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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風搖蕖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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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風搖蕖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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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煦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那月殘了一半,如同他初到澹園看到的那一輪,恍惚不覺中間竟然已隔著幾年人事匆匆。

王韞差了婢女櫻兒去看了幾回,都說王爺還在書房,她進不去,也不敢遞話。王韞道了聲“知道了”,便走到裏間。小世子才退了燒,睡得正香,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有時候會咯咯笑出兩聲。這幾日孩子病著,他竟然也不過只是來看了一眼。

人心哪,就是如此的不知足。原只想嫁給這樣一個人,這個人會帶給她無上的榮華。可後來走著走著,便想要他的心。可一個走登天路的男人,哪裏會有什麼心呢?她自嘲地笑了笑,咽下了心頭的那點不甘,去廚房煮了碗參湯,叫下人給蕭煦送去。

時影從下人手裏接過參湯,放到了桌上。這會兒窗戶合上了,蕭煦在燈上燒著密信,空氣裏很快就彌漫著一股紙灰的味道。

“殿下,恐怕韓世子很快就要去求皇上賜婚了。”

蕭煦的目光還在火焰上,面上毫無波瀾。待到那張紙化成灰,他端起了送來的參湯,先倒了一些在腳邊獵犬阿力的碗裏,見它無恙,片刻後方啜了一口,緩緩道:“吩咐下去,可以動手了。”

時影道了聲“是”,但人還立在他旁邊,等他用完了參湯遞上了帕子。蕭煦睇了他一眼,“要說什麼?”

“殿下,恕屬下說句僭越的話……姑娘大約是世上對殿下最真的人了。”

那三年,對外稱蕭煦被圈禁於宮中,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在澹園“思過”。為平猜忌,韜光養晦,假病裝瞎。時影隱在暗處保護他,也將兩人的種種全都看在眼裏。

那女孩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蕭煦,雖然那些東西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寸絲半粟、微不足道,但對於一個來路不明的落難少年來說,卻彌足珍貴:深冬裏的炭盆,夏月裏洗刷晾曬幹凈的竹簟,輕搖的小扇,秋日裏爬摘的野果,春光裏插在瓶中的小野花……一粥一飯,一顰一笑。

他被自己的世界拋棄,從雲端墜入泥潭。她是泥潭裏盛開的白蓮,以柔弱之身,努力地托住他。那女孩子一顆純純的心捧在他面前,毫無雜質。

她為他遍翻醫書,試過種種苦澀的湯藥。她是他的試藥人,也是他的試毒人——如同此時跟隨在他身邊的阿力一樣。都以為那是蕭煦的愛犬,其實不過是養來防身試毒的工具。他小心謹慎,不得不小心謹慎,才走得到今天。

時影明白蕭煦對紀清辭的恨意從哪裏來,可他這樣的旁觀者也難免動容,她畢竟無辜。如果這些都不算真情,那麼什麼才算呢?可惜,他也懂得,那女孩子的真情換不回對等的真情。一個帝王需要權利、財富、忠誠,最不需要的是感情。

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能得到蕭煦的真情。但時影卻也感覺到了,蕭煦雖然不曾表現過對紀清辭一分一毫的男女之愛,但在他不經意的某些時候,早就把那份柔情給了紀清辭,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或者,不肯承認。

越是無情的男人,那一點柔情就尤其顯得可貴,自負地以為他的那一點柔情,能換到一個女孩子終生不渝的死心塌地。

然而……

蕭煦又看了他一眼,難為這個不善辭令的心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是,不錯。所以,我不許她背棄我。”

說好了要陪著他一輩子,那麼就得是一輩子,少一天、少一刻都不行。沒人知道,他聽到紀清辭又和韓昭在一起時他的滋味。原以為兩年前她不過是少不經事,偶然遇到一個俊俏的少年人,難免受到蠱惑。誰知道兩年多來,她竟然背著他同韓昭往來,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胸中無名的怒火中燒,燒得心肝脾肺都在疼,仿佛被深深信賴的人背叛遺棄。她信誓旦旦說不嫁人,要他等著她。可因為一個男人,她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背棄他。他不許,絕不許!

他的聲音很平靜,時影聽在耳中,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房內一時悄無聲息,阿力安靜地趴在墊子上,只是在聽見一聲又一聲短促而悶脆的撞擊聲時,耳朵動了動。但那聲音它太熟悉了,所以仍舊懶洋洋地趴著。

那聲音從蕭煦的掌心中傳出來,他像在盤弄文玩核桃一樣在盤轉兩塊不起眼的石頭。石頭輕撞的聲音,會讓他感到寧靜,將他的思緒帶到了很遠。

那是離開皇宮後的第一個生辰。對於這些,他早就不在乎,但清辭一定要為他過生辰,便也只好遷就她。他是立秋前後的生日,那一日她用那桿簫牽著他去白鷺書院後頭的清溪邊。

他記得那一天的天氣很好,天高雲淡。她一路走一路給他描述路過的景色,其實他都看得見。“草木本無情”,可那一花一葉在她的聲音裏卻都像活了過來一樣,是他有眼卻未曾看過的世界:樹林裏斑斑轉紅的葉,黃葉上幾脈墨色的裂痕,掛在樹枝上隨微風擺動的“吊死鬼”,草叢間一躍而過的秋蟲……

她頑皮起來會挑下來一只“吊死鬼”。那不知名的蟲子用絲將自己纏成繭,每只繭的外頭都有些短短的細枝。繭的頂端開有一個小口,也不知道它們是如何作繭自縛的。清辭這時候放開了簫,蹲著小心把那繭從小口處撕開,裏頭是一條小小的黑蟲。像沒蛻皮前的蠶寶寶,但又比蠶寶寶大一些,胖一些。

那小黑蟲子在她掌心內扭動,她拿手摸一下還不算,又把蟲子遞到他眼前,“大哥哥,你摸摸,這種蟲軟得不可思議。”

他自然是不會去碰的,也不曉得玩蟲子有什麼趣味。

她前些日子剛刻了本《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這會兒想起來了,笑著道:“大哥哥,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佛家裏‘六欲’裏的‘細滑欲’?‘貪著身體之軟細滑澤也。’。”

他只是一笑而過。那時他們都還小,還不懂,能起人之貪欲心的,才能稱之為“欲”。她不過是喜歡什麼,而他卻不知何時,起了欲。

清辭讓他安坐在清溪邊的石灘上,放下身上背著的小包袱,“大哥哥,你等著我。”

他問她:“小栗子,你幹什麼去?”

她蹲到他面前,把包袱解開,裏頭是幾只竹罐,裝了好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大哥哥,我去捉魚。今天是你的生辰,咱們烤魚吃。”

他不同意,因為她身上若染了魚腥氣,難免受田嬸一頓數落。她卻毫不在乎,“今天不一樣嘛,聽她數落就賣個耳朵給她好了呀。田嬸疼著我呢,不會罰我的。”

說著她徑自脫了鞋襪,挽起褲腳到膝上。她完全不知道少女嫩藕般的小腿和玉足赤裸裸地呈現在男孩子眼前的那種沖擊,他聽到心“砰”地重重一跳,接著血往臉上沖。他偏開臉,不敢直視。

少女渾然不覺,走到水邊,先拿腳探了探水溫,已經有些涼意了,但她滿不在乎地走進了水裏,手裏還拿著自己編的“魚網”撈魚。

她哪裏會撈魚呢?魚兒明明在眼前,她一動,魚兒就全游走了,故意同她作對一樣。

他的耳邊聽見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魚兒魚兒你快過來……魚兒你別跑呀!”

秋日的陽光已經不再暴烈了,他閉上眼仰起頭,這一刻他的心是那麼寧靜。若他不是皇子,沒有身負血海深仇,只是一個鄉間的少年,那麼就這樣過一輩子,該多好……

這一閃而過的念頭被一聲“撲通”的水聲驚碎了,他猛轉過頭,水面上沒了人影!他嚇得站起了身,什麼都忘了,疾步往水裏去,惶恐無措地叫著:“小栗子、小栗子,你去哪兒了!”

不遠處水面起了漣漪,女孩子的頭猛然從水下露出了來。她得意地舉著網,裏頭有一條巴掌大的魚正在扭動著身體,“大哥哥,我抓到魚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見他也走進了水裏,嚇了一跳,忙游到他身邊,“大哥哥你別亂動,你怎麼也到水裏來了呀!”

她想扶他,可手裏沒有簫。她不敢碰他,他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誰讓你到深水裏去的!”

手腕被他抓痛了,她還沒叫疼,冷風一吹,猛打了幾個噴嚏,“我、我水性好啊,沒關系的。大哥哥,你抓疼我了。”

蕭煦覺察到自己的失態,猛松開手,“快上岸去,立了秋水就冷了,女孩子泡冷水,你不要命了?”

到了岸邊,蕭煦脫了罩袍給她披上,然後摸著石頭枯枝,點燃了一堆火。因為他是個“瞎子”,撿柴的事情還得清辭做。

清辭手腳也利落,很快就撿了一大堆柴火,在他的數落聲裏,弄幹凈了小魚,撒上了帶來的調料,一邊烤火一邊烤魚。

魚烤好了,她又把魚刺給他挑好,用帶來的小木碟盛了,放到他面前。

第一次,他讓她吃第一口,不是為了怕東西有毒,而是想讓她是第一個享用好東西的人。

她想也沒想,就著他遞來的筷子吃了魚。魚肉有些燙,她嗬著熱氣,“很好吃呢,大哥哥你也吃!”

他們分食了這條小魚。這樣的生日,這樣寒酸的生日。沒有饌玉炊金,沒有美酒佳釀,沒有絲竹歌舞,只有一個小姑娘,和她一雙清澈的滿含笑意的眼睛。

這時候的他不會知道,等到多年以後,他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滿桌的珍饈美饌,金碧華庭的輕歌曼舞裏,他會那樣懷念這樣一條小魚。

月亮升上來了,清辭告訴他今天的月亮是什麼樣的。很亮,月光灑在樹梢,像粘了白霜糖。她坐著也不老實,手在河灘上的石頭裏翻,想捉一只促織。

促織沒找到,她卻忽然驚喜道:“大哥哥你看,這塊石頭像不像栗子?”她把小石頭放到他掌心裏,然後又去找,“我再去找一塊!”

沒有找到大小相似的石頭,只找到一大一小兩塊石頭,真像栗子。

她蹲在他身旁邊笑,“大哥哥你看,一個大栗子,一個小栗子。”

小栗子當成了生辰禮物送給了他,而大栗子她拿了,揣進了懷裏,“那這個就是我的禮物了。”

這個女孩子的生辰也無人記得,先前聽說小時候照顧過她的一位姓董的嬤嬤會在她生辰時托人帶菊花酥、荔枝醬。後來董嬤嬤死了,再也沒人記得她的生辰了。

他的心猛地抽疼。曾經多麼風光的皇子,如今只能送她一塊河灘上的石頭。心酸嗎?有一些,更多的卻是被命運羞辱的難堪。所以後來,他偷偷拿走了她那塊石頭,不想讓她記得。

他默默收下了那塊小石頭,轉過臉問她:“小栗子,你想要什麼生辰禮物?”

清辭托著臉望著天,認真地在想。

蕭煦目光一垂,看到她鞋面上的繡花已經毛邊了。想到出澹園時,正遇到一對過路的母女。似乎是看望書院裏的什麼人,那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清辭的目光便一直盯著人家看,那目光裏有羨有慕,直看得他的心也疼起來。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總有一日,他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只為讓她開心——這個念頭不屬於皇子蕭煦,而只是一個少年對一個喜歡的人的最淳樸的沖動。

他甚至想,當年漢武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時,或許沒有那麼多算計,起碼,在說這句話時,是真心實意的。

清辭似乎是想到了答案,笑起來,“我想要像鳥兒一樣,海闊天空。”

他記得她的話,她想要海闊天空。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海終將是他蕭煦的海,天也是他蕭煦的天,她永遠不能飛出他的世界。

門外忽有親兵來報,打斷了他的思緒。那親兵道:“布政使司左參政溫鳳霖求見王爺。”

蕭煦的手停住了。時影開口道:“王爺歇下了,不見。”

大周朝的藩王不得擅自離開封地,不得幹涉地方事務,結交地方官員更是大忌。而實際上,這些地方的官員還會代表朝廷對藩王進行監視。尤其是魏王府也有王家和皇帝的眼線,所以更要小心謹慎,尤其此關鍵時刻。

那親兵去了,不一會兒又返回,道:“溫大人不肯走,一定讓小人稟告王爺,道戶部賑災款子沒下來,賑災的糧也沒運到,很多地方已經有人凍死餓死了,求王爺拿個主意。”

時影氣不打一處來,“你是頭天在王府當差是不是?地方之事自有地方官員節制,同咱們王爺有什麼幹系!”

兩人正說著,院子外卻傳來吵鬧聲,不多時又有個小校跑來,說溫鳳霖沖進府裏來,他們沒攔住。時影扶劍而出,忽聽蕭煦道,“請溫大人進來吧。”

溫鳳霖是個四十開外的寡瘦男子,一雙疲憊的雙眼布滿血絲。一見到蕭煦,撩袍就跪下了,“求王爺救救啟州的百姓!”

蕭煦的封地啟州同四皇子蕭烈的封地濟州一樣,都非富庶之地,又非東北、正北和西北邊防線上的軍事重鎮。藩王除三千親衛外,手中無將無兵難以擁兵自重,一應開銷除了朝廷俸祿、賞賜,便就是籽粒田收入。此種安排既能防止藩王同外敵勾結,又讓他們無兵無財糧造反。

而啟州甚至比濟州還要貧寒,加之這年災害尤其多。可左布政使詹世駿橫征暴斂,驕橫跋扈,私扣賑災糧,大頭高價販賣,小頭以次充好假做賑災。

“啟州是殿下的封地,難道殿下忍心看著治下百姓多饑、遍地凍餒嗎?下官也知王爺難處,今日下官就辭官,絕不給王爺招惹禍事,只求能救百姓!”他拿掉了頭上烏紗帽,說著說著,卻忽然兩眼一翻,人就倒了下去。

蕭煦命人將溫鳳霖擡到客房,找郎中看過,只說是氣血攻心,又連日勞作沒有好好進食,是才暈倒。

蕭煦從客房裏出來,叫下人備馬。時影不無擔心道:“王爺,您不可出面啊!王黨的人,正愁抓不住您的錯處……”

蕭煦卻擡手打斷了他,“絕對不能讓百姓餓死,百姓餓死了,就會鬧事。萬一這裏災民起事,朝廷不會覺得是賑災糧款不到,而會覺得是我有不臣之心。吩咐下去,開王府私庫放糧。”

時影見勸不住,也只得作罷,正要領命離去,蕭煦又低聲道:“把有王府印記的燈籠全部撤掉,賑災棚上掛上‘奉旨賑災’的燈籠。”

這個消息很快就到了嘉啟帝的龍案上。他看完了密報,眼睛閉了一會兒。此時在他不遠處,梁望秋正用香著在金猊爐中撥灰添香。時人愛香,嘉啟帝尤嗜。剛才已經淡了的瑞龍腦忽然濃了些,嘉啟帝睜開了眼。

“望秋,你來看看。”

梁望秋這才躬身到蘌前,雙手接過秘信快速地看完了。嘉啟帝乜了他一眼,除了一臉恭順,在他臉上再也看不出旁的東西。

“你怎麼看?”

梁望秋將密報放回書案上,身子又躬了躬,“主子天縱聖明,什麼都逃不過主子的法眼。魏王果然開私倉了。”

嘉啟帝忽然冷冷笑了笑,“他們把朕的江山禍害成這樣,也就朕的兒子把江山放在了心上啊。”

梁望秋伺候嘉啟帝近二十年,皇帝雖不是勵精圖治的明君,甚至有時候可以算昏庸。但一個帝王,往往也有旁人難以揣度的聖意。而很多人就會因為一個想法而喪命。

梁望秋聞言只恭敬道:“是呢。”便不再說話。

嘉啟帝的手指在密報上無意識地輕敲著,忽然肺中一熱,人猛烈地咳嗽起來。梁望秋忙上前撫背順氣,雙手接住了皇帝咳出的血痰。

嘉啟帝平息了喘息,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望見那一抹血色時,自嘲地笑了笑,“時候到了,也該定下來了。”

梁望秋明白他的意思,但只當什麼都沒聽見,小心地奉上茶。

“小火和煦兒,你怎麼看?”

此乃立儲之事,他怎敢妄言?梁望秋忙跪倒在地,“主子,奴才惶恐!”

“說吧,這兒就咱們兩個人。朕還是皇子時,你就跟著朕了。你對旁人如何,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你是朕信得過的人。說說你的心裏話。”

梁望秋默了默,才道:“英王仁慈,魏王耿介。”

嘉啟帝咂摸了這句話良久,忽然緩緩道:“仁慈則寡斷,耿介則剛愎……”

梁望秋默默地跪著,目光垂在地上。有一只螞蟻頭頂著一粒糕點碎渣,從他眼前爬了過去,一直爬到皇帝的腳下。他猜到了這只螞蟻的結局,如同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慘烈的結局一樣。

無論哪一個皇子繼承大統,等待他的,都是一樣的結局。或許“留全屍”,都能算得善終。

他是個無根弄權的閹人,弄權,是為了活命,為了讓人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他所遭受的恥辱。但骨子裏還掙紮跳動著一顆飽受聖賢書教化的文心。在某些決定著江山社稷的關鍵時刻,他做不到只顧私利、不顧社稷。

既然結局都一樣,何不為這江山尋覓一個明君?是故人所托,也是他心之所願。倘若那一個明君能自他的雙手中托出,那麼哪怕是踩著自己的屍骨走上了那個寶座,他又有何憾?

於是他於皇帝的沈默裏輕輕開口,“主子不必如此憂心,不管怎樣,朝中還有閣老們幫襯著。”

嘉啟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手忽然攥起,同時目光裏似攏聚了無數刀光劍影,但片刻後又歸於萬事不縈於心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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