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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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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屍

朝臣與宮人皆知大皇子放蕩不羈荒淫無度,但誰也不敢站出來說點什麽,畢竟他可是太後護著的人,萬一有幸成為下一任帝王,誰想因此落下個黴頭呢?

可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竟有人膽大包天地將兩具女屍擡到了順王府門前,堂而皇之地高喊著“大皇子償命、大皇子償命”。

城中百姓紛紛跑來圍觀,人數越聚越多,直達數百人之眾,一時將順王府門前的街道堵得水洩不能,議論聲不斷。

一年輕女子小聲問,“竟然真是屍體呢,莫非是大皇子所殺?”

旁邊的女子回:“好似並非大皇子親手所殺,倒是他害死的。”女子將聲音壓得更低:“聽說是大皇子玷汙了這兩個姑娘,姑娘們想不開,留下一封遺書後便自殺了。”

另一位上了年歲的老頭兒接下話頭:“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呢,人家可是宮裏金尊玉貴的皇子,身邊還會缺侍奉的姑娘麽,犯得著去強搶民女麽?”

旁邊的女子冷冷一笑:“屍體與遺書都擺在那地上呢,她們的家人也正在那兒哭著呢,你老若不信,不如上前去摸摸那屍體,去問問人家是真是假。”

老頭撇了撇嘴,不吭聲了。

嘈雜聲起起伏伏,看稀奇者有、懷疑者有、譴責者有、謾罵者有,甚至有人高喊著“上梁不正下梁歪”。

洛宏基讓段飛速速帶人將門外的百姓驅退,尤其要將那兩具屍體清走,段飛得了令,領著府裏所有護衛直奔府門口。

但百姓人數眾多,壓根兒驅退不了,更別說當眾去搶屍體了,就怕一個控制不好便會引發更大範圍的動亂,段飛只得不痛不癢地恐嚇幾句後鳴金收兵。

洛宏基氣得臉紅脖子粗,差人去了慈安宮,從宮裏調出了禁衛軍,指望借著禁衛軍的威勢趕走門外那撥人,但禁衛軍來了也沒撤,實在是門外人數太多,再加之兩具硬綁綁的屍體就擺在那兒呢,蓋著白布,挺得筆直,誰見了不想要聽個說法呢。

洛宏基急紅了眼,後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從王府後門逃了出去,直奔宮裏去找太後。

太後一把老骨頭,氣得差點閉過氣去,捂著胸口直喚周嬤嬤。

周嬤嬤忙倒了杯參茶過來,小心翼翼地餵進主子嘴裏,苦口婆心:“太後可要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啊,大皇子這不也是無心之失麽,誰知道會鬧得這麽般大。”

大皇子此時正伏身跪在屋內的蒲團上,對著太後喃喃認錯。

“無心之失?你這算什麽無心之失?”太後氣惱地握著拐杖,狠狠朝地磚戳了幾下:“哀家老早就警告過你,色字頭上一把刀,石榴裙下禍難逃,你何時聽進去過?好了,現在出事了,自個兒沒轍了,可憐巴巴地跑來哀家這兒認錯,宏基啊宏基,你何時能像你父親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呀?”

洛宏基覺得委屈:“祖母要打要罵孫兒毫無怨言,但……又何必要將父親擡出來。”他不服氣地吸了吸鼻子:“放眼整個京城,哪家的貴公子、哪個朝臣不是三妻四妾的,包括父皇不也有三宮六院麽,我身為皇子不就多睡了幾名女子麽,便好似犯了天大的王法罪無可赦似的,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太後氣得手臂一揮,將身側矮幾上的杯盞狠狠地掃向地面,“嘭”的一聲響,杯盞嘩啦啦全碎了。

立於一側的周嬤嬤嚇得面色發緊。

洛宏基卻垂下頭,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就是摔東西麽,他也摔過。

太後伸手指著他,氣得咬牙切齒:“人家無論有多少妾室、睡了多少女子,至少都是你情我願,至少從沒鬧出過人命,你倒好,強搶民女,一下鬧出兩條人命,這能一樣麽?”

“又不是我殺了人,是那些女人自己想不開自尋死路,與我有何幹系?”洛宏基仍在狡辯。

太後蹙緊眉頭再次捂住胸口。

周嬤嬤趕忙上前一步給主子餵參茶,餵完後給主子捶背順氣,一邊捶背一邊對著跪在地上的洛宏基軟言相勸:“大皇子你就少說兩句吧,太後都這般年紀了,可不能氣壞了她的身子。”

洛宏基這才道了句“我知道了”,便不吱聲了。

太後順過氣後,恨鐵不成鋼地瞟了他一眼:“你且先去流華殿歇幾日,待哀家豁出這張老臉收拾完這爛攤子,你再回王府去。”

洛宏基老老實實地應了聲“是”,又故作孝順地囑咐了句“祖母保重身子”,便起身退出了慈安宮。

太後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憂心地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周嬤嬤出言安慰:“太後可要顧惜著自己啊,大皇子還指著您呢,老奴瞧著,今日大皇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身為燕國皇子,他又非燒人放火無惡不作,不就是強搶了幾個民女麽,算什麽大事?歸根結底也就是鬧出了人命,但這人也不是大皇子殺的呀,是她們自己想不開尋了短見,這能怪誰呢。”

太後仍舊目光虛浮地盯著門口,握了握寶座的扶手:“恐怕此事並非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太後是懷疑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

太後抿著蒼老的唇角,“燕國建國多年,可從未發生過尋常百姓拖著屍體找皇家人償命的怪事,更不見有讓全城百姓丟下活計去看熱鬧的奇事,偏偏今日都發生了,出人命也就罷了,竟還同時出了兩條人命,這背後必有人在暗中攛掇。”

周嬤嬤也覺得有道理,“那誰會這麽歹毒地想要陷害大皇子呢,莫非又是向陽會的人?”

太後憂心地搖了搖頭:“向陽會的首要目標應該是洛庭軒,次要目標至少也是哀家,他們又怎會盯著一個暫無實權的皇子。”

“不是向陽會,那會是誰?”

太後揉了揉眉頭,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在燕國,誰最希望大皇子身敗名裂臭名遠揚再無榮登儲君之位的希望呢?”

周嬤嬤聞言怔住,一雙老眼瞪得如銅鈴大,“皇……皇……”

太後對著她擺了擺手:“別說出來,擱在心眼兒裏便好。”她面上露出一抹狠戾之色:“他能動大皇子,哀家便也能動二皇子,就看最後誰能棋高一著了。”說完她喚了聲“張公公”。

張安甩著拂塵躬身入殿:“太後,奴才在。”

太後沈著臉,咬著牙一字一頓吩咐:“傳哀家口諭,讓郭堅帶人去順王府門前維持秩序,先警告死者家人,令他們速速擡走屍體,若有不從者,當場誅殺,並當街焚燒屍體,若有跟著起哄鬧事的百姓,通通抓起來,下獄,對於頑固反抗者,格殺無論。”

張安聽得頭皮一陣發緊,應了聲“是”後便出殿傳口諭去了。

太後飲了口參茶,嘴角掛著一抹冷笑:“眼下太和殿裏怕是正喜氣洋洋吧,哀家不用點兒雷霆手段,怕是還沖不淡他們的這份兒喜氣呢。”

周嬤嬤隨聲附和:“太後說得對,就該用雷霆手段震震他們。”

此時太和殿裏確實喜氣洋洋,二皇子洛承業正跪在地上,向坐於案前的燕帝稟報自己近段的學業,翩翩公子端方如玉字字珠璣,像極了燕帝年輕時的樣子。

燕帝越聽心頭越喜,眉眼裏凈是笑意:“吾兒風華正茂才高八鬥,正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

洛承業乃皇後所出,是燕帝正經八百如假包換的嫡長子,也是他心中繼承大統的唯一人選,只是眼下時局所迫,他還不能堂而皇之立其為太子。

洛承業恭敬地抱拳:“父皇經天緯地智勇雙全,兒臣自愧不如。”

燕帝聽得順心,語氣裏也多了幾分慈愛:“這些時日,你且安心地在府裏讀書練功,少出門走動,尤其要離大皇子遠一些,免得被他的汙名連累。”

“父皇也知道今日發生在順王府門前的事情了?”

“這天下有何事能瞞過朕的眼睛?”燕帝笑了笑:“大皇子的事自有太後會去處理,你也別去那邊插言、插手。”

洛承業恭敬地頷首:“兒臣遵旨。”

“對了,”燕帝驀地收起笑意,目光幽深地盯著洛承業:“朕早前聽聞你有盤龍之癖,此事是真是假?”

洛承業面色一頓,趕忙伏下身去:“父皇切莫聽信小人讒言,兒臣不過在閑暇之餘與府裏的太監玩了幾回骰子,便被人傳成是有盤龍之癖,兒臣實在是冤枉。”

燕帝聞言長長舒了口氣,“如此,朕也便放心了。”又忍不住想要敲打敲打他:“往後閑睱之時盡可去釣釣魚聽聽曲兒賞賞花,別再玩什麽骰子了,就怕被有心人看到了又要傳出什麽難聽的話來,大皇子的教訓在前,你也須得謹言慎行。”

“兒臣遵旨,兒臣謹記父皇教導。”

燕帝從案前起身,上前幾步親自將兒子從地上扶起來:“眼下三皇子不足四歲,年歲太小,燕國這龐大的社稷都須得指著承業你了,你可不能讓朕失望啊。”

洛承業目光灼灼,信誓旦旦:“父皇放心,兒臣必拼盡全力守護好弟弟,守護好父皇所建立的江山社稷。”

燕帝眉間舒展,擡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朕心甚慰。”他拉著洛承業往案前走:“既然如此,你便先學著看看這些奏折吧,慢慢對朝中事務有個初步了解。”

洛承業應了聲“是”,心裏已是樂開了花。

次日,容宅裏。

容瑾面朝書房的博古架,握著拳,沈聲問:“順王府門前的那兩具女屍,並非是自殺吧?”

身後的宇一心頭一緊,嘴裏囁嚅著:“聽……聽德叔說,那兩名女子本……本也有輕生之意,他不過是……推了一把。”

空氣沈靜了下去。

容瑾仍面朝博古架,一動不動,頎長的身影仿佛石化了一般。

主子越是這樣,宇一越是慌張,胸口的氣兒都要打結了,“噗通”一聲跪下去:“都怪小的沒及時向公子稟報……是小的錯了。”

容瑾緩緩轉身,面上仍是無波無瀾,狹長的鳳眼裏看不出丁點情緒,語氣不疾不徐:“宇一,若是再有下次,你便直接回老家去吧,我這兒容不下你了。”

宇一聲音哽咽:“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容瑾踱到案前:“你起來吧,替我再去向德叔傳一次話,就說下次執行計劃時,切不可再亂殺無辜。”

宇一低頭應“是”,起身低著頭出了屋子。

容瑾在案前坐下來,思量了一會兒,正欲打開都承盤下的暗屜,忽見張慕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王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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