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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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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一白

容瑾剛下馬車,少女便屁顛顛地從宮門口跑過來。

她身上雖換了套稍顯寬大的襦裙,卻仍難掩玲瓏婀娜的身姿,尤其是快步跑起來時,那腰肢與前胸便愈發顯眼了。

他看了看她,又克制地垂下雙眸。

少女跑得氣喘籲籲,一到近前,便脆生生地問:“容哥哥今日是不是很擔心我呀?”

容瑾溫柔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繼而掏出袖間的棉帕,想讓她自己擦擦汗。

少女卻將瓷白小臉往他跟前一湊,甜甜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兒:“我要容哥哥給我擦。”

正是午後時光,宮門口人來人往,還有人在駐足,悄悄打量這對貌色傾城的璧人兒。

容瑾難掩眸中的羞澀,卻也不想讓少女失望,攏住衣袖,拿著棉帕輕輕給她擦拭額角,一邊擦一邊問:“小染今日落水,可傷了身子?”

少女盈盈一笑,“容哥哥放心,我沒事。”

她雖是宮裏金尊玉貴的公主,卻也咋咋唬唬的,養得格外皮實,“沒事就好,回去後我讓秉文熬些姜湯給你送過去,驅驅寒。”他語氣不疾不徐,格外溫柔。

“謝謝容哥哥。”少女擡起被擦凈的小臉,眸中光影灼灼,清晰映出容瑾一張俊美的臉,“容哥哥,你知道嗎,我今日又遇上了那個太監。”

話剛落音,容瑾便將臉側向一邊,以袖掩口,輕咳了幾聲。

少女的腦袋跟著他偏過去,滿目關切:“容哥哥你沒事吧?”

容瑾面上浮起一層薄紅,眼尾微微上翹,嬌弱而嫵媚,他緩了緩,這才娓娓開口:“小染放心,冥臣無礙,應是今日在宮中唱了曲子,身子略為疲累。”

少女擔憂地蹙起眉:“往後太後若再讓容哥哥進宮表演,容哥哥須得想法子推辭才好,不然恐又要引發舊疾了。”

容瑾將棉帕放進袖兜,微微笑了笑:“冥臣的身子,冥臣心中有數,小染不必擔憂。”

少女咬著唇,巴巴地看著容哥哥,哪有不擔憂的。

兩人正沈默對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三公主。”

少女聞聲回眸,一眼瞥見南蠻國小王子正闊步走來,身著一襲黑色勁裝,腰配彎刀,威風凜凜。

她怔了怔,一時不知此人意欲何為。

卓爾走近後抱拳行禮,“聽聞此次和親之人乃皇後所出的大公主,而非三公主,在下恭喜了。”他嘴上說著恭喜,目光卻意味深長地朝立於一旁的容瑾瞟了瞟。

少女挑眉斜睨了他一眼:“幸虧本公主聰明,沒上你的當,你也別在這兒假惺惺說恭喜了,本公主不接受。”說完拉著容瑾就往一旁的馬車走,“容哥哥,咱們上車。”

卓爾卻自顧自地挑起話頭:“這位容公子,便是臺上那位唱戲的吧?”

少女頓住步子:“你怎麽說話的,有沒有禮貌,什麽叫唱戲的,容哥哥可是咱們燕國……”

“小染。”容瑾輕聲打斷她,溫和地笑了笑:“沒事,不用因為冥臣而生氣。”說完轉身謙謙有禮地朝卓爾抱拳,語氣不疾不徐:“閣下說得沒錯,在下確實是那個在臺上唱戲的。”

卓爾朝他靠近了一步,滿眼探究地盯著他。

容瑾則面帶微笑,溫潤如玉地迎視他的目光。

兩人身量相當,容瑾看上去白皙而頎長,卓爾看上去黝黑而精壯,一白一黑,反差極大。

“聽聞容公子身染惡疾,餘壽不過三年,確有其事麽?”卓爾沈聲問。

容瑾微微頷首:“多謝閣下掛懷,確有其事。”

卓爾突然伸手快速地握住他一側肩膀,五指暗暗發力:“我看不像,容公子的根骨不錯。”

容瑾神色微凝,擡手一把抓住卓爾的手,用力從自己肩頭拂下:“是不是,或像不像,容某無須向閣下證明。”

兩人再次瑩瑩對望,彼此的眸中皆洶湧著千軍萬馬,酷熱的陽光照下來,卓爾黝黑的臉膛更黑了,容瑾白皙的面容也更白了。

片刻後卓爾後退一步,故作和氣地抱拳:“我們南蠻人行事向來坦率,若有冒犯處,望容公子見諒。”

容瑾也謙和有禮地頷首:“閣下客氣了,容某與閣下素未平生,談不上冒犯,今日容某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說完轉身輕輕攬住少女的肩,溫柔地道了聲:“我們走吧。”

少女見容哥哥竟主動攬住自己,心裏可甜了,頭也沒回,與容哥哥相攜著上了容宅的馬車。

卓爾怔怔看著那馬車掉頭,徐徐駛遠,騰起的灰塵如一股輕煙,彌漫一陣後很快消散在了風裏。

巴圖見主子一副回不過神來的樣子,不禁也朝那駛遠的馬車看了兩眼:“小王子是懷疑這位容公子不簡單麽?”

卓爾一張臉冷硬得如石頭,口中低喃:“明明身懷武藝,卻又裝得弱不勝衣,能簡單麽?”他摸了摸腰間光禿禿的彎刀,也轉身走了。

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巷,落下一陣有節奏的“踏踏”聲。

少女本坐在車內的主位上,但想挨容哥哥近點兒,只得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一軟,無骨一般耷在他肩上,口中喃喃:“容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馬車顛簸,他擔心她摔下去,只得輕輕扶住她的肩:“小染有事但說無妨。”

“我就知道容哥哥是最好的人。”少女盈盈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容哥哥,我們成親吧?”

馬車突然一顛,差點將二人從座位上甩出去,容瑾眼疾手快,手臂如鐵箍般一把將少女攬進懷裏,直至車行平穩後,他才慢慢松開了她。

她又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陣皮香味,沁人心脾,哪怕他瘦、哪怕身染惡疾,他的手臂卻仍然硬朗有力,可是馬車為何不能繼續顛下去呢?

少女擡起小腦袋,目光灼灼地看著面容俊俏的男兒,再次開口:“容哥哥,我們成親嘛,好不好?”

容瑾垂眸,以袖掩口輕咳了一聲,“小染為何突然想成親了?”

“因為容哥哥是我喜歡的人,這輩子我只願與容哥哥成親,”少女抿著小嘴兒頓了頓,“再就是,只有快點成親,容哥哥才不會被別人搶走,我也就不用為和親的事費神了。”

他清淺一笑,滿目溫柔地看她,“小染放心,沒人能搶走冥臣。”

少女不開心地撅起了嘴:“容哥哥是不是不願與我成親?”

“不是。”

“那為何不直接答應我?”

“小染。”他狹長的鳳眸裏目光翕動,恍如看似平靜卻暗藏洶湧的湖面:“這樁親事,皇上是不會答應的。”

少女杏眼一瞪:“容哥哥放心,我有辦法讓父皇答應的,”她說著壓低聲音,湊到容瑾的耳邊:“我用郭娘娘的遺言來換我們倆的親事。”

容瑾面色一滯,“郭娘娘?”

“對呀,就是以前宮裏的郭妃,也是這世上最護著我的人,”少女說著耷下眉眼,面上浮出幾許黯然:“後來她生病死了,死的時候身邊就我一個人,父皇因此常來逼問我郭娘娘死前都說了什麽,而且,這次南蠻國的小王子也來問過我郭娘娘的遺言。”

“你……沒說出來吧?”

少女這才抿著小嘴兒擡起頭來:“當然沒有了,我又不傻,郭娘娘臨終前反覆叮囑過我,須得要讓我覓得如意郎君,且順利出嫁之後,才可將她臨終時說的話告知於父皇。”

容瑾聞言怔了怔,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燕國國弱,積貧頗深,郭曼雲似乎早料到宮中幾位公主必將走向和親的命運,故爾哪怕並非洛染親母,也仍想在死前奮力一搏,以護得她周全。

他憐惜地看著少女,明明無人關愛,她卻能膽大包天地獨擋一面,明明母妃早亡無依無靠,她卻又足夠幸運地得到旁人的庇護,“有郭妃的遺言護著小染,小染便不用操心和親之事了。”他軟聲安慰。

“可萬一哪天父皇不需要郭娘娘的遺言了呢,那就沒辦法讓他答應我與容哥哥的親事了。”少女蹙眉沈默下來,片刻後突然又問:“容哥哥想不想知道郭娘娘的遺言?我可以隨時告訴容哥哥。”

“小染,不可。”他輕聲阻止:“郭妃豁出性命來護你周全,你不可將她的話隨便告之於旁人。”

少女撅了撅嘴:“可容哥哥不是旁人呀,而且,我也不希望與容哥哥之間有秘密。”

他微微側過臉,將神色埋進另一側的陰影裏,手指悄然在袖間握成了拳,她不願在他面前有秘密,他在她面前卻全是秘密。

“小染,”他聲音略略有些暗啞:“冥臣現在……不想知道郭妃的遺言,以後若想知道了,再來問你可好?”

少女雞啄米似的點頭,又擡起腦袋問:“那咱倆成親的事呢?”

他轉過頭來,溫柔地看著她,車內光線昏暗,將他的五官映得愈加英挺而俊朗,“冥臣雖為罪臣之後,但在老家也還有幾個遠房的長輩在世,待冥臣去一封信向他們交代一聲,等他們有回音了,咱們再來商議親事好不好?”他不過胡謅了一個理由。

少女信以為真,杏眼立馬彎成了月牙兒:“原來容哥哥的顧慮是這個,你放心吧,我會乖乖地等著容哥哥老家的消息的。”她說著歪著腦袋想了想,小手一拍:“那我現在就可以準備嫁衣了,到成親那日,我定要穿著最美的嫁衣嫁給容哥哥”

他不敢迎視少女熱烈而赤誠的目光,如同做賊般再次側過頭,嗓音暗啞:“小染,不急於這一時。”

少女開心得都找不著北了:“不,我就要急著嫁給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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