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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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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問你一次, 拿不拿?”聲音沈沈的, 像是野獸即將出籠子前的壓抑。

桑桑的心裏忽然緊張了一下,不屈的瞥過了頭,她想要的時候不給她,她現在不想要了, 有本事就打她,反正又不是沒有打過,再想到以後李暄娶了正妻以後,說不準他每天都要伺候他媳婦端茶遞水,桑桑咬著的唇愈發緊了。

李暄看著她,又想到去年龍誕日那天,她手裏拿著一個陳汝景買的糖葫蘆,笑意嫣然的望著, 他買的她就要, 他給她買的, 不屑一顧。

手一用力,就擡起了桑桑的下巴。

“蘇桑寄,你”兇狠的話說到一半, 忽然頓住了,桑桑的眼睛裏漸漸濕潤了起來,包著兩泡水汪汪的淚珠子,可憐又淒慘, 不過表情倒是寧死不屈的。

啪嗒, 一滴淚珠子落在李暄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驀地松開抓住桑桑下巴的手,李暄轉過身去,把那糖葫蘆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桑桑又聽見腳步踩上脆脆的冰糖裹著山楂後,發出的咯吱聲音,李暄的皂靴在糖葫蘆上面重重的用力,似在宣洩自己心裏的怒火,直到它變成了碎渣,才負著手,沈默著走了出去。

桑桑見他走了,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又抿唇偏過頭,模模糊糊的視線望著一地緋紅殘渣的糖葫蘆。

她哼了一聲,李暄果然是個大壞蛋。

最可惡的壞蛋。

因為一晚上都念著李暄是個大壞蛋,還很不開心,連帶著桑桑第二天起床,眼底的烏青色也非常明顯。

這日還是燕王的壽辰,桑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遮住了一臉的憔悴,又讓忍冬幫著她穿上新作的芙蓉石榴裙,額頭上戴了一個墜紅寶石的的華盛。

打扮完畢,桑桑讓忍冬看了看,確定找不到一點不對的影子,才往前廳去。

到了前廳,陸柔看著裝扮的精致得體的桑桑點了點頭,又對李嫻和衛玉竹說,“等會兒女眷們來了,你們要帶著桑桑。”

這種壽宴,要是出了意外,丟的不是一個人的臉,是燕王府的臉,當然了,桑桑今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宴會,她要是丟臉的,丟的是蘇家的臉面,衛玉竹卻是很清楚的,桑桑也很清楚。

從前在青州的時候,這種宴會桑桑也參加過很多次,不過那個時候大家的身份相仿,如今卻都是高官顯貴的女兒們,但桑桑心裏也不忐忑,反正她不是主人,只要少說話規規矩矩的坐著就好了。

她今天心情也不好,不想說話,只要得體的微笑就夠了。

可是她想規規矩矩的坐著,有些人卻不會給桑桑機會的。

湖心亭三面環水,另外一面建了蜿蜒曲折的廊檐,從鋪了鵝暖石的湖邊沿著曲廊走了幾步,就到了湖心亭。

角角落落錯落的擺放著應季的鮮花,在加上各色造型精致,芳香撲鼻的花茶,這邊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們喜歡待的地方。

桑桑本來是想挨著李嫻坐的,卻不知道為什麽李嫻看著她,頭一轉,在一個桑桑不熟悉的女孩子旁邊坐了,位置就在湖心亭的外側,桑桑正疑悶,衛玉竹牽著她的手,“桑桑,你和我坐在這兒吧。”

桑桑瞧著李嫻和那位姑娘親熱的模樣,猜想可能是好友多日未見,她今天強撐著精神,也不願多想,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便跟著衛玉竹坐在靠湖的內側。

卻根本不知道這一幕落在各位貴女眼中,就成了巴結郡主不成。

好幾個姑娘眼神閃了閃,沒說話。

她們都是在內宅中長大的標準閨秀,心中的再怎麽想,面上也是和和氣氣的一團。只除了有些胸無成府性格暴躁的姑娘,是當槍使的絕好武器。

“喲,這位姑娘是什麽身份啊?”穿石榴色撒花交領襦裙的姑娘嗤道,“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桑桑聽了,皺了皺眉頭,衛玉竹便笑著對那位紅衣姑娘道,“這是暄表哥在蘇府的表妹,蘇二姑娘。 "轉頭又對桑桑說,“這是定安侯府的如意翁主。”安定候是世襲罔替的爵位,加之陳如意娘是郡主,父母兩個雖實權不大,但頗得聖心,她也封了翁主。

衛玉竹這樣介紹也是很講究的,雖然看似把桑桑的身份介紹出來了,卻沒有提一言半句王府對她的看重。

不禁有人會想,一個員外郎的女兒,又有什麽資格和她們坐在一起。

陳如意望了桑桑一眼,像是看個玩意一樣,又偏過頭了頭,和旁邊坐著的姑娘一起聊天去了。

桑桑看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雖然說話是有點刺耳,但是要是這點子事都計較,她早就和李暄計較死了,可有些事不是桑桑卻控制的。

“如意,你今天和桑桑倒是心有靈犀,都穿石榴色的襦裙呢。 ”衛玉竹又柔柔的說道。

“說什麽呢?”陳如意的眼一瞪,“我堂堂翁主怎麽能和一個破落戶的女兒相提並論,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李嫻的表情不變,餘光看向桑桑。

都已經被人欺負到臉上了,饒是桑桑是一個軟綿的性子,也不能讓人家羞辱自己的父親是破落戶,“如意翁主,你這話有失體統了。”

桑桑皺眉道,但她也不能學著陳如意的樣子,不管不顧,只要自己暢心。

“好了,是我的的不對。”看著陳如意又要發火,衛玉竹眼光一閃,忙勸道,“是我不該提了讓如意不稱心的事,”說罷,衛玉竹親自給陳如意倒了一杯茶,當做道歉。

又看著被氣紅臉的桑桑,和顏悅色道,“如意是個急性子,桑桑就別和她計較了。”說著,也親自給桑桑端了一杯玫瑰花茶。

桑桑看著似乎溫柔體貼的衛玉竹,又想到剛剛她挑起的話頭,一時摸不清她是無意還是有心,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也只能端著大方的笑,遂伸手去接茶杯。

只是手指還沒有捏住,白玉小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鵝頸欄桿上,陳如意坐在衛玉竹的的左側,桑桑坐在右側,又因為濺起的水漬太高,有一滴便濺到了陳如意的裙裾上。

雖然那一滴小的幾乎可以不見,但是陳如意不幹了,“你把我裙子打濕了,這條裙子可是我最喜歡的。 “她氣沖沖的站了起來,指著桑桑道,“你必須給我跪下道歉。”

“如意妹妹,桑桑不是故意的。”衛玉竹連忙轉過頭,情真意切的勸道。

桑桑這下倒是微長大了嘴巴,但是這杯茶明明就是衛玉竹還沒有讓自己拿穩,就撤回了手。

“我不管。”陳如意一把推開衛玉竹,嬌縱的笑了笑,“不道歉也可以。”話音剛落,一耳光就朝著桑桑扇了過去,桑桑自然不可能站著讓她扇耳光,她又不是泥菩薩,第一反應就是去抓陳如意的手。

但是陳如意是誰,人家天生力氣就比一般的女人大,父親又愛舞刀弄槍,在座的十多位姑娘,只有她和李嫻學過招式,身嬌體軟的桑桑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她才握住陳如意的手,陳如意反向用力,把桑桑朝著前面一推,頭頂正好撞在了粗壯的欄桿上。

桑桑頭上的傷本來就沒有好,只是劉海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是那一撞,正好是在原來的位置,她悶哼一聲,軟軟的滑坐在欄桿上,頭腦發昏。

“陳如意,你幹什麽?”李嫻本來還淡定的看著這一切,這下卻坐不住了,她忽地的一下站起來,暴躁的問,“你當這是你定安侯府,隨便你欺負。”

陳如意也不在乎, “欺負就欺負了。”

兩個女人劍拔弩張,也不知道是誰先氣不過,率先動起了手,她們兩個是正經學過武藝的,瞧見他們動起手來了,其餘的貴女連連後退,生怕殃及了自己。

有幾個倒是都在勸,這是王府宴會,可是兩個人都是爆脾氣,受不得委屈的性子,都不松手。

看著李嫻和陳如意打了起來,衛玉竹面上著急的勸架,有時候卻唇角微微勾了勾。

大家的註意力都在她們兩個人身上,一時之間,桑桑滑坐在欄桿上,腦袋處鈍頓的疼,也沒有人理會。

直到陸柔他們貴婦人那邊發現這邊不對,才急忙忙的趕了過來,見此情景,陸柔不由得呵斥道,“李嫻,給我住手。”

陳如意的娘端安郡主也連忙道,“如意,停下來。”

“娘。”

“娘。”

李嫻和陳如意不約而同的喊道。

“住手。”陸柔和端安郡主都不留情面的呵斥自己的女兒,李嫻和衛玉竹這才不情不願的松開了你握著我的手腕,我扯著你的胳膊。

“到底是什麽一回事?”陸柔看著這滿桌子的狼藉,厲聲道,那黑沈沈的面色一擺,李嫻忽然心虛。

今天可是哥哥正式露面的場合,她要是把這場宴會砸了,想到這兒,李嫻一下子就乖巧起來,低著頭,不說話。

陸柔一問,衛玉竹立刻回道,“姨母,剛剛桑桑茶杯倒了,濺到了幾滴水在如意郡主的裙裾上,如意妹妹不小心推了一下桑桑妹妹,郡主心軟,見不得有人說桑桑妹妹。”

這一番話避重就輕,但是誰都不能說是錯的,只是似乎所有的錯事都歸結到了桑桑身上,別的人竟然是一點錯都沒有。

但是也不會有人說出來,一是衛玉竹說的就是縮減版本的事實,二是桑桑不過就是員外郎的女兒,她錯了便是她錯了。

陸柔聞言,下意識的相信了衛玉竹說所說的話,她蹙了下眉,又擰著眉頭往姑娘堆裏看去,讓桑桑出來。

既然桑桑和陳如意都有錯,但是先是她把茶水倒在了人家的裙子上,讓她先說一句對不起,這件小事就過了,只是眼神轉了一圈都沒有看見桑桑。

“蘇姑娘呢?”她皺眉道。

一群姑娘都站在亭子外側的入口處,桑桑正好是對著亭口的,被石桌上的花草遮擋了她們視線,這樣一問,李嫻才從和陳如意廝殺的目光裏中回過神來,看見了已經滑倒的桑桑。

“桑桑。”她一驚,幾大步走過去,不過才一擡起她的頭,就註意到血不停的從她的額頭上滴落下來,噠噠噠,染紅了李嫻的手。

剛剛發生的一切桑桑都聽在耳朵裏,她一開始還是小聲小氣的叫人,只是被掩蓋在貴女們的慌亂中,現在猛地被李嫻扯動,只覺得頭更昏了。

發現桑桑縮在角落裏,陸柔的臉更沈了,覺得她是小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兒,遇見事情,就只能躲著。

衛玉竹覷著陸柔的表情,低下頭,用帕子捂住嘴,彎了彎唇。

“娘。”李嫻害怕的轉過頭,她一只手扶著桑桑,另一只手鮮紅的濕漉漉的。

陸柔註意到李嫻手裏的燦燦的紅,心中忽然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覺,“怎麽了。”

急步過去,註意到了染濕了劉海的鮮血,陸柔瞳孔驟然一縮,轉過頭極速吩咐道,“去叫太醫。”

有好奇的姑娘湊過頭來看了一下,頓時就一抖,就連陳如意瞥見了,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衛玉竹也看見了額頭冒著血的桑桑,臉色頓時就一白。

她記得剛剛桑桑被陳如意給推在了粗壯的欄桿上,可是那個地方,最多讓額頭腫一會兒,哪裏想到桑桑那個地方本來就有傷口,而且陳如意推她的力氣極大,桑桑又是一個嫩皮子嫩肉的,幾乎是發出了砰的響聲。

陸柔心裏有些擔憂,但是面上不少顯,“各位夫人,本王妃先失陪一會兒,玉竹,好好招待這些姑娘。”

眾位姑娘餘光看見桑桑的模樣,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半步,就連陳如意都不禁後退了些微距離。

衛玉竹手心裏帕子被緊緊攥著,她知道她失策了,本來想用挑撥陳如意,讓桑桑和她發生矛盾,這樣一來,桑桑在王妃心目中地位就會降低。

可是,如今桑桑受了那麽重的傷,要是直接死了也就罷了,可傷雖嚴重,卻死不了人。

李太醫在前院吃酒,所以來的速度很快,待檢查了桑桑的傷口,他嘆了一口氣, “下官恐怕要縫兩針了。"

第一次的傷口本來就深,愈合的時間自然要長,可是這一次再次撞擊,就更嚴重了,聽到要縫針,李嫻有些害怕還有些自責,“李禦醫,很痛嗎?”

“放心,我會先給蘇姑娘敷上一些麻沸散。”李太醫說著,拿出侍衛才從府裏取過來的藥箱,清理完傷口,給桑桑敷完藥,又伸手在藥箱裏拿出銀針,明晃晃的銀針發著幽幽的寒光,李嫻瑟縮了一下。

“勞煩郡主後退一點。”李太醫說著,又讓人點一些蠟燭,讓屋子亮堂起來。

桑桑的腦子渾渾噩噩,李太醫屏住呼吸,明明只縫兩針,他卻滿身都冒出了汗水。

好不容易收回手,他開了藥,又拿了生肌膏出來,對陸柔和李嫻叮囑完傷口的調養,又道,“微臣告退。”

陸柔看著躺在床上的桑桑,既然沒有生命危險,她微微放了心不留疤,她轉過頭去,“ 嫻兒,桑桑的腦袋是怎麽會事?”

陸柔說,“是被陳如意推的。”

一聽這話,陸柔便知道衛玉竹的話隱藏了一半,於是沈了沈眉,“到底是什麽情況,你給我講清楚。”

“陳如意看不慣桑桑的出生,就說了不好聽的話,表姐勸架,給桑桑端茶,桑桑沒有拿穩,茶水濺到了陳如意身上,娘,她那裙子我可沒有看到什麽地方被弄臟了,但是她就是仗著自己的翁主身份,對桑桑不依不饒,把她推到了地上,我氣不過,就出手了。”李嫻想著自己看到的。

陸柔聞言,又看了眼床上的桑桑,讓丫鬟好好照顧桑桑,隨即拉著李嫻出去。

“娘,要不我留下來”李嫻說了一半,被陸柔打斷,“ 你留下來又沒有什麽用處。”

陸柔搖了搖頭,心裏轉了幾轉,玉竹到底是遮掩了一些事情。

衛玉竹心裏也忐忑了萬分, 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只是沒有想到,蘇桑寄這麽弱,不過是輕輕的一碰,煩躁的扯了扯手絹,她都計劃好了怎麽讓蘇桑寄出醜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陸柔沒有通知李暄,但是李太醫朝著內院的進出他看在眼底,讓來一打聽了下,知道桑桑受傷以後,他手裏的白玉酒杯差點摔在了地上,氣勢陡然也一變,全身的冷厲,來一立刻垂低了頭。

平常花一盞茶的時間才能到桑桑的院子,趙暄今日只花了一半,他進了臥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唇色淺淡的人。

趙暄心口的位置揪了揪,又聽到桑桑在叫著痛,忙不疊的坐在桑桑的床沿上,想伸手去摸一摸她,又感覺她是紙片人,似乎他一碰,她就碎了。

“暄表哥。”桑桑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李暄的影子,慘兮兮的發出弱弱的聲音。

李暄彎下身體,仔細聽著桑桑說話。

“她們都欺負我。”說著眼淚珠子就從杏眼裏掉了出來,“我想回蘇府。”

桑桑的聲音弱極了,像是被弄傷的小奶兔子,發著可憐兮兮的求救。

李暄擱在床沿處的指腹無意識的敲擊著被面,聲音是難的一見的溫柔,“桑桑,是誰欺負你了。”

他的聲音不大,說話也很柔和,但眼神夾雜了毒鉤子一樣的東西,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人,只能他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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