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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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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得陪我。”◎

趙止覺得這是她第一次能察覺到‘荼’的怔然,‘荼’走後,她若有所思地擦拭自己的頭發,嘴角還掛著在‘荼’面前才會露出的乖巧的笑,直到‘荼’完全消失在因果的探查範圍後,趙止這才放下嘴角的笑,燭光的映照下,她的臉色不像從前那般冷漠,但依舊冷淡。

燭火被熄滅,整座仙人船都沒入雲霧之中的夜色,唯有明月當空照。

隔日晨光乍亮,仙人船上的練武場傳來刀劍相撞聲,早起的弟子們練劍切磋,大汗淋漓,英氣勃發,就算有的落於下風,也不惱,只會恭敬地作揖請教,看起來一派祥和。

打破這片祥和的是一陣過於猛烈的搏鬥聲,眾人向練武場中央的臺子看去,無論男女,都有些懼怕不斷向他們挑戰的秦瑤池。

秦瑤池長相秀麗,但刀法卻尤為果斷,甚至砍斷了好幾個弟子的劍。

“還有誰?”秦瑤池持劍而立,一派俠女作風,她的眸子掃過好幾個弟子,那些人都卻都紛紛側過身。

幾個稍年長的弟子站出來打哈哈,“時候不早了,秦姑娘和我們一起先去用饗吧。”他們看向遠去,眼神一亮,“你瞧,三小姐給我們送點心了。”

幻化成重門柔的翹華攜食盒而來,按理說她應該保持平日裏的笑意盈盈,但今日來的路上不巧遇到無名仙君,且走的道相同,她心下不知為何頓生敬畏之意,恭敬地走到無名仙君身後,跟個隨從一樣來到練武場,乍一看,還以為是無名仙君來視察的,而她只是一個順帶的。

眾弟子見到無名君,嘈雜聲頓靜,比見到掌門還老實,一個個垂首躬身行禮,“仙君日安。”

無名君無言地頷首,並不多言語,他走到練武場對面擺著紙墨筆硯的亭子裏,把竹簡與剛寫的字帖攤開晾曬。

“不知道三小姐今日又給我們帶的什麽糕點。”重門宮的弟子們湧向翹華,好奇地探出頭,人流梭動,顯得駐足驚愕的秦瑤池尤其

異於旁人,她伸出手,拽住身旁一個男弟子,“這是重鄒然的小師妹,你們的三小姐重門柔?”

男弟子不解,“確實是,秦姑娘之前難道沒見過重門三小姐?”

秦瑤池打量翹華的時候,翹華也在餘光覷秦瑤池,翹華在心中暗道果不其然,這秦姑娘的臉有異常,翹華精通變臉之術,每次見到秦瑤池時,總能察覺到她容貌細微的不協調。

早在她跟著少門主第一次見到秦瑤池後,便跟少主說過此事,當時少主神色不動,讓她再仔細留意。

秦瑤池一個跨步走到翹華跟前,嚇得翹華差點把手上的食盒給扔出去,秦瑤池拽住她的手腕,皺起眉,語氣嚴肅,“你是重門柔?”

秦瑤池又重覆了一遍,“你是重門柔”

翹華剛準備說什麽,秦瑤池徑直開口,“那個女子是誰,她是妖,還是鬼?為什麽重鄒然覺得她是你...”

秦瑤池像是在自言自語,緊皺起眉頭,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向她看來,有幾個人問道,“秦姑娘你在說什麽,什麽女子,什麽妖,什麽鬼的?”

“就是...”秦瑤池剛要開口,卻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麽一樣擡起頭,練武場的對面,無名仙君好像在看著她。

亭子和練武場其實有一段距離,秦瑤池甚至連無名君眼上的白綾都看不清,卻突然感覺到一股戰栗,就好像被什麽無形的力量給鎮壓住,她想要張開嘴,卻發現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翹華立馬趁機繼續分糕點,“沒什麽,秦姑娘估計跟大家說笑呢。”

秦瑤池張了張嘴,嗓子裏依舊擠不出什麽聲音,背後不禁湧上一陣寒意,再擡頭時,亭子下已沒有人影。

秦瑤池一楞,而後立馬轉身離開練武場,她的身後,幾道桃花隨影而行,粉色的影子環繞著她,汲汲不斷地從她的身上吸收靈力。

秦瑤池提著劍,慢慢停下腳步,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在原地繞圈,周圍一點嘈雜聲都沒有,安靜到過分,亭子旁本應該是一顆桑樹,卻突然變成一棵桃花樹,開得十分繁盛,不斷有花瓣從樹上掉落。

秦瑤池握緊手上的劍,謹慎地站直身,她皺起眉,心中一突地默念,“桃花獸。”

不多久,樹上傳來女子嬌俏的笑聲,“是了。”

許多粉色的光影從樹上跳下,幻化成女子湊向秦瑤池,女子們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桃花瓣,臉上沒有五官,也只有桃花瓣,看起來十分怖人。

其中一個女子朝秦瑤池伸出手,“你本是俏郎君,為何要扮成清麗的小娘子?”

這句話落下,秦瑤池身上的偽飾被陣法所破,五官和下頜發生變化,骨頭發出“咯噔”聲得個子躥高,片刻之後,少年的眉眼顯形,臉上全都是厭惡和躁郁。

一個桃花獸並不難解決,但一群桃花獸確實棘手,尤其桃花獸是他最厭惡的陰獸,簡直如同蒼蠅一般...以貌取人的獸物。

桃花獸卻十分癡迷地看向少年的容貌,“我如今才知道什麽叫做人面桃花相映紅呢,像你這樣的少年郎,靈氣一定好吃極了。”

秦瑤池拼命地擺脫縛在他身上的壓制,“啪”得甩開桃花獸摸向他臉的手,抽出劍來,很明顯動了殺意。

從小他便因為容貌而被人稱讚,無論他怎麽努力,那些人永遠看不到他的實力,永遠在談論他的面容,那些人一邊稱讚他的臉,一邊又狀似無意地提起他的母親,一個用容貌攀附權貴的菟絲子女子,母親的結局並不好,於是那些人便開始說,也許他最後的宿命便是他的母親,畢竟一脈同出。

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秦瑤池開始厭惡起自己的臉,極其厭惡,他甚至有幾次想要用刀子劃破自己的面容,漸漸得,他開始討厭所有容貌出眾之人。

桃花獸太多,秦瑤池的狠勁兒逐漸被消耗,而那些陰獸接連不斷地從樹上飄落,越來越密密麻麻,桃花樹下,沒有臉的女子們幾乎像是餃子湯裏的餃子,擠滿整個鍋。

秦瑤池砍滅多少陰獸,就有多少陰獸立馬從桃花樹上跳下來頂替位置,且這些陰獸像是水蛭一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上吸走靈力,不多久,他便如同洩了氣一般,手臂胳膊逐漸虛浮,嘴上流出血來。

那些桃花獸恨不得拿舌頭舔他的血,被他暴躁地用劍甩開,一眼望去,桃花如蝗蟲,秦瑤池忽覺一陣無望感,他從未這麽討厭桃花。

現在想來,前幾日被他用劍刺穿的石榴,在此對比下顯得十分可親可愛。

樹下惶惶桃花災,片片見血,冗亂中,一道身影靜默地立於樹上,已經站了有一會兒功夫。

趙止站在樹上,冷淡地垂眸看樹下,隔岸觀火,直到樹下的秦瑤池的步伐已經開始踉蹌時,藍色的光電才在她的身後攢動,“茲拉茲拉”得泛響。

秦瑤池聞聲擡起頭,看到趙止後,驚訝地睜大眼睛,竟然是那個重鄒然的假師妹...她怎麽來了,她來了又能做什麽?

陰獸沈溺於秦瑤池的靈力,顯然也沒把樹上的趙止放在眼裏,畢竟,以陰獸現在的數量,恐怕連元嬰後期來了都沒什麽用,而桃花獸能察覺到趙止的修為是元嬰初期。

趙止擡起手,藍色的雷電匯聚到她的手心,並且不斷聚攏,“茲拉”聲不斷,一把雷電攢動的長劍出現在她的手中。

那劍並不是實形,雷電相疊,劍面平整且不斷蔓延,雷光大亮,那劍如同光一樣抽出去,極大的靈力卷繞整個桃花陣,風起,桃花瓣不斷在風中懸轉,而地面上的無臉女子也被裹入光電中,皮肉立馬被燒焦,發出劇烈的尖叫聲。

“不,不...可能。”桃花獸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元嬰初期的實力,還想抵抗,但攢動雷電的劍意早就落下,“啪嗒”一聲,陣法從正中央被雷電給切開,高大的桃花樹被攔腰而斬,揚起陣陣塵土。

桃花獸一直到湮滅之時,還是沒想明白它們到底為什麽會敗於一個元嬰之手,陣法被破,露出原來的天色,鳴電聲平息,趙止身上的光影逐漸消失,剩下微弱的電流還在她的手心攢動。

“你,”秦瑤池用劍撐住自己的身體,臉色煞白,嘴上都是血,“你到底是誰?”話說完,他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膝蓋一彎,身體就要砸向地面。

趙止伸出手,拿起一株被燒焦的桃花枝頂住秦瑤池下墜的身體,秦瑤池一手抓枝幹,一手扶劍。趙止神色如常,仿佛適才的暴動只是投入池塘中一顆小石子。

“啪嗒”一聲,一塊黃銅質地的令牌被扔到地上,秦瑤池擡起頭,卻發現面前早就沒有人影,他拿起地上的令牌。

令牌上刻有成化門的圖騰,上面刻有幾個遒勁的大字——成化門少主,趙止。

此事過去後好幾個時辰,趙止腦海裏的因果還是不敢相信,“秦瑤池竟然是個男的,《修仙途》的女主竟然是個男的!”

因果開始放馬後炮,“果然書中所描述的只是這方修仙界的冰山一角,有些真相都沈在文字之下,怪不得男女主之間沒有感情線,原來秦瑤池對重鄒然,真的是兄弟之情的景仰。”

白日桃花盡,仙人船又往雲霧中深了幾寸,尋向試煉之地,到夜晚的時候,船上升起篝火,在雲霧中飄搖地亮起火光,可比星辰。

剛出浴的趙止依舊沒有擦拭她的頭發,烏發如綢緞一般傾瀉,水珠往下滴落,她擡起手,在下巴上、脖子上、肩上用手指掐出紅來,在白皙皮膚的對比下,這些紅印顯得尤其顯眼。

做完這一切後,她站起身,披起一襲邊檐帶有絨毛的外袍,推開門走出去。

夜已深,星辰爬滿夜空,‘荼’門前的風鈴卻因不速之客而響起,微弱的敲門聲響起,‘荼’擡起眼。

門被打開,少女便急急忙忙地踏入屋中,‘荼’剛準備開口,趙止一個“啊啾”聲,打斷‘荼’的思緒。

“好冷啊。”趙止把鼻頭發紅的臉縮進披風中,“白綾仙君,快快幫我關門,我可不想明日吃苦藥。”

‘荼’垂眸看趙止,放在門上的手略微停住,他想起竹簡上有關‘男女有別’的字詞,但已然脫下披風的趙止可不會想這些,她伸出手,門“吱呀”得被關上,連一條縫都沒留。

即使關上門,趙止的身體還是在不停顫抖,“怎麽這麽冷?”她在房間裏踱步,伸出手抱住自己的上身,水珠從她未擦幹的頭發上往下流。

白綾之下的視線若有所感,“你須得擦拭幹頭發,要不然會受涼。”

趙止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頭發,水珠滴落到她的手心,她擡起頭,眼神明亮地看向‘荼’,“白綾仙君,你幫我擦吧,頭發太多太長了,我從不知道該怎麽自己打理。”

說完這些,她別扭地垂下眼,“從沒有人教過我這些。”

‘荼’垂首看向趙止,片刻的沈默後,他拿來了布帛,“坐好。”

趙止低落的神情立馬由陰轉晴,她幾乎像只兔子一樣跳到凳子上,規規矩矩地坐直。

指節分明的手用布帛包住趙止的烏發,水珠浸潤布帛,也浸潤‘荼’的指尖,濕意由上往下垂延,偶爾有水珠順著發絲淌入趙止的衣裳中,她立馬縮起脖子,發出微弱的笑聲,“好涼。”

‘荼’的手有片刻的停頓,而後把頭發包裹得更緊些。

趙止的頭發太多,用了三塊布帛才擦拭幹,因果不禁在趙止的腦海裏感慨,“‘荼’真的好有耐心啊,這事如果讓我來做,估計我就直接從道具庫裏抽出一把吹風機了。”

趙止的頭發被擦幹,面色也回暖,臉上升起不明顯的兩端紅,像是被染上了石榴腮紅。

‘荼’收拾的動作不緊不慢,甚至可以用神聖二字來形容,他不像是在整理布帛,而像是在布置爻簽和仙令。

趙止忍不住用手撐住臉,景仰而崇拜地看向‘荼’。

‘荼’似乎察覺到趙止的視線,“你該回去休息了。”

趙止聞言下意識地搖頭,“不行,我不要回去。”

‘荼’走向她,趙止立馬站起身往後退,生怕‘荼’要把她趕出去,“不要趕我走,我不是故意的。”趙止指向自己的脖子,“我的住處外有桑樹,熏得我長出紅疹子,可疼了,你看,這裏比昨日更紅了。”

像是怕‘荼’不相信,趙止靠近‘荼’,“長了好幾處,不僅下巴上有,脖子上有,肩上也有,再往下也有,不信我掀給你看。”

眼見著趙止就要把衣裳褪下肩,‘荼’伸出手,摁住趙止的手。

趙止不了然地看向‘荼’,反應了片刻後醒悟道,“我忘了你現在看不清,要不然你摸一摸,這些紅印兒可煩人了。”

聞言‘荼’抽回自己的手,白綾下的視線看向別處,“不用給我看,我信你。”

“我聞不得桑樹葉子的氣味,只要靠近就會泛紅疹,可這船上處處有桑樹,哪裏是什麽仙人船,我看該改名叫仙蠶船。”趙止委屈地攏起衣領,“只有你這裏沒有桑樹,我這才想來避一避。”

趙止用手指向房間的角落,“我保證不發出聲音,也不占地方,我縮在那處便好,只要讓我安生一晚上。”

‘荼’開口,“你可以在榻上休息,我去書房。”

“不行。”趙止三步並成兩步走到‘荼’身邊,用手抱住‘荼’的胳膊,“你得陪我。”

‘荼’不解地看向趙止,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卻被趙止抱得更緊,“我,我一個人害怕,而且身上這麽疼,你陪著我,我也能好受些。”趙止軟下語氣,輕微地晃了晃‘荼’的手臂,“平日裏都沒有人陪我,你的廂房又這麽空,要是晚上來了什麽精怪,豈不是專門抓我這種下口?”

趙止緊接著說,“在這艘船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只真正地認識你一個。”趙止軟下嗓音,像只藤蔓一樣攀爬上神祇的側身,“你陪我嘛,就陪我一會兒,陪到我睡著就行。”

‘荼’沈默了許久,最終答應陪趙止到入睡。

趙止睡在榻上,拉著‘荼’的胳膊不讓他離開太遠,“你就坐在我身邊,我馬上就能睡著。”‘荼’沒見過她這麽黏人的少女,這幾乎是黏糕成精,嘴角浮現無奈的笑。

趙止如約而行,她乖巧地平臥,但手還緊緊地攥著‘荼’的袖角,在閉上眼之前反覆地說,“只有等我睡著了你才能走。”

‘荼’任由她攥住自己的衣角,另一只手翻開竹簡,平靜地覽書。

趙止的呼吸聲逐漸轉弱,她的手半夢半醒地松開‘荼’的袖角,不自覺地抓向自己脖子處的紅腫,指尖作力,眉頭皺起的少女幾乎要將她的皮膚抓破,她囈語道,“疼。”

‘荼’放下竹簡,伸手按住趙止的手,才按住左手,趙止的右手又伸向她自己的衣裳裏,‘荼’伸出另一只手按住趙止的右手,一時間,‘荼’的身體側向趙止,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過於靠近。

‘荼’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收回自己的雙手,但睡夢中的少女突然伸長手,像是攬住倚靠物一樣用雙手攬住‘荼’的脖子,‘荼’擡起身,趙止便也跟著陷入他的懷裏,毛茸茸的腦袋放在他的脖子下蹭了蹭,溫熱的嘴唇不小心蹭過‘荼’的下頜,少女張開嘴,用舌頭輕輕地舔了一口唇下的冰冷,像是想要嘴含熱冰塊。

‘荼’撐著榻的手一僵,他幾乎立馬站起身,遠離床榻,白綾下的視線不再看向皺眉沈睡的少女。

趙止的腦海中,響起兩聲‘好感值+2’。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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