跟著心頭一沈，魂魄都丟了大半。
容瑾仍是面色不變，往殿外邁了一小步，讓整個身體都沐浴在璀璨的春光裏，冷聲開口：“沈卿今日來得可真是及時，沈卿還想說什麽，都一次性說出來吧。”
沈安達擡眸看了眼長身而立的帝王，貌色傾城龍姿鳳章，猶如翩翩謫仙，若能滿足女兒的心願得此佳婿，夫覆何求？只是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他向來都摸不透，也摸不準，今日不過是冒險一探，成，則為女兒拓寬了入宮的路子，敗，也不過是讓女兒死了入宮的心而已，他斷定，向來仁善的皇上定不會為此等小事將他如何。
“皇上也知道，周國從滅國到覆國經歷了多少血雨腥風，又有多少無辜之人慘死於洛家人刀下，那三公主作為洛庭軒的親生女兒，有什麽資格享受周國的尊貴，有什麽資格淩駕於功勳遺孤之上？甚至……有什麽資格覬覦周國後宮？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將這所謂的洛家三公主驅離出府，以震國威，以壯國魂。”
一眾朝臣齊呼：“請皇上以大局為重，將三公主驅離出府，以震國威，以壯國魂。”
那雄渾的呼聲震得府內鳥雀亂飛、樹枝亂顫，也震得賴在甬道內的趙小錦浮起一臉的得意。
容瑾握緊袖間的拳，狹長的鳳眸裏掠過一抹慍色。
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跪伏在地的朝臣，心裏也來了幾分氣性兒，她向來知道容瑾為了她所承受的壓力，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又怎能忍心再讓他為難！
少女上前兩步，與容瑾並排立在了門口，氣咻咻地盯著地上一眾朝臣，脆生生地開口：“你們不用在這兒呼天搶地地逼迫皇上了，我今日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從未覬覦過後宮，也壓根兒沒稀罕過這座府邸，大不了搬出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一句“從未覬覦過後宮”好似突然刺傷了他，他回眸，迎著明媚的春光失落地喚了聲“小染”。
少女扁了扁嘴，眸中隱隱閃出淚光來，“容哥哥”三個字都快要滑到舌尖了，卻又被她連同所有的委屈狠狠地吞了回去。
他滿眼溫柔，卻也滿目堅定，“這兒是小染的家，小染哪兒也不用搬。”他說著往她跟前靠近一步，略略傾身，握住了她的手。
他向來是害羞的，哪怕在人前給她擦擦汗也是要面紅耳赤的，今日竟是當著朝臣的面主動牽起她的手，主動地向她示好。
少女有些無措，縮著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又被他一把拉住，用清涼的指尖牢牢扣住她的掌心，溫柔而堅定。
他清淺一笑，眸中閃出灼灼光芒，聲音溫軟得猶如泡了水：“有我在，小染不用擔心，更無須害怕。”
跪伏在地的沈安達見此情景，一時有些耐不住性兒了，再次高聲大呼：“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還請皇上以正視聽。”
眾臣如鸚鵡學舌般跟著齊呼：“還請皇上以正視聽。”
容瑾牢牢握住少女的手，轉過頭，冷臉看向殿前的朝臣，沈聲開口：“趙公公，擬旨，褫奪沈安達翰林院掌院學士之職務，外放為知州，其餘跟隨者皆罰俸半年，即刻執行。”
眾臣面色頓住，皆一臉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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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並沒應她，收回視線後又扭頭憐惜地看了眼洛染，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朕今日有閑，特來公主府看望三公主。”
少女頓了頓，也趕忙對容瑾福了福身，“謝皇上恩典。”心裏卻直犯嘀咕，自己剛剛的那一番炫耀，也不知被他聽去了沒有。
殿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僵硬，誰也不敢貿然出聲。
容瑾輕攏衣袖，提起長腿行至首位，屈身坐下，再次意味深長地看向趙小錦：“不知趙姑娘今日來公主府，究竟所為何事？”
趙小錦絞著手裏的帕子，深吸了口氣，垂首作答：“臣女今日在街頭閑逛時，無意中發現這公主府外……百姓們罵聲不斷，故爾……便想進來看一看三公主的情況。”
“是嗎？”容瑾面色沈靜地反問：“為何朕卻聽到這公主府內也是罵聲不斷？”
趙小錦一頓，知道自己已糊弄不過去，氣息微顫地思量片刻，“噗通”一聲跪地：“皇上，臣女是擔心您被三公主所連累啊，自從您將她接回周國以後，坊間便議論聲四起，朝中也是非議聲不斷，皇上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皇家的清譽著想啊，皇上當真……不應將她留在京城。”她說完扭頭狠狠地剜了一眼洛染。
洛染撅了撅嘴，毫不示弱地回剜了一眼。
容瑾則冷著臉，語氣卻仍是不疾不徐，“趙姑娘乃一閨閣女子，倒是開始操心朕的國事了？”
趙小錦一哽，縮著肩俯下身去：“臣……臣女不敢，臣女不過是……”
話未說完便被容瑾出聲打斷：“朕相信，哪怕是趙將軍現世，也定不會逾越本份來幹涉朕的選擇，何況是你？”
“何況是你”四個字，看似尋常，卻暗含羞辱，猶如一把利刃捅進趙小錦的胸口，令她瞬間淚濕眼角，“難道在皇上眼裏，臣女的所做作為皆是對皇上的幹涉，而非對皇上的關心麽？”
“趙姑娘，若你能稍稍體悟趙將軍的初心，便能安穩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安穩地擁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去與一些無幹之事、無幹之人糾纏。”
“無幹之人？”趙小錦擡頭，苦笑出聲，淚痕斑斑的臉上滿是憤怒與不甘：“不管皇上記不記得，臣女卻一刻也不曾忘記過，容趙兩家的‘割襟之盟’。”
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容瑾“嗖”的一聲從首位上站起來，隔著半丈的距離冷冷盯著她，其威壓的氣勢猶如一座高聳的寒山，恨不能驅人十裏。
趙小錦心有懼意，底氣洩了大半，卻仍倔強地與他對望。
殿內的空氣霎時結了一層冰。
片刻後容瑾沈聲吩咐，字字鏗鏘：“從即日起，趙氏不得再踏入公主府半步，不得再對三公主出言不遜，若有違逆，逐出京城。”
好一個“趙氏”，他竟連她的名字也不屑於提起了。
趙小錦的眸中湧出更多淚水，踉蹌著著從地上站起來，滿臉絕望地看著他，哽咽出聲：“皇上對臣女竟是如此絕情，絕情到連父親的顏面也不給了，就為了她，”她伸手指向洛染，歇斯底裏的喊著：“就為了一個洛家人，皇上竟是連自己的恩人也不顧惜了。”
容瑾不為所動，沈聲喚了句“趙公公”。
趙富貴躬身入殿：“皇上，奴才在。”
容瑾神色微凝，看了一眼殿外的春光，“趙姑娘身體不適，差人將她送回府去吧。”
“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趙小錦的情緒儼然已崩潰，指著洛染一邊哭一邊聲嘶力竭地喊：“她一個二婚離婦，除了有幾分顏色，哪一點比得上我，哪一點比得上？”說著又發瘋般問向殿內的仆從：“你們說說，她究竟哪裏好，皇上為何要偏寵於她？”
殿內的仆從沒一個敢吱聲。
洛染也沒理會她，在這一刻，她第一次發現趙小錦有些可憐，有些令人心酸，至少容瑾可從沒用那樣的冷臉面對過自己。
容瑾此時似已忍無可忍，加大音量喚了聲“趙公公”。
趙富貴嚇得後背一緊：“是，奴才這就處理。”說完趕忙朝門口的兩名帶刀侍衛揚了揚手。
侍衛得令，大步流星進了殿，架住趙小錦的胳膊就往外拖，趙小錦早已顧不得形象，甩胳膊踢腿奮力掙紮：“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不回去……”
那喊聲一聲比一聲鋒利，一聲比一聲歇斯底裏，好似恨不能將屋頂都掀了才好。
兩名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幾翻較量便將大哭大鬧的趙小錦牢牢禁錮住，繼而架住她往殿外拖。
剛拖下殿前的臺階，從甬道處便傳來一聲厲喝：“大膽，竟敢對功臣遺孤如此無理。”
兩名侍衛一頓，看了眼前方的甬道，見以沈安達為首的近十名朝臣正威風凜凜昂首闊步地朝這邊行來。
行至近前時，沈安達與戚戚哀哀的趙小錦對視了一眼，繼而厲聲吩咐：“還不速速將趙姑娘松開。”
領頭的侍衛沈聲回懟：“沈大人，在下只聽命於皇上。”
沈安達一哽，面色黑得如鍋底，卻也不敢將這侍衛如何，只得轉頭安慰趙小錦：“趙姑娘放心，臣這就去見皇上。”
趙小錦的眸中閃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光，故作嬌弱地抽泣了兩聲，哽咽開口：“多謝沈大人，多謝各位大人，眼下皇上沈迷於那個前朝妖女，還望各位大人能盡心勸解，以安朝堂。”
幾名朝臣略略頷首，隨後闊步行往公主府正廳。
容瑾此時已在正廳門口長身而立，面色沈靜，氣勢滂沱，狹長的鳳眼猶如森森冷箭，淩厲地註視著步步逼近的朝臣。
沈安達領著眾臣在殿前的空地上俯身跪下：“皇上，趙明坤將軍對周國赤血忠心披肝瀝膽至今仍是生死不明，只留下唯一血脈趙小錦曠居京城，崇德報功乃立國之根本，還請皇上善待趙將軍之遺孤。”
眾臣齊呼：“還請皇上善待趙將軍之遺孤。”
容瑾目光幽冷地看著跪伏在地的朝臣，一縷璀璨的春光落到他的衣擺上，令那素色的華服也泛出一抹淺淺的潤澤，而在璀璨的春光背後，卻是君與臣的較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
年輕帝王的面色森冷了幾份，語氣不疾不徐：“自周國覆國，朕便讓趙家遺孤居有其宅、食有其源，出有馬車接迎，歸有仆從相隨，沈卿覺得朕還要如何善待功勳遺孤？”
沈安達怔了怔，眉眼間露出些許無措，隨後牙一咬心一橫，朗聲開口：“這座府邸以前本就是先皇賜給趙將軍的府邸，後洛庭軒篡位，才淪落成了所謂的‘公主府’，如今皇上登基周國覆國，是不是應該將這座府邸還到趙家人手中了，倘若如此，今日真正該被拖出去的並非是趙姑娘，而是洛家的三公主。”
此話一出，立於殿內的洛染也不由得一頓，小手在袖間暗暗卷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住的這棟宅子竟也是趙小錦家的。
旁邊的馬嬤嬤也跟著心頭一沈，魂魄都丟了大半。
容瑾仍是面色不變，往殿外邁了一小步，讓整個身體都沐浴在璀璨的春光裏，冷聲開口：“沈卿今日來得可真是及時，沈卿還想說什麽，都一次性說出來吧。”
沈安達擡眸看了眼長身而立的帝王，貌色傾城龍姿鳳章，猶如翩翩謫仙，若能滿足女兒的心願得此佳婿，夫覆何求？只是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他向來都摸不透，也摸不準，今日不過是冒險一探，成，則為女兒拓寬了入宮的路子，敗，也不過是讓女兒死了入宮的心而已，他斷定，向來仁善的皇上定不會為此等小事將他如何。
“皇上也知道，周國從滅國到覆國經歷了多少血雨腥風，又有多少無辜之人慘死於洛家人刀下，那三公主作為洛庭軒的親生女兒，有什麽資格享受周國的尊貴，有什麽資格淩駕於功勳遺孤之上？甚至……有什麽資格覬覦周國後宮？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將這所謂的洛家三公主驅離出府，以震國威，以壯國魂。”
一眾朝臣齊呼：“請皇上以大局為重，將三公主驅離出府，以震國威，以壯國魂。”
那雄渾的呼聲震得府內鳥雀亂飛、樹枝亂顫，也震得賴在甬道內的趙小錦浮起一臉的得意。
容瑾握緊袖間的拳，狹長的鳳眸裏掠過一抹慍色。
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跪伏在地的朝臣，心裏也來了幾分氣性兒，她向來知道容瑾為了她所承受的壓力，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又怎能忍心再讓他為難！
少女上前兩步，與容瑾並排立在了門口，氣咻咻地盯著地上一眾朝臣，脆生生地開口：“你們不用在這兒呼天搶地地逼迫皇上了，我今日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從未覬覦過後宮，也壓根兒沒稀罕過這座府邸，大不了搬出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一句“從未覬覦過後宮”好似突然刺傷了他，他回眸，迎著明媚的春光失落地喚了聲“小染”。
少女扁了扁嘴，眸中隱隱閃出淚光來，“容哥哥”三個字都快要滑到舌尖了，卻又被她連同所有的委屈狠狠地吞了回去。
他滿眼溫柔，卻也滿目堅定，“這兒是小染的家，小染哪兒也不用搬。”他說著往她跟前靠近一步，略略傾身，握住了她的手。
他向來是害羞的，哪怕在人前給她擦擦汗也是要面紅耳赤的，今日竟是當著朝臣的面主動牽起她的手，主動地向她示好。
少女有些無措，縮著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又被他一把拉住，用清涼的指尖牢牢扣住她的掌心，溫柔而堅定。
他清淺一笑，眸中閃出灼灼光芒，聲音溫軟得猶如泡了水：“有我在，小染不用擔心，更無須害怕。”
跪伏在地的沈安達見此情景，一時有些耐不住性兒了，再次高聲大呼：“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還請皇上以正視聽。”
眾臣如鸚鵡學舌般跟著齊呼：“還請皇上以正視聽。”
容瑾牢牢握住少女的手，轉過頭，冷臉看向殿前的朝臣，沈聲開口：“趙公公，擬旨，褫奪沈安達翰林院掌院學士之職務，外放為知州，其餘跟隨者皆罰俸半年，即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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