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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說道夢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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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說道夢陽臺

在夢裏, 蘭奕歡又見到了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往事。

他從小先天不足,身體不好,但正是因此, 越有缺陷越是奮發, 反而練就了一身精熟的好武藝。

那回也是趕上京城周邊出現了賊匪,占山為王, 滋擾周邊百姓。

賊首還是一位退伍卸甲的將軍, 收攏了一些舊部, 武藝十分高強, 漸漸形成了一定規模。

因此朝廷不敢輕忽, 派兵圍剿。

當時便是由太子帶隊, 七皇子也一同隨行歷練。

蘭奕歡那個時候年少氣盛,頭一場仗,一心想的是怎麽打的漂亮,不要跌份, 最好在太子和其他將士們面前好好出一把風頭, 讓他們都看看自己有多厲害。

懷著這種想法,他雖然只是個跟著出門鍛煉的輔助,卻一人一騎沖在了最前面, 蘭奕臻還特意把他給拽回來好幾次, 但是一不留神, 蘭奕歡就又跑得沒影了。

他出門之前, 五哥剛剛因為差事辦得好被皇上誇獎了, 齊貴妃高興的不行, 連著好幾天都眉飛色舞的, 合宮走動,誇她的兒子有出息。

蘭奕歡看在眼裏, 不服在心上,他想,他這次也得想法立個什麽功勞,讓母親也能這樣誇讚自己一回。

就一回就行。

他自覺原先跟太子說不上熟,這次一塊出來倒是發現蘭奕臻這人有種跟冷峻外表不大相符的婆媽。

明明要指揮那麽多人忙的很了,這人竟然還不忘分神看著他別亂跑,就跟看著三歲娃娃似的。

可他是出來打仗的,又不是出來吃奶的,蘭奕臻不讓他跟敵人短兵相接,真刀真槍的搏殺,他的功勞從哪來?

蘭奕歡一路上都在躍躍欲試,尋找機會,最後也可算是被他找到了一個。

他們這次要抓的賊首叫聶豐丘,他最後被逼的退無可退,情急之下,竟抓來一位之前擄劫上山的貴族女子擋在身前,要挾眾人,雙方一時僵持住了。

蘭奕歡就是趁著這個空檔,悄悄繞到了聶豐丘的身後,然後冷不防從馬背上飛撲而下,在他後背上狠狠一撞。

趁著對方手上的劍被這一撞稍有歪斜的剎那,蘭奕歡用胳膊架在女子和劍刃之間,硬是抱著她滾了出去。

聶豐丘隨即一劍刺向蘭奕歡的後心。

“啊!”

他的劍還沒到,忽然一聲慘叫,蘭奕歡回頭一看,發現是蘭奕臻疾馳而至,流星般的一箭射出,正穿透了聶豐丘的脖頸,令他當場斃命。

蘭奕臻殺人之後,看都沒有多看聶豐丘一眼,策馬疾馳到蘭奕歡身邊。

他的雙手都在發抖,馬還沒停就跳了下來,踉蹌一下,奔到蘭奕歡身邊去看他的情況。

“七弟,你怎麽樣!”

蘭奕歡胳膊上的血管被割破了,血流的跟不要錢似的,卻滿臉都是興奮的笑。

他甚至還不忘了先沖著那姑娘柔聲說句:“沒事,別怕。”

說完之後,蘭奕歡才得意洋洋地沖蘭奕臻邀功:“二哥,殺聶豐丘的功勞咱倆一人一半。你看,我可沒拖你後腿吧!”

蘭奕歡在夢裏重溫舊日光景的時候,也不禁在心裏暗暗捂臉,默默想著:“我那個時候,可真二啊……”

其實他當時根本就沒註意,蘭奕臻的臉色都被嚇白了,聽了他的話之後又變成鐵青,簡直是異常精彩。

侍衛們慌慌張張取來金瘡藥,蘭奕臻接過去,親手給蘭奕歡包紮。

他好半晌才說出來一句:“……若再慢一點,你這條胳膊就被砍下來了!”

蘭奕歡不怎麽在意,反正結果是好的就行:“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叫藝高人膽大嘛。”

蘭奕臻沈沈地說:“孤用得著舍了自己的弟弟去套狼?”

蘭奕歡道:“但我救下來了那姑娘呀?別說,長得還挺漂亮的……”

蘭奕臻腮邊的咬肌動了動,看上去像是很想掐死他,但手上包紮的動作終究是沒敢用力半分,包完傷口之後,起來就走。

蘭奕歡抻著脖子說:“謝謝二哥!二哥,我今天立功了,你回宮之後別忘了在父皇面前誇我幾句行嗎?!”

當時他還奇怪,蘭奕臻這是突然有了什麽急事,走的這麽快,這回在夢境中重新見到這段往事,蘭奕歡才突然反應過來。

——相似的表情,相似的語氣,原來那個時候,蘭奕臻也生氣了。

他從蘭奕臻來氣到蘭奕臻消氣,壓根就半點感覺都沒有。

他一個當哥的,比自己大了八歲,怎麽那麽愛生氣?

……不,或者應該說,他一個太子,生氣生的怎麽這麽……潤物細無聲的?

蘭奕歡追上去幾步,喊道:“二哥!”

上一世,蘭奕臻就那麽帶著氣走了,這一世的夢境中,蘭奕歡叫住了他。

蘭奕臻回過頭來,表情猶自冰冷:“幹什麽?”

蘭奕歡道:“你別生氣……”

說完,一頓,因為他其實不知道蘭奕臻是為了什麽才不高興的,後面有點沒得說。

但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讓蘭奕臻怔住了,緊接著,他的眼睛止不住的亮起來。

他低聲道:“我沒生你的氣。”

“哦哦,那就好。”

看著蘭奕臻的樣子,蘭奕歡突然福至心靈,好話自生:“二哥,你也挺漂亮的。”

蘭奕臻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被他的玩笑逗笑,但臉上的神色早已冰雪消融,眼中似有無限情緒,可惜蘭奕歡一點也看不懂。

【蘭奕臻壓抑指數:99%;心情評級程度:忽喜忽愁,忽上忽下,忽愛忽恨】

【隨機任務獎勵已掉落:少年初長成,“春心萌動”情緒包到賬】

——什麽東西?

哪來的春心,對誰萌動?

說的是蘭奕臻看上剛才那個姑娘了嗎?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蘭奕臻後來才一直沒有娶妻?

可是僅僅是一面而已,這應該也還不至於吧。

蘭奕歡道:“獎勵我這個,我好像暫時用不著吧。”

【本道具為情緒價值獎勵,可對任意對象使用。】

不要白不要,或許有了這個,蘭奕臻這輩子就不用打光棍了,算是他的一個知恩圖報。

蘭奕歡想了想,將情緒包收入囊中。

*

不管怎麽說,這一次,蘭奕歡都成功又驚險地逃離了護國寺,但整個起火事件的影響卻依舊在不斷地擴大中。

想一想,堂堂國師奉了聖命,帶著皇子和太傅的孫子兩位至貴之人去護國寺祈福,結果沒過幾天,福是一點沒見著,護國寺還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這樣的事情簡直是亙古未有,駭人聽聞。

實際上,從這把火燒起來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腦袋就都已經在脖子上面搖搖欲墜了。

這一片轄區的官員們都是從睡夢中被緊急喊起來了,一聽起火,全都嚇得魂飛魄散,有人甚至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直奔向了火場,並且迅速派人將此事上報給了太子。

但太子那邊的回話竟然是,太子殿下竟然已經比他們先知道了這件事,而七皇子已被太子接走了。

消息竟然如此靈通,更讓人覺得蘭奕臻高深莫測,但不管怎麽說,蘭奕歡沒出事,已經足夠讓不少人大松一口氣,燒香拜佛了。

而敬聞這位前幾天還炙手可熱的國師,轉眼間則變成了罪人。

雖然這把火燒起來並非是他的責任,但祈福是他提議的,出現了這樣的兇兆,難免讓人猜疑。

其他人都不敢跟敬聞有過多的交流,生怕受到牽連,但他又是國師,在沒有皇上的命令之前,誰也無權處理。

權衡之下,當地官員只好把敬聞安排在了一家客棧之中,暫時看管了起來。

一直到第二天,敬聞大師才迎來了第一位敢於探望他的客人,正是蘭奕歡的二舅齊延。

敬聞是齊延推舉給皇上的,結果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接下來只能祈禱皇上不要認真追究了,否則他難逃責罰。

齊延昨晚聽到消息之後就再沒合上眼,此時進了門,看見敬聞大師竟然還在客棧的床上打坐,他不由急火攻上心頭,上去便質問道:

“這事到底是怎麽弄的,那麽多的守衛,為什麽會突然起火!這下可怎麽辦?這樣的兇兆,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齊大人,不要慌。”

在他的質問中,敬聞大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衣服還沒有換,僧袍上都是煤煙的痕跡,但表情十分平靜,說道:“我已經得知了一個消息。”

齊延楞了楞,道:“什麽消息?”

敬聞大師神秘地笑了笑:“這一次沒有任何人在火海中喪生。”

“怎麽可能!”齊延不禁叫起來,“那麽大的火,都幾乎把護國寺給燒成灰了,怎麽可能連一個人的傷亡都沒有?!”

敬聞大師緩緩地說道:“阿彌陀佛,那可能當真是佛祖顯靈保佑吧。但你不妨想一想,那麽大的火,卻沒有人傷亡,這算是兇兆,還是吉兆呢?”

在他的提醒之下,齊延靈光一閃,豁然開朗,立刻說道:“那一定是因為大師的法術神通,在火災中護佑住了所有的生靈!大師簡直是福澤深厚,法力高強啊!”

兩人對視片刻,忽然同時笑了起來。

敬聞大師說道:“這就是了。既然小僧立下了如此大功,皇上又怎麽會處罰我們呢?齊大人,你實在是不必過於擔心了。”

起初發現失火之後,敬聞大師也十分慌亂,但他這一生也算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慌了一下之後,很快就開始思考解決之道。

他特意用銀子收買了救火的官兵,詢問他們火場裏的具體情況,便驚喜地得知了竟然無人傷亡這樣的好消息。

雖然敬聞大師也覺得此事發生的十分蹊蹺,但這並不重要,最關鍵的是有了這種事情,他也就有了脫罪的借口。

失火可能是天災,可能是人禍,但是不一定是他的問題,能在火災中讓所有人活下來,才最能證明他的神通,這次,弄不好還是因禍得福了。

眼看著齊延喜形於色,敬聞大師卻又道:“不過……”

齊延連忙問道:“不過什麽?難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敬聞大師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不過在大火剛剛燃起來的時候,我正要度化韓直成為我的信徒,結果被七皇子闖進來看到了。”

他那套“度化”的齷齪手段,齊延心知肚明,聞言猛然一驚,說道:“他們兩個人呢?”

敬聞大師說道:“已經被太子接走了。”

齊延喃喃地說:“這可有些不妙。”

敬聞是他當初秘密舉薦給皇上的。

當時一看這人,齊延就知道,他必然大有前途。

如果能和敬聞達成合作,在皇上面前安插下一條重要人脈,也就讓他們多了跟太子抗衡的籌碼。

齊延也知道,敬聞表面上是聖潔的高僧,其實背地裏卻一直在尋找合適的男童,助他延緩衰老,永駐年華。

但真正能夠讓他滿意的人選要身份貴重,八字好,相貌漂亮,卻是極難尋找,於是,齊延幹脆就拿蘭奕歡來送了敬聞一個人情。

他很清楚這個外甥的真實身份,也知道齊貴妃並不在意他,就算出了什麽事,不鬧出人命就行。

只要齊貴妃不追究,再嚇唬嚇唬蘭奕歡,他害怕之餘,絕對也不敢說出去。

只是齊延想得挺好,卻沒料到事情的發展如此讓人焦頭爛額,心中不覺隱隱後悔。

敬聞大師說道:“我已經想過了,如果他們對別人提起的這件事,只能抵死不認,就說我在教韓直練功,他怕苦掙紮,就被七皇子進來拽走了。”

“總之,一口咬定了是他們貪玩怕苦,甚至引導別人去懷疑,這場火是不是七皇子頑皮,打翻了什麽才燒起來的,還是把重點引到火災上面。”

齊延想了想,緩緩道:“不錯,一定要先下手為強,將罪責推到他們身上。”

他說到這裏,心念一動,說道:“不如幹脆稟報皇上,再在宮中做一場法事。就說要尋找引發這次失火的禍國災星,稍稍動一動手腳,就能把罪責全推到‘災星’身上了。”

敬聞大師道:“韓直?”

齊延道:“不,七皇子——你想一想,七皇子原本是個命格尊貴的人,怎麽一到了東宮,就變成災星了呢?這樣說來,真正不吉利的人是誰?”

敬聞大師一下就明白了,齊延不惜陷害自己的外甥也要弄出這麽一個“災星”來,實際上是沖著太子的。

他不禁搖頭嘆息,說道:“那麽漂亮的孩子,可惜了。”

齊延道:“皇上不會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但如果因為這件事,他受到了冷待和放逐……豈非更是任由大師擺布?”

敬聞大師微微一笑,說道:“看來無論於公於私,這場法事都是非舉行不可了。”

“不過,”他目光閃動,“在此之前,小僧得先勞煩齊大人,幫我給韓太傅送封信。”

*

在敬聞和齊延如前一世般共同謀劃著的時候,蘭奕臻也沒有因為蘭奕歡的平安歸來而停止計劃。

第二天回到東宮,他便再一次接見了宏安道。

上一回是剛剛把蘭奕歡送走時,蘭奕臻覺得放心不下,於是找來宏安道,令他溫習過去所學的神仙方術。

他打算找合適的時機讓宏安道在皇上面前露臉,得到寵信之後,再逐步撼動皇上對於敬聞的信任,以便能早點接回蘭奕歡。

但這回因為失火的意外,這計劃自然也有了變動。

這件事情已經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宏安道也聽說了,進來之後先給蘭奕臻請了安,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不知七殿下可好?”

蘭奕臻點了點頭,說道:“他沒事。大火中並沒有人員傷亡。”

宏安道松口氣之餘也有些驚詫,說道:“那可真是僥天之幸了。七殿下福澤深厚,說不定真是受上蒼庇佑呢!”

蘭奕臻笑了笑,說道:“先生說話,已經帶上了幾分玄意,看來這些日子孤吩咐你做的事,你準備的不錯。”

宏安道說:“殿下有吩咐,小人自當竭心盡力。”

蘭奕臻隨手抽過幾本神仙道教類的典籍考了考他,發現他果然讀的很通透了,便點了點頭。

蘭奕臻道:“那麽,便請先生靜待時機吧。孤不能以自己的名義直接將你舉薦給父皇,還得找個合適的推舉人選。”

宏安道明白蘭奕臻的意思。

太子是一向對這些道法佛理神神鬼鬼之事不怎麽感興趣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反感,如果突然給皇上舉薦了一個道士,皇上只怕反而會覺得他別有用心,更加防備。

皇上與太子,看似是這世間最為尊貴的父子,實際上卻根本沒有應有的親情。

他心中暗暗感慨,嘴上卻不多說,點頭答應著,從蘭奕臻的書房裏退了出去。

——而宏安道離開東宮的時候,蘭奕歡正好在院子裏玩。

但其實說是玩,他也玩不了什麽,不過是趁暖和的時候在外面曬一曬太陽,順便琢磨下一步的事情應該怎麽辦。

其實蘭奕歡自己知道,他有很多地方表現的都不太像個單純六歲的孩子,蘭奕臻這麽多年太子之位不是白做的,肯定也看得出來。

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他絕對想不到重生這種事,目前只是覺得蘭奕歡是從小在齊貴妃的壓迫下水深火熱地成長,所以特別早慧。

這個鍋,當然就讓齊貴妃背著吧。

不過即便能用這個解釋糊弄一下,其他的事情蘭奕歡也無法參與的太過深入,蘭奕臻接下來的計劃他不好問,只能通過迂回打聽到的消息進行猜測。

此時,看見宏安道夾著一些關於道教法術的書從蘭奕臻書房裏出來,蘭奕歡心念一動,便迎了上去。

宏安道這邊見了太子之後,想著自己未知的前途心事重重,冷不防就聽見有人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宏先生。”

宏安道低頭,一看竟是蘭奕歡,也知道太子最疼愛這個弟弟,臉上的深思之色頓時換成一副親切的笑臉,半蹲下來,對蘭奕歡說道:“見過七殿下。看您平安無事,我心裏就放心了。”

蘭奕歡說:“謝謝宏先生。你是來找太子哥哥的嗎?”

宏安道說:“是,已經覲見過殿下了,正要出宮呢。”

蘭奕歡裝作好奇的樣子看了看他手裏的書,說:“可是太子哥哥好像不喜歡這些書,平時都不讓我看的。宏先生你拿著這些書見他,他難道不會生你的氣嗎?”

宏安道自然不會跟蘭奕歡說蘭奕臻讓他設法討好接近皇上的事,只笑了笑,說:“隨便翻翻,殿下倒是並沒有訓斥,不過謝謝七殿下提醒,我以後會註意的。”

蘭奕歡睜著烏溜溜的眼看宏安道,一本正經地說:“不用謝。太子哥哥常常說宏先生博學,懂得很多,等以後你來了東宮,可以教教我嗎?”

宏安道忍不住摸了摸蘭奕歡的頭:“我不一定會來東宮,但若是七殿下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蘭奕歡“嗯”了一聲,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宏安道這才走了。

他走之後,蘭奕歡若無其事地坐在他的小凳子上,揪了兩根草在手裏擺弄,忽然笑了一聲。

——蘭奕臻的計劃,他猜到了。

首先,那些書絕對不可能是宏安道隨便看看,隨便看也沒必要拿到蘭奕臻的跟前去,那不是成了挑釁了?

唯一的答案就是這些東西是蘭奕臻讓他看的,而這種做法唯一的作用,也正是討皇上的歡心。

蘭奕臻想讓宏安道在皇上面前分走敬聞的寵信。

但蘭奕歡剛才試探宏安道以後會不會留在東宮,宏安道說的是“不一定”,那顯然,這件事沒有最終定下來。

蘭奕歡覺得,如果他是蘭奕臻,肯定不會直接把宏安道獻給皇上,反而給自己召來猜忌,所以必須另外尋找合適舉薦的人選。

蘭奕臻有沒有想好這個人選,蘭奕歡不知道,但如果讓他挑,他覺得最合適的人,肯定是韓太傅。

韓太傅這人雖然支持太子,但人人都知道他的秉性正直,遵守禮法,不可能會幹結黨營私,有損道德的事。

而雖然他也同樣對煉丹求仙不感興趣,卻很敬佩這些世外高人,也正因如此,跟敬聞大師的關系還算不錯。

所以,如果是由他向皇上舉薦人才,皇上一定會相信的。

不過嘛……也正因為他這種性格,要說服他配合,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蘭奕歡記得上一世的時候,韓直雖然落下了殘疾,韓太傅傷心的不得了,都沒有對敬聞大師以及皇上口出任何一句怨言。

他始終覺得,為國祈福是光榮的事,受傷了,是自己運氣不好,不該怪罪到別人的身上。

這固執的老頭打心眼裏認定敬聞是有德之士,根本不相信蘭奕歡和韓直這麽兩個小孩子的話。

想到他上輩子的神情語氣,蘭奕歡心中不禁充滿了濃濃的鬥志。

老頭上輩子不信他,他這輩子還非得叫老頭看看敬聞的真面目不可。

蘭奕歡正在這裏想著,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嗤笑一聲,說道:“小小的年紀,又在這裏轉鬼心思了。也不知道你一個小孩,哪來的這麽多心眼。”

這個陰陽怪氣的口吻……

蘭奕歡一轉頭,果然看見三皇子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

這次的事情,他也算是因禍得福,從護國寺出來之後,就被一起帶回了宮。

只是這宮中連他住的地方都從未安排過,蘭奕臻便也讓三皇子暫時住到了自己這邊。

他平常就像一道安靜的影子,沒人在意他,他也從不出門,這時候倒是又跑到蘭奕歡跟前來討嫌了。

蘭奕歡道:“餵,我救了你哎,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嗎?”

三皇子擡目望著遠方重重的殿宇,漫不經心地說:“我才不會感激你。”

蘭奕歡撇撇嘴,道:“為什麽?”

“救我,是你們應該做的,也是我本來應得的。現在才得到這些,我還嫌太少,太遲了呢。”

三皇子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小不點,沖蘭奕歡露出一個冷森森的笑容,陰沈地說:

“不過,就不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後悔了。你這回救了我,我下次也不會救你哦,說不定哪一天,我還會親手……毀掉你呢。”

蘭奕歡:“……”

三皇子看到他的表情,暢快地笑了起來。

從在護國寺中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孩子絕對不簡單,從小生在皇家,他的心也早就變黑了,他們是同類人。

而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這個弟弟面前表現出自己的陰暗和惡毒,這種感覺——很痛快。

三皇子看著蘭奕歡,打算在小孩漂亮的臉蛋上欣賞懊惱、憤怒和畏懼,卻見蘭奕歡的身子突然往後一仰。

重心一壓,他坐著的小椅子翹起了兩條腿,眼看就要翻過去。

“哎呦!”

三皇子一驚,一個箭步沖上去,就要拽蘭奕歡的胳膊。

卻見蘭奕歡輕輕松松把椅子壓住,轉眼又坐穩當了。

他臉上哪裏有半點驚慌?正滿是促狹笑容地看著三皇子呢!

“……”

蘭奕歡站起來,拍拍衣服,忽然把臉一板,學著三皇子的表情語氣,沈聲說:“你這回救了我,我下次也不會救你哦,說不定哪一天,我還會親手……毀掉你呢。”

他大笑:“哈哈哈!”

三皇子:“……”

蘭奕歡愉快地說:“三哥,我走啦,你自己玩吧。你真幼稚!”

他轉身就跑了,身後是三皇子再也難以維持冷靜的聲音:“你等著,下回見著你,我就把你給扔河裏去!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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