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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再入宮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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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再入宮之三

商錦習一如既往的美的動人,可是天威面前,卻沒有幾個人敢去大膽直視,愈加低眉順眼的倒是更多,不過可能商錦習也早就已經習慣了,便是在她身為這昭妃娘娘之前,她也是堂堂大昭公主,身份極高,極為得寵的一位公主,一般人不得窺視。

自發的空出了一條道來,商錦習施施舉步,快走到了跟前,才向天宗帝見了禮,而後又去看姚千裏,卻是輕呼一聲:“呀,夫人怎的傷了,快先找地方歇下讓禦醫來看看。”

天宗帝尚餘執念,沒有任由商錦習將姚千裏帶到她的立昭宮去,不知是不是因為突然插進來一個昭妃,他也未再將人硬往自己的寢宮裏拽,只將姚千裏帶到了一處空置的院落,其間朗都璽欲去牽姚千裏的手,被姚千裏避開,他卻也不惱,只輕輕道:“那你好生跟著走。”

姚千裏怕若不答應他又要做出什麽嚇人的事來,便老實的跟著去了,商錦習也一路跟著,與姚千裏並排而行,些微的問候了幾句,話也不多,天宗帝倒也沒趕她。

雖說是空置的院落,卻也不荒涼,大約是有人在細心照料著的,裏頭雖然不算華貴,倒也幹凈利索的很。

三人坐下沒多久,禦醫便顫巍巍的來了,跑得氣喘籲籲,大概被什麽人“提點”過,不敢怠慢。

也不過就是磕碰出的些傷處,看起來嚇人,其實並不多嚴重,只是些皮外傷罷了。

老禦醫被天宗帝盯得膽顫,上藥的手便情不自禁的一抖,更是一嚇,連忙道:“這藥勁頭大,上身要疼,夫人忍著些。”

可是姚千裏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連皺眉都皺得微不可見。

老禦醫心中疑惑,避著天宗帝的視線偷偷聞了聞手裏的藥,卻的確是沒有用錯藥,於是老禦醫弄了更多的藥往姚千裏臉上抹。

姚千裏又沒呆又沒傻,當然是知道疼,可是她潛心裏卻覺得,在這皇宮裏,在這些人跟前,是不該知道疼的,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在陸府裏的時候,便是吃些補身子的湯湯水水,她也是老大不願意的,甚至有幾回,還極是任性的說什麽也不肯喝,直到陸離來了,一言不發的讓人將湯水撤下,也不逼著她,只是第二天,那湯水就換了花樣……

姚千裏想著眼中不由就有些酸澀,下意識看了眼天宗帝,卻忽而很想仔細的去看看陸離的樣子,只這麽會子功夫,她竟然就不記得陸離的眉眼是什麽樣子了,只還記得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點點上翹的模樣,可再一細想,連嘴角的弧度竟也不記得了,姚千裏就慌了起來,一時沒忍住,眼睛裏蓄了很久的水,一下子便就都淌了出來。

姚千裏哭的猝不及防,老禦醫嚇了一跳,天宗帝更甚,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一般,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袖兒袖兒。”天宗帝口中一面喊,一邊將禦醫撥開,“是不是疼了?”

姚千裏連忙去擦臉上的淚水,跪下來磕頭,“臣婦罪該萬死,沖撞了聖上。”

商錦習揮手讓禦醫退下,這等荒唐事,被誰看去了都沒個好,於是自己也微微欠□,道:“聽聞聖上埋首國事,已經兩天沒出敬書堂,臣妾去熬些去火清目的粥羹,待聖上閑下來也好喝兩口。”

說著也就出去了。

這下屋子裏又沒有旁人了,天宗帝愈發熱情。

也幸虧沒有旁人在了,天宗帝自為天宗帝,幾時這般低聲下氣過,只可惜,這難得的低姿態卻並不是招待見的,姚千裏一直沒理他。

須臾,姚千裏朝外頭看了看,見有兩個侍衛守在外邊,一左一右,門神一樣,大概本事也不小,還沒等她去看別處,就聽天宗帝道:“這是宮裏院墻最高的院子,只得一個院門,是個僻靜處,你安心在這裏養著,不會有人來。”

姚千裏一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天宗帝,“聖上這是要將臣婦監禁?”

出乎意料的,天宗帝竟然沒有反駁,而是讚同的點了點頭,“怕你跑。”

天宗帝拿了方才禦醫留下的藥繼續給姚千裏塗抹,“上回你就跑了,怕你再跑。”

姚千裏沒有再說話,直到天宗帝給她抹好了藥都沒動一下。

天宗帝坐在一旁看了好半天,見她的確是乖順了才坐到了一旁去,又拿了折子來批,明明姚千裏是一直在這裏呆著的,竟然沒發現那折子是什麽時候被誰拿到的這裏。

約摸過了有半個多時辰,那守門的兩個侍衛進來了一個,見天宗帝不避諱姚千裏,那侍衛便就直接說了,說是定王爺求見。

定王是天宗帝所剩無幾的幾個兄弟之一,而且素來恪守本分,天宗帝雖然寡情,但對於這個四哥,也還算是不錯的了,天家溫情,也不至蕩然無存。

定王輕易不會主動來找天宗帝,所以天宗帝多少還有些吃驚,可是他看了看姚千裏,又有些遲疑,便問道:“可說了是什麽事情,輕重緩急?”

侍衛答不曾。

姚千裏卻忽而輕笑一聲,涼涼開口道:“聖上如今這是在做什麽,演的可是情深不誨?”

她半天都沒有聲音,突然說話卻讓天宗帝楞了一楞。

姚千裏又道:“這怕不是第一回了,若是當真情深,那先前的那一個怎麽落了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同樣的事情,怕也無非是個同樣的結局,最多不過是魚死網破。”

天宗帝臉上陣陣發白,在座上呆了半晌,卻是連看一眼姚千裏都不敢,而後逃也似的隨著那侍衛走了。

又沒多久,之前離開了的商錦習卻又來了,倒不是偷偷摸摸的來的,大概是前面已經跟著進來過一回,侍衛們便以為昭妃娘娘委實得寵,不在那禁令之內。

被關在這小院子裏,姚千裏連禮數都不想再顧忌,只是擡眼看了來人一眼,並未見禮。

商錦習在姚千裏對面坐下,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倒了卻又不喝,就那麽放著罷了。

屋子的門並沒有關,一直就那麽敞著,從屋子裏一眼就能看到外頭那兩個侍衛的腦袋,同樣的,那兩個侍衛只要一轉頭,一樣也能看到這屋裏的一舉一動。

“還疼不疼?”商錦習突然開口道,聲音壓得有些低。

姚千裏轉臉看她,而後無意識的搖了搖頭。

商錦習朝外面看了一眼,兩個侍衛無有動靜。

緩了緩,商錦習悠悠嘆了口氣,又道:“你見著宮裏的那一池子蓮花了麽,好不好看?”

那一池長得幾乎有些瘋狂的蓮花,姚千裏自看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能忘記,是她多少個噩夢裏的場景,所以姚千裏終於回過了神,再看商錦習的時候,眼神已經不是像先前那般空洞。

“不好看。”

商錦習輕輕一笑,“不好看啊?聽說那池子裏之前不是長得蓮花,是這幾年才換上的,只幾年能長成這番模樣倒也是難得,只可惜我也沒能看到之前是什麽,我進宮的時候,就已經是滿池子蓮花了。”

姚千裏又想到了被壓到箱底去的那塊並蒂蓮的玉佩,還有那回陸離在書房裏看的那幅並蒂蓮花圖,心中忽而一悸,卻只笑道:“娘娘聖寵不倦,真真羨煞旁人。”

“聖寵不倦?”商錦習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極有趣味的事情,掩唇咯咯笑了起來,半晌後又道:“夫人當真是以為羨煞旁人?那夫人羨是不羨?”

姚千裏被問住了,她想天宗帝的聖寵她是萬萬沒有資格去消受的,或者說,天宗帝對她的那副模樣根本跟所謂聖寵扯不上半點關系,就算是有,也是她避之不及的,可是她卻又不能當著昭妃娘娘就這麽去說,更不想去解釋什麽,便就幹脆閉了嘴不說話,不說總是無過。

“夫人可還記得那塊玉佩?”商錦習拿手比劃了一下,“上頭有兩朵好大的並蒂蓮的那塊。”

姚千裏一僵,“娘娘賜下的東西,臣婦自然是好生收著。”

“嗯,”商錦習點點頭,“切莫將那東西丟了。”

“想必夫人也已經聽說過自己的身世,夫人乃是前一品宗正段華卿段大人的獨女,還有個不是親生的哥哥,喚作段引臣。”

如果之前姚千裏對這昭妃娘娘一直還都在抵觸,那此時卻是連抵觸都顧不上了,因為姚千裏已經因她那話嚇住,不是話的內容,只為這話突然從昭妃娘娘的嘴裏蹦出來,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段引臣不是她的親哥哥。

商錦習的臉上一派肅穆,“當年段大人是被滅滿門,所幸,你們都逃脫了。”

姚千裏呆了好半天,卻想不通商錦習同她說起這個的目的是何,便也不知當去如何應對,想了想,還是不能去正面接招,只能迂回著回道:“娘娘怎麽說起了這個,臣婦是有所耳聞,只是臣婦卻全然不記得了,不知道真假。”

商錦習側目看她,“你明知道那些都是真的,為何老是不肯承認呢?”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誰,你一味否認又有什麽意義,又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又如何呢,就像段引臣,就這麽堂而皇之的進了朝堂,一樣步步高升。”

姚千裏愕然,“娘娘以為臣婦這都是裝的?裝作不記得,然後不承認?”

商錦習不言,不知是默認還是在等姚千裏繼續說。

姚千裏只覺得好笑,想自己明明當真是一點也不記得,卻被當做是矯情做戲,可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做這番戲是為何,或許,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戲的話,就知道緣由了,不過如此一來,在有心人眼中,怕是已經以為她是心機重重了。

“那娘娘以為,若是我說我都記得,會是個什麽下場?”

“呃,”商錦習稍稍滯了一滯,“有將軍護著,夫人也無大憂,這麽久了,夫人不都好好的?”

“既然都一樣,那承不承認又如何,將軍沒問我記不記得,我不記得也未見他不高興,那不記得就不記得了。”

商錦習訥訥看著她,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後,方道:“你不記得,有人記得就行。”

這大約是已經惱了,姚千裏也不再說話。

“有人記得,就有人護著你,走罷。”

說完這句有點意味不明的話,商錦習就站起了身,姚千裏下意識想要追問,卻見商錦習已經往門口走過去了。

那娉娉而行的人忽然回了頭,看見姚千裏還那麽坐著沒動,像是突然動了怒,語氣不善地道:“你莫不是當真願意呆在這兒?”

……

直到出了宮門,又走出挺遠,姚千裏才敢回頭去看,看那巍峨卻駭人的皇宮,天宗帝噬人的目光還在眼前,她竟然就這麽從那阿鼻地獄裏逃脫了,就這麽隨著商錦習走出來了,連守著那個小院子的兩個侍衛,看她們這麽大搖大擺的往外走,竟然都沒有阻攔……

看了半天,姚千裏忽而覺得臉上針針刺痛,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皇宮的顏色映得,那些塗了藥的傷口又蘇醒了過來,還有今天雖然沒有看到,卻一直在她腦子裏晃個不停的那一池蓮花,都直直的打在了她臉上的那些傷處上。

姚千裏深深的喘了一口,轉身朝著背離皇宮的方向走了,她已經大半天沒有見到娃娃,想的很,還有陸離,一大早就隨陸文括去了城外,行色匆匆的,也沒說是什麽事情,下次得讓他出門之前稍微交代一聲才好,姚千裏七七八八的想著,腳下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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