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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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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廚房裏,一男一女,一個有條不紊,一個手忙腳亂。

眼看爐子裏的濃煙越來越多,廚房裏快要被濃煙搞得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讓你把爐火搞旺一點,怎麽這麽多煙,嗆死了,咳咳。”

常映雪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到爐子跟前,看著拼命拿著蒲扇對著爐子裏扇風的男人,對他甩了個大大的白眼。

“早知道你這邊沒有煤氣爐子,我就讓鄭耀坤直接從老盛昌送做好的菜過來了,省的我再這廚房裏受這份罪。”

梁昱舟現在十分後悔自己剛才誇下海口說要給她打下手,本來一早出門時還西裝革履的,現在卻坐在爐子前面挽起袖子往裏面添柴火。

“你往裏面加的柴火太多了,都沒燒著,你還一直扇風,能沒有煙嗎?”

常映雪抽出一些柴火,又湊過去,用嘴巴輕輕吹起。

爐子裏的小火苗又重新燃了起來。

隔著朦朧的煙霧,她的嘴巴微微嘟起,火苗隨著她吹出來的氣不停地跳躍著,耳朵上的珍珠耳墜也隨之微微顫動。

梁昱舟覺得似乎有什麽從他心頭拂過,心尖癢癢的。

“好了,不要塞太多柴火了,要等燒得差不多了再加。”

常映雪站起身來,這才註意到一道灼熱的目光鎖定在她臉上。

“我臉上有什麽臟東西嗎?”她用手輕擦了一把臉,以為是柴灰飄到了臉上。

“沒有。”梁昱舟聲音微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以前又沒生過火,哪裏知道這些。”

“那是,您梁大少哪兒吃過這份苦。”常映雪手上切菜刀的動作頓了頓,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其實,我以前也不會燒火做飯,這些都是這兩年才學會的。”

梁昱舟把視線從跳躍的火苗重新移回到她身上,莫名有些心酸。

能夠看得出,常映雪和她外婆都是出身書香門第,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家世一定不差,可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之前他有讓鄭耀坤去查過關於她的身世,知道常映雪是在三年前由於父母雙亡才來到寧城來投奔舅舅的。

可在這之後想必她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曾經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如今卻要被迫學著生火做飯,還要躲避舅舅時刻的追債和壓榨,梁昱舟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失去媽媽以後的日子,過得都是分外艱辛的。

“別做了,我命人去買回來吃便是。”

常映雪搖了搖頭,“菜都備好了,我答應外婆要做給她吃的。以前才學做菜的時候,還會切到手,或是燙到自己,現在完全不會了。”

她一邊將拌好米粉的肉放入蒸鍋,一邊說道,“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的很沒用,切菜都是一邊哭著,一邊切的,做的不好吃也得吃下去,不然那一餐就得餓肚子了。爸爸媽媽離開的太突然,我來寧城投奔舅舅和外婆,恰好趕上舅舅生意失敗,賠了很多錢,那時我什麽都不懂,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以為都是一家人是不會存什麽壞心思的。舅舅隨便幾句話,我就放心地把家裏的房契地契都交給他了。”

“後來我準備上師範學校需要報名費的時候才知道,那些房產早已被他變賣還債,包括我和父母一起居住的那套房子,我就這麽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了,真的成了無家可歸的浮萍野草。”

常映雪苦笑了一下,“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說了你也不懂。”

她眼中的梁昱舟是那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又怎麽會懂得底層掙紮的痛苦。

“如果我說我懂呢?”梁昱舟兩手撐在竈臺上,將她圈在自己的身體和竈臺之間。

常映雪聲音微微顫抖,“你這是做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沒你想的那麽好,我也是一路吃過苦,摸爬滾打才有今天的。”

常映雪望向他的眼,他的眸中印出跳動的火苗。

梁昱舟沒想到她會與自己主動分享身世,或許是爐中的烈火太過撩人,或許是身後的鍋裏的水汽氤氳,這一瞬間,他也忽然想要對她打開心扉。

“你已經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了。”常映雪忽然想哭,她有些不解,明明他擁有別人得不到的身份和財富,卻為何還要那麽評價自己。

“可我是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道出了他埋在心底多年的結。

外人眼中,他驕傲矜貴,能力卓群,可卻從出生那一刻起,註定不受父親待見,如同見不得光一般,在他弟弟的身後為他鋪路,為他掃平一切障礙,他不過是個還有利用價值的工具人而已,若哪一天他無法再給梁家創造價值,誰還會正眼瞧他一下?

原來,他們都各有各的苦,努力想要把支離破碎的生活拼湊起來,卻怎麽也修補不了受傷的內心。

這樣看來,他們是同一類人。

她眼神倔強,原本還強忍住的淚水,這一刻受到了觸動,順著眼角滑落。

滋潤了內心幹涸的土壤,讓情感的幼苗在彼此心中破土而出。

他吻上了她的臉頰,苦澀的淚水滑入他的舌尖,比剛才那杯苦茶還要耐人回味。

梁昱舟愛上了她倔強不服輸的模樣,不再伶牙俐齒,咄咄逼人,此刻的她變得柔軟,甚至有幾分可憐。

足以讓他失了魂魄,情願溺於她的淚海之中。

今日,他們重新認識了彼此的另一面。

爐上的開水沸騰,蒸汽頂起壺蓋,發出嗡鳴聲。

兩人如同從夢境中驚醒一般,拉開了一些距離。

“水開了。”

常映雪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轉身就要去提水壺,她一下子慌了神,伸手觸碰到金屬壺把,被燙的把手縮了回去。

“當心,還是我來吧。”

梁昱舟取下掛在墻上的抹布,墊在手上,把水壺拎到一邊,然後又把炒鍋架在爐子上。

“有沒有被燙到?”

他拉過常映雪的手仔細檢查,好在就是指尖有些微紅。

“我沒事。”

常映雪將手抽出,轉身繼續切菜。

“把那個草頭炒了吧,我想吃。”

“可是我不會做,從來沒做過。”

常映雪看了一眼菜籃子裏的還剩下來沒處理的草頭,原來是他點名要吃的,她剛才還好奇鄭耀坤怎麽買了這個菜。

“我教你,很簡單的。”

梁昱舟直接無視她的拒絕,繼續說道,“我媽媽一個南洋人都能學會,你還怕學不會嗎?”

“她留學時與梁京江結識,愛得熱烈,非他不嫁,為了他寧願與我外公鬧翻,隨梁京江一起回來寧城。或許那時候的他們是很甜蜜幸福的吧,還沒來得及結婚,我媽媽就懷了我。那個時候外公生意上遇到一些事情,梁京江可能覺得我媽媽對她的事業不會再有幫助,又去結識了付麗華,並很快與她結婚。”

“我媽媽她好傻,為了一個男人,漂洋過海,改變了鄉音,改變了飲食,甚至放棄了自我,最終等來的卻是背叛。”

“她廚藝很好,學會了很多寧城地道的菜肴,酒香草頭她每年春天都會做,她心中煩悶無處排解,慢慢就學會了酗酒,我以前很討厭她身上的酒味,可現在卻又十分想念。”

常映雪默默地聽著,目光在櫥櫃的架子上梭巡。

“這兒真的有白酒,我知道草頭是要用白酒來熗的,你看看這個能不能用?”

雖然剛才嘴上說不會做,但她還是用行動表明,已經把他的故事聽進了心裏。

梁昱舟上前擰開瓶蓋聞了聞,“是白酒,不過可能放的時間有點長了,不夠香,但也能湊合著用。”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難伺候,等著吃現成的還那麽多要求。”

“剛才你故意給我泡那麽苦的茶,這就算補償不行嗎?”

“還不是因為你非要打聽我小時候的事。”

“難道,你還有什麽秘密是我不能聽的嗎,還是不想讓我聽?”

“我是不想讓你插手我家這些爛事。”

常映雪從他手中拿回瓶蓋擰緊,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這倒是給梁昱舟提了醒,“你舅舅到底欠了多少錢,實在不行我替他擺平算了,省的你天天東躲西藏的,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那點錢最後還得被逼著拿出來。”

“你最好不要讓我舅舅知道你有這本事,不然他會更加肆無忌憚,每次都會纏上你給他解決問題。”

曾經她也以為只要把賬還清,舅舅就會浪子回頭,重新振作起來,踏踏實實地找份工作,或是安安分分地做個小買賣。可事實證明,人的貪欲一旦被激發,就再也不可能恢覆到以前。

梁昱舟點了點頭,“我不管,但你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隨時找我。別忘了,我剛剛可是答應過你外婆的,會對你好。”

“你該不會當真了吧,這難道不是為了哄外婆開心才這樣講的嗎?”

“當然不是,你在外婆面前都敢撒謊?我可不敢。”

梁昱舟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真真假假,一時間誰又能說的清?

“少拿外婆當擋箭牌,別以為今天讓你見了外婆,你就能對我怎麽樣?”

常映雪一把推開他,走到竈臺邊上。

她腰間系了圍裙,顯得腰肢越發纖細,額前碎發隨著切菜的動作蕩在耳邊,看在他眼中,是從未見過的別樣風情。

或許在選擇對她袒露心事的那一刻起,他便認定她了。

一對身世淒苦的可憐人,偏偏在這世上遇到,從此不再形單影只,孤軍奮鬥。

“我不想對你怎樣,你現在渾身帶刺氣鼓鼓的好像一只充氣的河豚,我怕再一靠近會中了你的毒。”

他明明就已經中了毒,還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再取笑我,小心我真在你那酒香草頭裏下毒。”

“想要吃草頭,你就自己去洗,我還要做其他的菜。”

常映雪果然是浪漫氛圍的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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