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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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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算了,就讓他回來吧!”姜老夫人聽了李嬤嬤的話,不過只是微微垂了下眼。

李嬤嬤不得不驚訝於她的反應,訕訕道:“小姐這性子,總得慢慢教的。”

姜老夫人不置可否,只道:“那王二姑娘親娘去的早,如今又出了這種事,也是個可憐人。”

為了個男人跳了塘,又被另一個男人救了,傳出去,名聲便算壞了,稍微講究的人家是不要這樣的媳婦的。

仔細一想,顧陵這人,簡直跟個禍水一般,走哪便禍害哪裏的姑娘。確實也只有留在姜府,有姜嬛管著,才能減少悲劇。

“茶梅,你去庫房裏挑些上好的人參阿膠,送到鏢局去,順便叮囑王二姑娘,我記掛著她,讓她好生養著身子,以後路還長著。”

“是。”茶梅一邊應著,一邊覺得姜老夫人忒心善。

她是打從心底裏瞧不起王二姑娘的行跡的,她也喜歡顧陵,知道顧陵不喜歡她,不過也只是暗暗哭了兩個月,從沒想過要尋死覓活。

命只有一條的,難不成她死了,顧陵就和她好了嗎?她一個丫鬟都知道這個道理,王二姑娘也算是有點身份的,竟是癡愚到這種地步。

“林俊這回下水救了王二姑娘,若那王二姑娘想得開,嫁給林俊,倒也是一樁好事。”李嬤嬤又道。

“他們也算是有緣分吧!”姜老夫人道。

林俊和王書月皆是癡愚之人,二人又都吃了癡愚的苦,經歷了這麽一番,王書月若能醒悟,嫁給林俊好好過日子,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不過她差茶梅去送禮,大抵是因為心裏過意不去。她怕顧陵害了自己女兒,打發他去鏢局,不料卻害了別人的女兒。

王總鏢頭是個情深的人,獨自拉扯兩個女兒長大不容易,若王書月一命嗚呼了,她罪孽就重了。

以姜嬛的性子,遲早會想辦法讓顧陵回來,她何不順水推舟,讓姜嬛念著她的好,這樣姜嬛才會更容易聽她的話。

“李嬤嬤,咱們去看看嬛嬛又在做些什麽。”姜老夫人道。

去了藕香水榭,姜嬛不在。問了丫鬟,說是去了綠竹齋。

姜老夫人只得讓人把她喚回來。

姜嬛本想在綠竹齋裏等顧陵回來的,聽丫鬟說她娘找她,心裏有些忐忑,見了陳氏後,乖覺得很。

“娘。”

“你幹什麽去了?”姜老夫人道。

“我看丫鬟們給顧陵收拾屋子。”姜嬛抿了抿嘴說。

姜老夫人向左右使了個眼色,待左右退下後,拉住姜嬛的手,語重心長道:“娘不反對顧陵回來住,但有兩件事,你得先答應娘。”

“一是不準再到顧陵屋裏去,他是個成年男子,你是個大姑娘了,要時時懂得避嫌。”

“二是不許再和顧陵拉拉扯扯的,也不能再鬧著他,讓他陪你玩。”

姜嬛想把顧陵叫回來,就是為了讓顧陵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陪她玩的。聽到姜老夫人這麽說,嘴巴一撇,就想反駁。

姜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道:“若是被娘發現你和他還像從前那樣,總是單獨待在一塊,又每日膩在一塊的,娘是絕對要把顧陵趕出去的。”

姜嬛嘟著嘴,不反對也不答應。

姜老夫人見她不服氣,笑了下道:“你看你,娘是怕你吃虧,你還小,不知道這世間的男子就沒一個真正老實的,多的是表面看著像正人君子,內裏實則壞透的。”

姜嬛被她這麽一說,想起顧陵也曾對她使過壞。心裏一動,忽覺她娘的話有些道理,點頭道:“好,我聽娘的,從今以後,我少理他就是。”

*

這日未及黃昏,顧陵便回來了。

他思歸心切,一路馬不停蹄,本以為姜嬛已在綠竹齋等著他。誰知回了綠竹齋,只有個小廝來迎他,那小廝說他叫“阿福”,因阿昌受了傷,小姐便派他來綠竹齋幫襯打理。

屋裏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說是給他接風。

阿福見顧陵發怔,又問熱水已燒好了,要不要先洗個澡。

顧陵瞧不見姜嬛,失落地道:“小姐是出去了嗎?”

“沒有,小姐今日一直都在府中。”阿福道。

顧陵心裏是早知道答案的。這種時候,天都快黑了,姜嬛就算出去了,也該回來了,但他心裏多多少少還存在著期待。

他原以為姜嬛叫他回來,是盼著見到他的,一定會第一時間來見他,站在他面前,拉著他的袖子,歡快地笑著和他說話,可是沒有。

她讓他回來,卻不見他。派人來服侍他,擺了一桌子好菜又什麽用!

顧陵隨便吃了幾口飯菜,又洗了澡,換了身衣服。

此時天已經黑了。一輪滿月孤零零地掛在林梢,四處是寂寥的蟲鳴,顧陵盯著那月看了許久,不過倍感無聊寂寞。

又反省起了自己近日的行為,是不是他又做錯了什麽,惹得姜嬛又與他置氣,才不來看他。

思來想去,他也沒做錯什麽。王二姑娘跳塘這事,完全是她自己的主張,他從未逼過她,被她纏得煩了,也沒說過太重的話,委實不該怪到他頭上。

不過女兒心,海底針,姜嬛若聽了些風言風語,懷疑起他跟王二姑娘有些什麽,那麽生他的氣,不來看他,也是說得過去了。

顧陵想到這,愈發認定姜嬛現在一定因著王二姑娘的事,在屋裏生他的氣,沒準她還盼著他早點滾到她面前給她解釋道歉,他若稍微去晚了,姜嬛一定更生氣,更不會原諒他,從此以後都不理他了。

他越想越慌張,不禁恨自己今日第一腳踏入姜府時,竟沒有想到這麽一層。他若早想到這一點,合該進了姜府就跑到姜嬛面前給她解釋,萬萬不可吃了飯,還洗了澡,延誤了許多時間。

*

一輪圓月倒映在塘面,白日裏碧綠的荷葉,在夜色的暈染下皆成了片片墨綠。

顧陵沿著長長的白石橋走來,遠遠見水榭軒窗大敞處,有個纖細的倩影臨窗而坐。

她身上穿著輕薄飄逸的紗裙,裙擺隨著風輕輕曳動,手中搖著一柄折扇,許是也剛沐浴完,滿頭青絲散在胸前背後,小巧精致的側顏,在朦朧的燭光與月色下,美如夢幻。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停下了腳步,細細凝望了一會,好似天地間的所有美好都集中在了那一方剪影中。

出神間,姜嬛卻已消失在了窗下。

他茫然若失,快步地往水榭處走去,看守水榭大門的是個眼生的婆子,見他來,伸出又短又壯的手攔道:“顧教頭怎這時候來了?”

“顧陵求見小姐。”

“這可使不得,天都黑了,小姐得休息了。”婆子一邊說一邊推著他道,“而且你如今在外當差,雖是小姐開恩,讓你回來住,可怎能像從前想見就見。”

顧陵聽到這婆子的話,心裏只覺一陣寒。

他如今卻是連見她都不可以了嗎?這到底是姜老夫人的主意,還是姜嬛的主意。

“麻煩你通報一聲,見與不見,小姐自有主意。”顧陵客客氣氣地向婆子道。

這婆子說話做事素來粗俗,之前又受了姜老夫人的吩咐,只一心想趕走顧陵,沒好氣地道:“還通報什麽,不能見就是不能見,沒臉沒皮的,小姐素日裏不過拿你當消遣的玩意,你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肖想起做姜家的姑爺了。”

婆子譏誚的神情,刻薄的語氣,猶如柄柄利刃刮在了顧陵的臉上,剜在他的心裏。

他少時游蕩,聽過許多譏諷之語,卻從未像這一刻覺得如此誅心。頓時生了許多可憐可嘆之想,有那麽一刻,甚至覺得自己卑賤到了極點。

他為了那個人,舍棄了一身驕傲,做小伏低,戰戰兢兢,可她總讓他患得患失。如今卻是連她身旁的一個婆子,都可如此譏諷輕賤他。

底下的人,大多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的,況且如這般粗鄙的婆子,都能說出“小姐素日裏不過拿你當消遣的玩意”,難不成他一直以為的“兩情相悅”,不過只是笑話。

婆子見他走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在他背後啐了一口。

受辱至此,顧陵更覺偌大的姜府,實無他的容身之所。

恍惚之間,卻已是離了姜家,來到了東邊熱鬧的夜市上。

城裏入夜後按規矩是需要戒嚴,但因昌平街一帶向來繁華,商賈雲集,百姓生活又富裕,因此官府對於這一帶夜市的開放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夜幕已全然拉下,四處酒坊燈火亮起,遠遠的,還有笙瑟調笑之聲傳來,那是近處青樓的歌姬舞姬在給客人助興。

顧陵挑了個街角處不起眼的小酒店坐下了。

“客官,要些什麽?”小二見他氣質不凡,殷勤地過來問道。

“酒。”顧陵道,想起上回他因為喝了酒,和姜嬛鬧別扭的事,又有些遲疑。可如今,她都不肯見他,怕是他喝死了,姜嬛也不過只同當年死了只鸚鵡那般難過。

反正他與那只鸚鵡又有何不同?不過只是個供人消遣的玩意。

想到這,顧陵自嘲地冷笑了一聲,提高了音量道:“酒,有多少上多少。”

“好咧!”

店小二見來了個闊氣的主顧,高興得笑不攏嘴,一邊上酒一邊道:“咱這雖是新開的店,釀酒的師傅手藝卻是一等一的好,這三壺酒,皆是師傅的拿手絕藝,保管客官滿意。”

顧陵也不管他說什麽,從兜裏掏出了一枚銀子,直接扔給了店小二,撥出酒塞,也不用杯,直接就著壺喝了起來。

店小二見他出手如此闊氣,笑得更加殷勤:“客官要不要再吃點小菜。”

顧陵吞下了一口烈酒,又丟了一個銀子給他:“只給我上酒,不要煩我。”

店小二更加高興了,沒想到還有人給“閉口費”的,把兩枚銀子揣到了兜裏,端著盤子笑嘻嘻地走了。

他的笑,卻讓顧陵覺得自己格外可悲。

兩壺酒下肚,腹中一團熱,人卻有些飄忽了。

他上一回喝的是姜府裏的酒,倒不會這麽容易醉,可見這家店雖小,酒卻烈。

顧陵以手撐額,腦海裏如走馬觀花般閃現出了許許多多他與姜嬛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哪怕她總讓他傷心,但他此生的歡樂卻全系於她一人身上。

他想起了在山上那段歲月,他總喜歡躺在山頭看漫天雲卷雲舒,直至風消雲散。

老人站在他身後,對他道:“人生際遇,就同這雲,散散聚聚,本是無常。”

他於許多事上,都看得輕淡,豁達。唯獨在“情”上,卻時常覺得自己偏執得像變了另一個人,姜嬛無意間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便能決定他的悲喜生死。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或許他該學著如何去放下,如何不那麽在乎她。

“轔轔轔。”

有馬車緩緩地自酒店門外駛過。微風襲來,自馬車上流淌出來的香味混著酒香似有似無地撲入了鼻中。

酒店裏的顧客聞到這香氣,全都停下了酒杯,好奇地往店外望去,唯有顧陵,只自顧自地飲酒。

馬車停下。

不一會,自馬車上走下了一位衣著打扮十分講究,杏臉桃腮的姑娘。

就在大家以為這氣質不俗的姑娘就是馬車的主人時,那姑娘卻徑直走到了顧陵身旁,彬彬有禮道:“公子獨飲,未免寂寥,我家主子想請公子到府上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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