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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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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字模糊,情緒卻像被綿延。

那是池蘊高三畢業後,跟著李佩華搬離溪安之後,一個人呆在北京這座陌生城市時,日記寫下的。

不知道這日記是怎麽在她們頻繁的搬家裏留下的。

這些年她都沒找到過。

當時該是怎樣的心情。

現在的池蘊盯著照片沈默了好幾秒,安靜,順手回了消息:[好。]

李佩華和她約了後天的周五下午:[到時候我到醫院樓下找你?方便嗎?]

池蘊:[方便。]

李佩華:[那下午五點?正好我去接喬叔叔女兒下課,順路過來?]

喬叔叔女兒。

池蘊看著這五個字,情緒沒變:[隨你。]

今晚回醫院的不止池蘊一個。

尤辰許的歡迎會,阮家長輩到場,自然,一向不受待見的阮舒瑗肯定和他們不歡而散。

走了又不想一個人太早回家,阮舒瑗回醫院,也猜池蘊會在這裏。

晚上沒病人,池蘊晚飯還沒吃。

阮舒瑗提著特意買的熱飯熱菜開門進來的時候,她剛好把拿到的外賣都拆開。

難免看的阮舒瑗不舒服,她走過去,一下就拿走了池蘊的外賣,說:“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少吃外賣,這些東西一點兒都不健康,很傷身體。”

池蘊笑了笑,見她手裏提了給她買的晚飯,微擡下巴,“這不是等你等久了,實在餓的受不了了。”

阮舒瑗意外池蘊身邊不僅沒季圳然,連尤辰許都不見人影。她在她面前坐下,“你一個人回來的?”

“嗯,”池蘊喝了口熱湯,“不然還能有誰陪我?”

想想今晚光是見面就夠修羅的,但阮舒瑗不懂,“他倆一個你高中認識的,一個大學,都不在一個城市,是怎麽有過節的?”

池蘊淡道:“尤辰許大學實習在北京。”

“季圳然是他當時的房東。”

“啊???”阮舒瑗難以置信,“尤辰許比季圳然大四歲吧,人大四實習他不得只有大一?大一就有房子了?”

池蘊看她這麽驚訝的樣子,笑:“這有什麽好意外的?”

季圳然得多有錢啊,阮舒瑗腹誹。

以前還都在上學,沒太具象的感知,對於季圳然有錢這一點。但近段時間,重逢以來,每件小事都好像在透露他這一點。就連房租五千,起初只是按照原房東的價格來定,沒有漲價,池蘊很慶幸;可當房東換成了季圳然,她有了莫名在蹭他好處的感覺。

關鍵這種感覺與日俱增在變重。

池蘊突然問阮舒瑗:“現在我住的那套華瀾庭的房子,按市面價出租該是多少錢?”

阮舒瑗:“怎麽啦?”

池蘊:“問問。”

“你那均價十二萬一平,面積又是一百八的大戶型,最低最低一萬五吧,最高的話——”阮舒瑗緊急還查了下,“現在就有在出租的,兩萬五一個月。”

池蘊早就猜到了,當真的這麽高的價格擺在她面前時,她思考說:“要不我換個房子吧。”

“怎麽這麽突然?”阮舒瑗猜測,“是不是今晚說什麽了?”

“沒有。”池蘊說,“之前是房東想低價拋售房子出國,我才撿漏花五千租到這戶房子的。現在既然季圳然買了這套房子,那房子用途不一樣,我按照每月五千給他轉賬,等於一直在占他便宜。”

“直接換房子吧。”池蘊做好了決定。

阮舒瑗不理解,“這樣你生活成本不就又上去了?”

她還記得前幾年,池蘊剛在北京安頓下來,實習期間錢少事多,她不僅生活壓力大,每個月還要給李佩華轉生活費,拮據程度到了近幾年的巔峰。

是後來池蘊拼命加班,省吃儉用賺錢省錢才流水狀況變好的。

好不容易能租到北京大又便宜的房子,現在再換,阮舒瑗說:“那你媽那些紡織的東西你準備放哪兒?”

池蘊不是憑空租這麽大房子的。

李佩華以前做紡織的,她有好幾臺機器還有材料,自己住的地方放不下,又不準池蘊丟,現在全都堆在池蘊家裏剩下的房間裏。

更多的,還有那些李佩華想處理,池蘊不允許她動的池靖和的東西。

等同於華瀾庭那個家,池蘊只用一個空房間還有一個客廳。

想到那堆東西就頭疼。

池蘊說:“過兩天她來找我,我讓她自己搞回去。”

最好是能談妥。

阮舒瑗象征性地問了下:“阿姨最近怎麽樣?上個月打電話聯系完之後,我都忙的沒怎麽問候。”

“她現在挺幸福的,不需要我們問候太多,”池蘊說,“別到時候又成了負擔,打攪到她。”

阮舒瑗知道池蘊說的這些肯定是氣話,她平時不會用這種刻薄的語氣。

“上次打電話阿姨還問我你最近怎麽樣呢?說她經常也挺想和你說說話的。”

池蘊沒忍住,笑了下:“她忙著替人接小孩兒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心思和我說話?”

“......”阮舒瑗疑惑,“她接誰的孩子?”

池蘊上學的時候,李佩華都沒怎麽接過她。

那時候的李佩華自家就有個小紡織廠,平時就忙紡織廠的生意,連回家都經常深更半夜的。據阮舒瑗所說,池蘊以前放學,要麽是她自己回去,要麽是她做警察的爸爸忙裏抽空去接的。

但基本爸媽都沒時間。

池蘊從小大多都靠自己,獨立能力強。

而那個喬勝南喬叔的朋友是她病患,有次陪他朋友來醫院正好碰上來找池蘊的李佩華。喬勝南中年離婚帶著個小孩兒,在知道李佩華也是一個人之後,很想認識她。

其實阮舒瑗也沒從中搭什麽線。

是喬勝南自己跑去找李佩華認識的,後來兩個人不停聯系上。

她和池蘊都是後來才知道兩人關系的。

阮舒瑗現在聽著李佩華對喬家的小孩兒呵前護後的,怎麽也心裏不是滋味。

“沒結婚就這麽殷勤的嗎?”

“殷勤”這詞不好聽,池蘊也無意討論:“隨她吧,她自己開心就行。”

“我們管好自己。”

“行吧,”阮舒瑗催她,“那你快吃,都要涼了,涼了不好吃。”

池蘊淡笑,眉眼靚麗明媚,“還是我們阮醫生疼我。”

“就你貧。”

至於季圳然那邊,阮舒瑗沒再問更多。

都是芝麻綠豆牽連起的關系,池蘊能和他這次再走多遠,也隨心吧。

走一步看一步。

-

而她們不知道。

季圳然同樣和尤辰許不歡而散之後,心煩意亂地油門直接踩到了市一院停車場,但沒有足夠的理由上樓,他連出現在醫院的由頭都沒有。

看著樓上池蘊那邊辦公室亮的燈。

季圳然的手機震動了下,是親妹林紓清發來的消息:[你家密碼多少?]

季圳然:[有事?]

林紓清:[媽說做了點你愛吃的辣白菜還有冬筍炒肉,讓我給你拿過來。你是不是不在家,家裏密碼方便給我?好多盒,我給你放冰箱。]

季圳然:[不方便。]

林紓清:[那我放哪兒?]

季圳然:[帶走。]

林紓清:[季圳然,你態度能不能好點兒?媽做給你的,你現在都不吃了是吧。]

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他是哥,還是她是姐。

她一個小屁孩兒現在囂張成這樣?

季圳然一通電話打過去,林紓清掛斷,然後十幾秒後打來:“幹嘛啊你,我和男朋友打電話呢,你沒事給我打什麽電話?”

“你那電話一天打幾十個,你倆膩不膩?這都多少年了,你倆沒七年之癢的?”季圳然受不了這兩個戀愛腦,找他倆其中一個保準是在另一個人煲電話粥。

林紓清莫名其妙她打電話,他有什麽好發脾氣的?

“我打電話又礙著你了?你最近工作壓力很大?”

有種關切詢問他沒事挑什麽刺的無語態度。

林紓清也是難得回趟家才聽說了季圳然最近擲千萬買兩套房子的事情?他是受什麽刺激了,要花錢去消遣?

兩人龍鳳胎,季圳然名副其實的哥哥。

錢都是小事,林紓清關心的是季圳然的精神狀態。

但她這話,在季圳然聽來,總像在罵他發癲。上次吵架這小丫頭就這麽罵他的。

“行了,菜你拿回去,你和你的親親男朋友慢慢吃,別管我了。”季圳然懶得多說,不耐煩地剛想掛。

“等等!”林紓清急了,“你是不是真碰上事兒了啊?”

還是親妹的直覺精準。

細碎的聲音,她像在輸密碼,很快,門解鎖的聲音傳來。

林紓清猛地深呼吸,放輕松了。

“還好,嚇死我了你,季圳然。”

季圳然:“?”

“我還以為你和那次一樣,又把自己關在家裏面,馬上要暈過去。”

“......”季圳然在林紓清嘴裏總是聽不到什麽好話,“行了!掛了!”

他都不在意自家大門被開鎖了。

畢竟季圳然會設置的密碼,季家全家人都知道。

[00950810]

兩個零的前綴。

後面池蘊的生日。

林紓清甚至更是精準地,直接在801輸入了這個密碼。

因為樓下住的池蘊。

他們也都知道。

-

時間過得很快。

周五下午五點,李佩華帶著喬家小的在醫院門口等池蘊。

池蘊手術做完已經五點半。

她有提前在微信上和李佩華打招呼,姍姍來遲。

李佩華也沒怪她,只是帶著小的和她一起坐到咖啡廳,本支援由蔻蔻群一烏爾而七五二八一整理把說好要給池蘊拿來的日記本遞給她。

“就那天給你拍了張照片,”李佩華說,“其他的內容,我都沒看。”

“看了也無所謂。”現在的池蘊並不在意這些。

李佩華像是還對她愧疚,“當年我偷看的,就是這一本對嗎?”

池蘊沒接話,敷衍過去,直接說:“我要準備搬房子了。”

“現在臥室裏那些機器和東西,你準備什麽時候接手?”像是考慮到那些東西一個人搬的不可行性,池蘊說,“你考慮好要搬到哪兒,我找搬家公司給你送過去。”

意思她之後不會再承接她的任何東西。

池蘊的行李向來少,加上池靖和的東西也不多。

大頭是李佩華的,只要她願意盡快拿走,她的搬家就不會太麻煩。

李佩華也聽懂了池蘊的意思,猶豫著沒開口。

池蘊不是專門來為難她的,“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好告訴我。”

說完她就起身,“對了。”

“元旦那天掃墓的假早就請好了,其他時間我沒空,你沒必要為了湊我時間搞得自己糾結。反正就元旦那天,有時間你就去,沒時間別強求。”

“還要值班,先走了。”池蘊疏離頷首,“回去註意安全。”

全程到最後,是她一個人的輸出。

李佩華看著她快速離開的背影,垂在衣邊的手不經意握緊了褲邊。

旁邊的小孩兒早等的不耐煩了,推她。

“阿姨,我們可以走了嗎?餓......”

-

池蘊一直到下班都沒翻開那本日記本。

來來去去,日記本都在旁邊吃灰。

是接近晚上十二點,她終於下班。

今天想回去拿點兒換洗衣服。

池蘊開車回去,沒忘把日記本也帶上。這東西不適合放辦公室。

一直把車開到小區地下室,有自己的空間,池蘊才把那本筆記本拿出來,翻開第一頁。

高三冬天那年的時間:2013.02.09

是真的看不清晰上面寫的內容。

當年的浸水讓這本紙頁都被字跡的墨水暈染。

但隱約,第一行:

[今天離開了溪安,是除夕。]

[笨蛋,除夕快樂。]

池蘊難免想起了2013那年除夕,天寒地凍。

她跟著李佩華來了北京。

早適應慣了南方的深冬,倏臨北方,池蘊來的第一周就被凍感冒了。她那年身體不好,緊隨而來的就是發燒。

溪安的手機號還沒取消。

當時溪安的朋友們還時不時給她發來問候的消息,問她在北京過得怎麽樣,北京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這些問題池蘊回覆不聊。

四十度高燒躺在床上,她最多在看北京銀裝素裹的環境,很美,卻也孤寂。

熟悉的城市是會讓人有歸屬的。

但北京不是。

池蘊想回溪安,好多次提及。

李佩華給她的答案只有無休止地和她發火,說她只顧自己,一點兒都不體諒那時候的她。

池蘊怎麽不體諒她呢?

她只是,想回到那個她想要的關系。

就算沒人在她身邊都可以。

生活費,她可以自己想辦法。

她那時候已經成年了。

可想法都被否決。

李佩華責怪她別再自私,甚至把她手機都沒收。

池蘊徹底被安排在了北京。

直到除夕的零點,池蘊拿回了手機,打開。

裏面安靜躺著那條她除夕那天想發給季圳然,但沒發成功的:[今天離開了溪安,是除夕。]

收件箱,未讀。

季圳然:[笨蛋,除夕快樂。]

......

-

“咚咚咚”三下。

池蘊的車窗突然被敲響。

她的意識也被一把扯回現實,手裏還捧著那本糊亂的日記。

窗外赫然站著一個男人。

熾冷的光線之下,季圳然一身重而利落的黑色大衣,頭發比上次見時短,臉龐瘦削,眉宇鋒利,目光冷淡而漠然。

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呼吸卻急促著,不知是從哪裏跑回來的。

池蘊降下車窗。

他低沈的嗓音不太愉快地問:“有空?”

池蘊懵:“什麽?”

季圳然垂眼,一秒就看到了那本日記本,還有上面隱約的字。

他的呼吸還是倉促,眼底的緊急像是找到池蘊而恍然平靜。

發生了什麽。

好久,像是終於憋出了個無理的請求。

“餓了。”他說。

正好池蘊回來了。

正好他找到了她。

“陪我吃點兒夜宵。”他慢條斯理,淡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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