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心中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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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中之謀
顧澄聽著那隱忍又悲切的聲音，一時心裏卻又十分平靜，裴南媛在寒祁一直很有名氣，上門求親的人也是數不勝數，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他與她本不會有聯系。她的性子孤高自傲，雖說求娶之人眾多，可是她卻一直待字閨中，未曾嫁娶。現在這副模樣確實給顧澄心裏帶來了一些震撼和驚嘆。
他的右手微微擡起想著要輕輕撫上她的頭頂，只是手伸到一半又堪堪停了下來，而後伴著裴南媛的抽泣聲，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南媛，你性子太執拗了，不要為了這件事誤了終身，我如今沒有娶親的念頭，罷了。”顧澄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推開了她，伸手撫了撫衣裳，站起身，欲要離開戲臺。
裴南媛被顧澄大力一推跌在地上，地上還有細碎的積雪，那一身雪白的大氅就這樣緊緊壓在泥濘的路上，裴南媛自知剛才的顧澄已與往日不同，與她多說了許多話，可這話沒有一句是她想要聽見的，裴南媛微微從陰影中擡起通紅的眸子看向漸漸遠去的顧澄，那走路微微帶起的風吹開了他的衣擺，每一步都踩進了她的心裏。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就真的被眼前這個人迷惑了心智，不管不顧了起來，也許是曾經的宮廷夜宴，也許是曾經的望華樓題字……這個人就慢慢走進心上了。裴南媛眼睜睜看著顧澄的身影慢慢消逝在她的面前，微微吸了吸鼻子，垂了垂眸，看著地面，那撐在地面上的雙手，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裏。
那戲臺上的戲子像是根本沒有註意到這邊的爭吵動靜，舞袖飛舞流轉之間仍是婉轉吱呀著，忘情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裴南媛眉頭緊鎖，呼吸愈加急促，耳便那一段又一段的念字唱戲聲聽起來就像是在無情地嘲笑她，嘲笑她的卑微。
“不要再唱了，滾，都給我滾。”裴南媛一時怒火攻心，轉頭朝著戲臺上大吼一聲，咬牙切齒，目光中帶著怨毒，那通紅的眼眶是怎麽都鎖不住淚水，眼淚直直地落了下來。
只見戲臺上的戲子紛紛停下了動作，噤聲，一雙雙迷惑的眸子直勾勾看著跌坐在地久久不起的裴南媛。
裴南媛一時模糊了視線，身後有人趕來，急忙攙扶著她起來，滿臉焦急道：“小姐，小姐，奴扶你起來，我們回去吧……老爺正在府裏大發雷霆呢，少爺說讓你先去他府上避一避。”
裴南媛渾身無力，就這樣隨著丫鬟的攙扶而起身，突然提及大哥，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住丫鬟的衣袖，雙目閃著異樣的光彩，急急問道：“對，對，對，還有大哥，我大哥，現在在哪？”裴南媛緊緊咬著牙，還有大哥，大哥一向為顧侯爺辦事，要是讓大哥去幫著說幾句，興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父親已是十分惱怒，顧澄親自登門退婚，已是駁了父親的臉面，父親自然是不會再在乎她的感受，更不會為了她去尋顧侯爺，問問具體情況，她記得顧侯爺一直是十分滿意她的，那顧澄的退婚一定是自己任性而為的，一定是這樣，裴南媛想到這，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卻已經揚起了笑容。
“小姐，少爺此刻還在上官，我們就先去府裏候著吧。”丫鬟看著小姐那多變的心情，一時也不敢多說一句，怕稍有不慎就惹了主子心裏不快，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好好好，走，我們走。”裴南媛大步向前走著，只是她已完全忘了自己曾經分外在意的儀容儀表，一顆心全然撲在顧澄退婚的這件事上。
帶這主仆二人離開，戲臺旁的高樓上顧之南遠遠望著，輕聲道：“裴家這姑娘是真的不錯，只是可惜了……”
身後稍稍半步站著的是日常服侍顧之南起居的人，他微微彎著腰，一副恭敬模樣，擡眸斜著眼看著顧之南臉上的神情，帶著一些惋惜又有著半分漫不經心的隨意感。
“那老爺為什麽今早卻默許了少爺去裴府退親？”他的確從老爺的臉上看到了他對裴家小姐的滿意，只是仍然捉摸不透為什麽老爺說要丟了這樁婚事就丟了，一時讓人生疑。
顧之南聽著他的疑惑，一只手搭在朱紅橫欄上骨節輕輕叩擊著，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一般，“他近日裏總是明裏暗裏在跟著我作對，不論是溫翎的事還是阿煥的事，他總要與我作對，這次任他狂妄一次，也好叫他消停些。”
寒祁近日的雪下得少了，這寒祁的冬天很快過去了，應該有些暖和了。顧之南一顆心安安穩穩的，擡起頭遠遠向遠處看去，“再說了，相比裴南媛，我覺得無塵倒是更適合阿澄，你說呢？”顧之南收回目光轉臉看向一旁畢恭畢敬站著的下人。
“只記得前年在太後宴會上，無塵公主的棋藝確實叫大家眼前一亮，而大少爺在那日後便與無塵公主多了些走動，都是些十分規矩的君臣走動。”他實話實說，大少爺的棋藝在寒祁是數一數二的，一般他若稱第二是無人敢稱第一的，而無塵公主與大少爺可以說是因棋而識的。
“嗯，能在棋盤上與阿澄對上，可知她並不差，配阿澄是足夠的。”顧之南想到此便擡腳向裏屋走去，“接下來幾日，若是又來訪者，一律稱病推辭，尤其是裴家人。”顧之南低聲吩咐道。
“是，老爺。”
這裴家小姐也是有些悲哀了，此時的退婚不斷讓她的聲譽受損，而且她還是癡心一片，那所受的傷害便更是加倍了，只是如今的永安侯府早已不同往日了，如今在朝政上有著絕對的權力，早就不會顧及一個小小的裴府，這委屈裴府只能受下。
楚傾之剛剛路過炊房，便轉身進去和燒菜的將士搭了幾句話，轉手又順走了幾個饅頭，她現在的胃早就沒有從前那麽金貴了，擡手將饅頭塞進嘴裏，這無川的營帳大多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楚傾之這方一出來，便又找不到林越岑的營帳所在了。
她隨著自己的記憶向前走著，隱隱約約、模模糊糊認為是這個地方便將最後一個饅頭塞嘴裏，用牙齒緊緊叼著，空出一只手揮開營帳，朗聲叫著：“林越岑，來，跟我出來比試比試。”
只是面前的場景並不如她所想，她的面前是一個前襟袒露的人，再向上看去是季陵瀾白，楚傾之一時不慎，立馬放下帳門，大呼：“抱歉，無心之舉，實在唐突。”那季陵瀾白可能正在換衣裳，卻被她這樣無心粗怒撞了上來，實在有失禮數，楚傾之羞紅了臉，轉身就要離去。
“蕭妹，進來吧。”聲音淡淡，似乎平和中還帶著一些疲倦，隔著帳門慢慢地傳了出來，楚傾之原本大步向前走去的步子，此刻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卡在了原地，不敢動彈，現在她面前的畢竟是太子，多少也是有些忌憚的。
楚傾之硬著頭皮又是揮開了營帳，向裏走去，掬手向前行了禮，“太子殿下。”
“蕭妹來無川也有三日了，今日是你偶然闖入營帳，若是沒有這偶然，我若不召見你，你是不是就不會來尋我了？”季陵瀾白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對上了楚傾之的眸子，瞬間有了一些顏色。
楚傾之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沒法平靜的面對季陵瀾白，她被抄家多少都是他在暗中策劃的，那漫過整個將軍府的血，到如今的每一幕她都記在心裏，無法抹去，她很恨，她也想恨，可是她不能，這個人，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這是多麽一個叫人絕望的事。
她的家人多離開了她，而他卻恰恰成為了那個按血緣來看她最親近的人，這叫她如何能接受。楚傾之想到此，不知不覺間一只手握成了拳頭，另一只手仍是拿著剛剛沒有來得及啃完的饅頭，看起來十分滑稽。
季陵瀾白見楚傾之低著頭不說話，一時上下打量她，見她手裏捏著個饅頭，便輕聲問道：“無川軍中的夥食這麽差嗎？你都沒吃飽？還要去拿著饅頭啃嗎，這離飯點還早呢？”
“蕭妹？”
楚傾之被這麽一問，猛然擡頭看向季陵瀾白，道：“我如今不叫楚蕭，你不要叫我蕭妹，我不是你的妹妹。”
“怎麽不是，你就是我的妹妹，既然你不喜歡我叫你蕭妹，那哥哥便叫你傾之吧。大哥問你話，你怎麽不回答？”季陵瀾白轉身向案桌上拿起小碟子上盛放的果脯向楚傾之走來。
“是不是因為你，我才會被張太尉帶來無川的？”
“來，吃點，在無川想吃些果脯可是實在不容易的，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些東西的，以前啊，宮裏有什麽聚會我看你都挑著這些果脯吃，心想你應當是頂喜歡的。”
季陵瀾白拉起楚傾之的手，只見楚傾之的眉擰地愈加緊了，右手大力揮開季陵瀾白，只見那果脯紛紛滾落在地，楚傾之擡頭定定的看著季陵瀾白道：“從前？你太子殿下要和我一個家族滿門被滅的人談以前，若你真的那麽在意滿門又何必要毀了我楚氏一族，你現在在我面前又何必這樣假惺惺的故作姿態，你這個樣子真叫我惡心！”
楚傾之一時將這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只是說完後心裏更多的除了憤恨並無其他了，他那雙黑眸實在太像母親了，那微微的輪廓中帶著一絲透亮，楚傾之一時被這種熟悉感惹得鼻頭發酸，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母親啊。
“就算不是我，你們楚家也是會被制裁的，天子腳下，豈容許他人的名望蓋過呢，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只是十分不巧的事，你們楚家恰恰成了我心頭的一塊心病，我必要除之而後快。”季陵瀾白低頭看著那灑落在地的果脯，突然有些惋惜，彎下腰便將一顆一顆撿了起來，這果脯還是他差人專門從古洛帶回來的，這丫頭不吃便也罷了，何必糟蹋了，實在惹得他心頭不快。
除之而後快？“你不過是為了掩蓋你自己的身份罷了，你我皆是母親所生，可是你生在皇室，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母親死了，那便是死無對證，那朝中的清流哪裏還敢在你的身世這一點大做文章，你這所有的一切，還不是都為了你自己，你不必為你的欲望去尋那麽多的借口！”
“你們皇族的人一向就是這麽冷血無情！”楚傾之說罷便雙手攥緊，站定在原地，上齒緊緊咬著下唇，似乎要將自己的唇咬破一般。
“我既然冷血無情，那我何必要放過你！我何不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季陵瀾白原本心平氣和可是心中的怒火一點一點被楚傾之挑起，登時便靠近楚傾之，擡眸緊緊瞪著她，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楚傾之被他這麽一吼，根本失去了思考的方向，只是梗著脖子，緊緊咬著牙，一副倔強的樣子，半天才說道：“不管你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放過了我，我都要讓你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這個決定而後悔！”
“我不會後悔，傾之，你知道的，不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從沒想過要你死，你可知道。”季陵瀾白長長嘆息一聲，轉身向案桌上走去，擡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慢慢翻著，看著楚傾之還楞楞地站定在原地，便道：“出去吧，好好準備一下，明日我們會去渝國營帳議和。”
楚傾之慢慢擡頭看向一旁低頭看書的季陵瀾白，看著他那張側臉，楚傾之突然一時有些迷茫，他真的很想母親，甚至比她還要相像。
“怎麽還不出去？你還有事？”季陵瀾白又問了一句。
“沒有必要議和，他們不會願意的，碰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怎麽會放過！我們何必要做這些徒勞的事呢？”楚傾之心裏一直在思忖著，看著他的側臉，一時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真的打仗了，最後遭殃的還是百姓，這戰事一開，我們的勝算實在太低。”季陵瀾白看了看手中兵書，眉頭緊鎖道。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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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澄聽著那隱忍又悲切的聲音，一時心裏卻又十分平靜，裴南媛在寒祁一直很有名氣，上門求親的人也是數不勝數，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他與她本不會有聯系。她的性子孤高自傲，雖說求娶之人眾多，可是她卻一直待字閨中，未曾嫁娶。現在這副模樣確實給顧澄心裏帶來了一些震撼和驚嘆。
他的右手微微擡起想著要輕輕撫上她的頭頂，只是手伸到一半又堪堪停了下來，而後伴著裴南媛的抽泣聲，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南媛，你性子太執拗了，不要為了這件事誤了終身，我如今沒有娶親的念頭，罷了。”顧澄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推開了她，伸手撫了撫衣裳，站起身，欲要離開戲臺。
裴南媛被顧澄大力一推跌在地上，地上還有細碎的積雪，那一身雪白的大氅就這樣緊緊壓在泥濘的路上，裴南媛自知剛才的顧澄已與往日不同，與她多說了許多話，可這話沒有一句是她想要聽見的，裴南媛微微從陰影中擡起通紅的眸子看向漸漸遠去的顧澄，那走路微微帶起的風吹開了他的衣擺，每一步都踩進了她的心裏。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就真的被眼前這個人迷惑了心智，不管不顧了起來，也許是曾經的宮廷夜宴，也許是曾經的望華樓題字……這個人就慢慢走進心上了。裴南媛眼睜睜看著顧澄的身影慢慢消逝在她的面前，微微吸了吸鼻子，垂了垂眸，看著地面，那撐在地面上的雙手，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裏。
那戲臺上的戲子像是根本沒有註意到這邊的爭吵動靜，舞袖飛舞流轉之間仍是婉轉吱呀著，忘情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裴南媛眉頭緊鎖，呼吸愈加急促，耳便那一段又一段的念字唱戲聲聽起來就像是在無情地嘲笑她，嘲笑她的卑微。
“不要再唱了，滾，都給我滾。”裴南媛一時怒火攻心，轉頭朝著戲臺上大吼一聲，咬牙切齒，目光中帶著怨毒，那通紅的眼眶是怎麽都鎖不住淚水，眼淚直直地落了下來。
只見戲臺上的戲子紛紛停下了動作，噤聲，一雙雙迷惑的眸子直勾勾看著跌坐在地久久不起的裴南媛。
裴南媛一時模糊了視線，身後有人趕來，急忙攙扶著她起來，滿臉焦急道：“小姐，小姐，奴扶你起來，我們回去吧……老爺正在府裏大發雷霆呢，少爺說讓你先去他府上避一避。”
裴南媛渾身無力，就這樣隨著丫鬟的攙扶而起身，突然提及大哥，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住丫鬟的衣袖，雙目閃著異樣的光彩，急急問道：“對，對，對，還有大哥，我大哥，現在在哪？”裴南媛緊緊咬著牙，還有大哥，大哥一向為顧侯爺辦事，要是讓大哥去幫著說幾句，興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父親已是十分惱怒，顧澄親自登門退婚，已是駁了父親的臉面，父親自然是不會再在乎她的感受，更不會為了她去尋顧侯爺，問問具體情況，她記得顧侯爺一直是十分滿意她的，那顧澄的退婚一定是自己任性而為的，一定是這樣，裴南媛想到這，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卻已經揚起了笑容。
“小姐，少爺此刻還在上官，我們就先去府裏候著吧。”丫鬟看著小姐那多變的心情，一時也不敢多說一句，怕稍有不慎就惹了主子心裏不快，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好好好，走，我們走。”裴南媛大步向前走著，只是她已完全忘了自己曾經分外在意的儀容儀表，一顆心全然撲在顧澄退婚的這件事上。
帶這主仆二人離開，戲臺旁的高樓上顧之南遠遠望著，輕聲道：“裴家這姑娘是真的不錯，只是可惜了……”
身後稍稍半步站著的是日常服侍顧之南起居的人，他微微彎著腰，一副恭敬模樣，擡眸斜著眼看著顧之南臉上的神情，帶著一些惋惜又有著半分漫不經心的隨意感。
“那老爺為什麽今早卻默許了少爺去裴府退親？”他的確從老爺的臉上看到了他對裴家小姐的滿意，只是仍然捉摸不透為什麽老爺說要丟了這樁婚事就丟了，一時讓人生疑。
顧之南聽著他的疑惑，一只手搭在朱紅橫欄上骨節輕輕叩擊著，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一般，“他近日裏總是明裏暗裏在跟著我作對，不論是溫翎的事還是阿煥的事，他總要與我作對，這次任他狂妄一次，也好叫他消停些。”
寒祁近日的雪下得少了，這寒祁的冬天很快過去了，應該有些暖和了。顧之南一顆心安安穩穩的，擡起頭遠遠向遠處看去，“再說了，相比裴南媛，我覺得無塵倒是更適合阿澄，你說呢？”顧之南收回目光轉臉看向一旁畢恭畢敬站著的下人。
“只記得前年在太後宴會上，無塵公主的棋藝確實叫大家眼前一亮，而大少爺在那日後便與無塵公主多了些走動，都是些十分規矩的君臣走動。”他實話實說，大少爺的棋藝在寒祁是數一數二的，一般他若稱第二是無人敢稱第一的，而無塵公主與大少爺可以說是因棋而識的。
“嗯，能在棋盤上與阿澄對上，可知她並不差，配阿澄是足夠的。”顧之南想到此便擡腳向裏屋走去，“接下來幾日，若是又來訪者，一律稱病推辭，尤其是裴家人。”顧之南低聲吩咐道。
“是，老爺。”
這裴家小姐也是有些悲哀了，此時的退婚不斷讓她的聲譽受損，而且她還是癡心一片，那所受的傷害便更是加倍了，只是如今的永安侯府早已不同往日了，如今在朝政上有著絕對的權力，早就不會顧及一個小小的裴府，這委屈裴府只能受下。
楚傾之剛剛路過炊房，便轉身進去和燒菜的將士搭了幾句話，轉手又順走了幾個饅頭，她現在的胃早就沒有從前那麽金貴了，擡手將饅頭塞進嘴裏，這無川的營帳大多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楚傾之這方一出來，便又找不到林越岑的營帳所在了。
她隨著自己的記憶向前走著，隱隱約約、模模糊糊認為是這個地方便將最後一個饅頭塞嘴裏，用牙齒緊緊叼著，空出一只手揮開營帳，朗聲叫著：“林越岑，來，跟我出來比試比試。”
只是面前的場景並不如她所想，她的面前是一個前襟袒露的人，再向上看去是季陵瀾白，楚傾之一時不慎，立馬放下帳門，大呼：“抱歉，無心之舉，實在唐突。”那季陵瀾白可能正在換衣裳，卻被她這樣無心粗怒撞了上來，實在有失禮數，楚傾之羞紅了臉，轉身就要離去。
“蕭妹，進來吧。”聲音淡淡，似乎平和中還帶著一些疲倦，隔著帳門慢慢地傳了出來，楚傾之原本大步向前走去的步子，此刻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卡在了原地，不敢動彈，現在她面前的畢竟是太子，多少也是有些忌憚的。
楚傾之硬著頭皮又是揮開了營帳，向裏走去，掬手向前行了禮，“太子殿下。”
“蕭妹來無川也有三日了，今日是你偶然闖入營帳，若是沒有這偶然，我若不召見你，你是不是就不會來尋我了？”季陵瀾白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對上了楚傾之的眸子，瞬間有了一些顏色。
楚傾之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沒法平靜的面對季陵瀾白，她被抄家多少都是他在暗中策劃的，那漫過整個將軍府的血，到如今的每一幕她都記在心裏，無法抹去，她很恨，她也想恨，可是她不能，這個人，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這是多麽一個叫人絕望的事。
她的家人多離開了她，而他卻恰恰成為了那個按血緣來看她最親近的人，這叫她如何能接受。楚傾之想到此，不知不覺間一只手握成了拳頭，另一只手仍是拿著剛剛沒有來得及啃完的饅頭，看起來十分滑稽。
季陵瀾白見楚傾之低著頭不說話，一時上下打量她，見她手裏捏著個饅頭，便輕聲問道：“無川軍中的夥食這麽差嗎？你都沒吃飽？還要去拿著饅頭啃嗎，這離飯點還早呢？”
“蕭妹？”
楚傾之被這麽一問，猛然擡頭看向季陵瀾白，道：“我如今不叫楚蕭，你不要叫我蕭妹，我不是你的妹妹。”
“怎麽不是，你就是我的妹妹，既然你不喜歡我叫你蕭妹，那哥哥便叫你傾之吧。大哥問你話，你怎麽不回答？”季陵瀾白轉身向案桌上拿起小碟子上盛放的果脯向楚傾之走來。
“是不是因為你，我才會被張太尉帶來無川的？”
“來，吃點，在無川想吃些果脯可是實在不容易的，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些東西的，以前啊，宮裏有什麽聚會我看你都挑著這些果脯吃，心想你應當是頂喜歡的。”
季陵瀾白拉起楚傾之的手，只見楚傾之的眉擰地愈加緊了，右手大力揮開季陵瀾白，只見那果脯紛紛滾落在地，楚傾之擡頭定定的看著季陵瀾白道：“從前？你太子殿下要和我一個家族滿門被滅的人談以前，若你真的那麽在意滿門又何必要毀了我楚氏一族，你現在在我面前又何必這樣假惺惺的故作姿態，你這個樣子真叫我惡心！”
楚傾之一時將這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只是說完後心裏更多的除了憤恨並無其他了，他那雙黑眸實在太像母親了，那微微的輪廓中帶著一絲透亮，楚傾之一時被這種熟悉感惹得鼻頭發酸，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母親啊。
“就算不是我，你們楚家也是會被制裁的，天子腳下，豈容許他人的名望蓋過呢，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只是十分不巧的事，你們楚家恰恰成了我心頭的一塊心病，我必要除之而後快。”季陵瀾白低頭看著那灑落在地的果脯，突然有些惋惜，彎下腰便將一顆一顆撿了起來，這果脯還是他差人專門從古洛帶回來的，這丫頭不吃便也罷了，何必糟蹋了，實在惹得他心頭不快。
除之而後快？“你不過是為了掩蓋你自己的身份罷了，你我皆是母親所生，可是你生在皇室，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母親死了，那便是死無對證，那朝中的清流哪裏還敢在你的身世這一點大做文章，你這所有的一切，還不是都為了你自己，你不必為你的欲望去尋那麽多的借口！”
“你們皇族的人一向就是這麽冷血無情！”楚傾之說罷便雙手攥緊，站定在原地，上齒緊緊咬著下唇，似乎要將自己的唇咬破一般。
“我既然冷血無情，那我何必要放過你！我何不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季陵瀾白原本心平氣和可是心中的怒火一點一點被楚傾之挑起，登時便靠近楚傾之，擡眸緊緊瞪著她，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楚傾之被他這麽一吼，根本失去了思考的方向，只是梗著脖子，緊緊咬著牙，一副倔強的樣子，半天才說道：“不管你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放過了我，我都要讓你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這個決定而後悔！”
“我不會後悔，傾之，你知道的，不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從沒想過要你死，你可知道。”季陵瀾白長長嘆息一聲，轉身向案桌上走去，擡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慢慢翻著，看著楚傾之還楞楞地站定在原地，便道：“出去吧，好好準備一下，明日我們會去渝國營帳議和。”
楚傾之慢慢擡頭看向一旁低頭看書的季陵瀾白，看著他那張側臉，楚傾之突然一時有些迷茫，他真的很想母親，甚至比她還要相像。
“怎麽還不出去？你還有事？”季陵瀾白又問了一句。
“沒有必要議和，他們不會願意的，碰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怎麽會放過！我們何必要做這些徒勞的事呢？”楚傾之心裏一直在思忖著，看著他的側臉，一時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真的打仗了，最後遭殃的還是百姓，這戰事一開，我們的勝算實在太低。”季陵瀾白看了看手中兵書，眉頭緊鎖道。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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