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陌路同歸 （五）

上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白色天際，以陽光普照的形式彰顯著自身的活力，正如那些在操場上運動的、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一般散發著蓬勃生機。

賀赫坐在跑道邊的觀眾席高處，眺望著在操場上活動的那些人。她今天也是如林吹之前所見的那樣，像即將枯敗的花朵，毫無生機，隱隱有雕零之景，而這朵將死之花，不僅帶著有毒的刺，還散發著衰落的氣息。

坐在賀赫身側的林吹則依舊沈默著。這節體育課已經過半，體育老師說解散後，林吹就獨自來這裏坐著，沒過多久賀赫也來了。這挺出人意料的，但是林吹轉念一想，昨天中午她才和賀赫一起在食堂吃午飯，這似乎又不奇怪了。想起昨天的午餐，林吹覺得和平常自己一個人吃飯沒什麽區別，兩人在餐桌上毫無交流，去食堂的路上兩人一句話沒說。午餐結束後，賀赫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學校，連聲招呼也沒打。

事情發展得很奇特，卻又很自然。林吹到現在依然覺得，眼前這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對她而言僅是個陌路人，她相信她對賀赫而言也一樣。她們統共也沒待在一起過幾次，說上過幾回話。先前那可怕的感覺，已經被時間沖洗得逐漸模糊淡化，現在再面對賀赫，她已想不起那天的賀赫究竟是怎樣的了。只是時隔多日，賀赫重回林吹的視線，讓林吹難免感到有點困惑，她盡量避免受這困惑的影響，將註意力放在眼前的風景上，她要的是放空一切，而不是一跟賀赫待在一塊，就勾起她的憂傷惆悵。

風在空氣中緩慢地湧動著，溫柔和煦的陽光或鋪灑在郁郁青青的草地上，或穿過青翠欲滴的成片的樹葉落入泥土裏，如幻的人影在叫，在喊，在遠處跳動，像是透過一層面紗窺視他人，又像是藏在薄暮中久遠的記憶，虛空而不真切。

賀赫的目光一直望向那些在跑道上自由奔跑的人、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人，她的目光是固定的，但映入她眼中的景象是不斷變化的。她的心靈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受到寧靜了。

“林吹，”近旁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林吹的神游，林吹回神一看，發現賀赫正看著她，而且臉上似乎帶著笑意。這一刻，林吹看著賀赫的眼睛，感覺賀赫好像變得柔和了很多。

“你想離開這裏嗎？”

“離開？”林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訝，可隨即她又冷漠淡然地回答道，“沒有想不想。”她近乎本能的很抵觸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會引發她關於過去的一系列不好的聯想。可同時林吹說的也是實話，她從來沒有去想象過未來，未來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不清不楚的概念，離她遠著呢。但賀赫的話，卻從此給她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一個她從未想過的道路。只是她現在不會去深入思考這件事。

“我想。”賀赫黑色的眼睛好像迸射出了光芒，“我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個城市，去更遠的地方。”

林吹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她專註地望著賀赫那雙暗含期望的眼睛，認為賀赫還想對她說什麽。

可是賀赫只是看著她，看了許久。她眼裏的亮光逐漸暗了下去，眼神又慢慢地透露出一股寒意。像林吹平常見到的賀赫那樣——一副冰冷的眼神，看什麽似乎總帶點輕蔑和傲慢。

也就是在這時，賀赫倏地別過頭，看向了別處。

林吹也收回了視線，垂下了目光。

很快的，賀赫走了，又一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她好像從不給人挽留的機會，林吹甚至沒註意到她起身。那時，林吹正對著空曠的操場發呆，等到林吹轉過頭來看時，身邊已是人去位空，操場上再也尋覓不到賀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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