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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回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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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回到原點

顧之南一字一句地看著信中的內容,一滴淚就這樣低落在紙上,暈染了此間字跡。原來到底是她真心想要離開他,顧之南仰頭想要收住眼淚,將信折好,收拾平整放入信封中,滄桑問道:“妍妍,她是怎麽去的?”

一旁的丫鬟婆子,小廝下人還在哀慟大哭著,顧之南擡眸狠狠向他們掃去,叫他們止住。楚蕭揉著自己的胳膊,知曉顧之南這便就是在問她了,的確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說!”顧之南堪堪跌坐在床頭,問道。

楚蕭淡淡道:“是冬梅。”

“什麽意思?”

“夫人曾經與我說過,她愛這冬梅,想著就算離去之時也要有著這冬梅相伴,今日在侯爺提及冬梅時我便知曉了夫人心中的想法,所以我隨身攜帶了十根草。”楚蕭微微站起身,將視線投註到顧夫人的面前,剛剛顧之南緊緊抱住她的時候,她懷中的梅花落了地,就那樣輕飄飄的,好像生命的重量。

楚蕭擡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冬梅輕輕放入鼻尖嗅著,那淡淡的香味透過鼻翼轉入心田,楚蕭通紅著眸子,將這捧冬梅妥帖地放入花妍的懷裏,楚蕭又是凝視了一眼,輕輕執起她冰涼而白皙的手將冬梅放入她的掌心。

“夫人,走好。”楚蕭抹了抹眼淚,仰頭輕瞥了一眼臉色灰白的顧之南,直起身子,挺直腰板向外走去,每一步都那樣用力,屋外的雪下得正厚,好像就連這天都悲切了起來,多了幾分淒涼。

身後又是一片哭天搶地的悲慟。

好冷啊,楚蕭搓了搓手,環視了四周,突然覺得該走了,這寒祁不適合她,太冷了,冷的她的心發寒,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順利離開。

楚蕭縮著頭沒入雪地裏,她向屋子裏走去,剛走到屋子外,卻見顧溫翎像是瘋了一般沖了出去,她身上只是單薄的衣裙,像是一陣風刮了過去。

楚蕭楞楞地轉身看著遠去無影的顧溫翎,垂下了眸子,低下頭微微擡起自己的右腳,雪地下出現了一個清晰完整的腳印,在這一片雪裏格外叫楚蕭溫暖,這一路走來遇見了很多事,而這每一件事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走罷,到底是曲終人散了,楚蕭進屋收拾了一會,便轉身向府外走去,剛走到府外眼見的便是顧澄與顧煥疾步而來,顧煥直直向前,臉上的焦急慌張不言而喻,得了消息是要趕來見母親的,顧澄遠沒有顧煥的體質好,只是遠遠落在後面,他與楚蕭擦肩而過。

楚蕭戴著一頂紗帽,遮住了整張臉,微微擦肩的那瞬間,楚蕭仍是下意識偏頭看向顧澄,這一別便是永遠了,顧澄猛然止了步子,向前大步走著。

“楚蕭。”顧澄拉住楚蕭的手,輕聲喚道。

楚蕭微微發楞,就這樣冰涼的手冒在風雪裏,愈發地僵硬,不言不語,也不知道說些什麽。難道要叫她說出顧夫人是怎麽去了嗎?

“你這是要去哪?”顧澄聲音冰涼,明明是關心的問候,到了她的嘴裏卻變成了漠然的詢問。

“回到我該去的地方。”楚蕭只是微楞了一會兒,便用力地顧澄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不再耽擱只是低著頭向前走著。明明已經是很明顯了,她背著行囊,他那樣聰慧,如何猜不透呢,何必再問一句呢?

顧澄的手還露在風雪中,雪輕輕灑滿他的手,是刺骨的冰涼,只是,他像個傻子一樣楞楞地目送她出了府門,只一句挽回的話都未說出口。

“少爺……您可是還要去見夫人的。”身旁一小廝彎著腰,提醒道,不得不說,他家大公子的性子是那樣的高矜,寧願強忍心中的不舍也不願,哪怕僅僅是說出一句挽留之話。

顧澄收回自己長遠的目光,擡手正了正自己的發冠道:“走吧。”撚起自己的右手撣了撣上面早已融化成水的冰雪。

顧澄心裏空落落的,他與阿煥被收了府後,不多時,有小廝來稟報說母親出了事,那刻他的心裏慌亂不已,只盼著早些來知味齋來瞧一眼母親,也想看一眼楚蕭,畢竟當初父親對蕭蕭的厭惡是不言而喻的,只怕父親動手。

只不過,來到府門前,有的便是楚蕭的不辭而別。

顧澄越靠近屋子,越發覺得不對勁,屋裏哭聲震天,除此之外,還有阿煥與父親的爭吵聲。顧澄後知後覺,心裏一慌,急忙向屋裏走去,卻因大意差點在臺階處滑倒,身旁的小廝眼疾手快扶住顧澄,善意提醒道:“公子小心。”

顧澄點了點頭,揚手叫他退下,自己獨自向裏走去,屋裏的丫鬟婆子小廝跪成一片,哭聲動天,其中夾雜著阿煥與顧之南的爭吵聲。

顧澄眉頭緊鎖,心跳加速,不好的感覺立馬浮現,奪步上前,來到床頭,才見母親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只是胸前的那一捧冬梅妖冶逼人。

顧澄一瞬間雙眸瞪大,怔在了原地。

“現在你滿意了吧,我現在成了沒娘的孩子,你滿意了?”顧煥通紅著眸子,伸手指向床榻,臉上有著剛剛趕路而來的血紅。

顧之南的手裏還緊緊捏著花妍留下的信,面對孩子的指責,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只是灰敗的臉早已說明了他心中的悔意。

顧煥拼命擠著自己的雙眼,隱忍著自己眸中的淚水,不想叫它落下來,越是努力要留住的,越是留不住,眼淚在他的刻意下劃落地更快,顧煥用手背擦著,深吸一下鼻子,轉身就向床榻走去,揚手要抱起花妍。

顧之南猛然驚醒,上前阻擾,厲聲質問:“你要做什麽?”顧之南伸手拉扯著顧煥,顧煥強忍著淚水,大吼道:“你讓開!”揚手就是對顧之南用力一推。

顧之南沒有防備,一個踉蹌差點撞到旁邊的桌角,他反手扣住一旁的案桌才站定,眼睜睜地看著顧煥將花妍抱了起來,一步步從他面前走過。

一旁跪著的下人們這下哭地愈發強烈了,哭聲一陣又一陣,顧澄看著顧煥遠去,這才轉頭看向顧之南,他也在等顧之南一個解釋,顧之南於他而言是父親,也不止止是父親,從小到大給他更多的或許是教誨,而父親真正應當給的溺愛他從未感受到。

現在他連母親也沒了嗎?顧澄的右手微微顫抖著,眼前顧之南就這樣頹敗地跌坐在凳子上,掌中緊捏的信飄落於地。

顧澄上前彎腰拾起信,輕輕打開,是母親娟秀的字跡,顧煥紅了眸子雙唇顫抖著,或許啊,是這寒祁太冷了啊。一字一句,視若珍寶,這是母親留給他們最後的話。

顧澄雙目失神,屋內的仆人們還在哭著,不知為何顧澄只覺刺耳,異常地刺耳,猛然,顧澄大呼道:“出去!你們都出去!”自始至終,沒有一滴淚流下來。

丫鬟婆子以及小廝一眾人很快便退下了,好像哭喪就是他們的一種應做的差事一般,只要附和著主人的情緒,他喜他們便要揚臉笑,他悲他們便要揚聲哭,好像只要這樣就不會犯錯。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待你的呢?

只有常伴母親身邊的丫鬟婆子死死賴著不肯走,她們已經哭地聲音嘶啞了。顧澄不知為何,只覺得力不從心,頭暈目眩,渾身冷地發顫,他忍者身體上的不適,道:“你們也下去吧。”

只見婆子朝著顧澄磕了幾個頭,從未有過的冷靜,她道:“小主子,請允許奴陪著夫人,奴不願夫人一個人孤獨,求小主子成全!”說完又是一拜。

一旁的丫鬟驚訝地雙目瞪大,她緊緊拉著婆子的衣袖,根本不敢相信,夫人待她極好,可是她正處最好年華,怎會這樣輕易斷送自己的大好年華呢?她的手微微顫抖著,雙眸中寫滿了驚恐,她害怕,害怕會被拉著一起殉主。

顧澄微微閉上雙眸,淡淡道:“好,你的家人侯府會善待。”然後瞥過一旁瑟瑟發抖的丫鬟,從她身邊走過,未再置一言一語。

“奴叩謝小主子。”婆子挺直腰板,聲音透亮。

丫鬟在一旁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癱倒在地,雙目無神。

“走吧,回去吧,我還有些東西要交給你,然後請你為我保存完好。”婆子淡淡道,便拉著丫鬟微微躬身,慢慢地退出了房間。

顧澄走過顧之南的身邊,向他緩緩伸出了手,顧之南緩緩擡起無神的黑眸看向顧澄的手,繼而轉眸看向他的臉,有的盡是迷惑。

“父親,走吧。”顧澄伸出的手,在顧之南現在看來就是對他的一種嘲笑,他的大兒子從未在心底裏願意接納過他,現在妍妍去了,他應當是愈加恨他才對,怎麽會來撫慰他呢?

只是那伸出的手實在是亂了顧之南的心智啊,顧之南已是閱世四十載,眼前見過的陽謀陰謀實在太多,只是家人給予的溫度誰人又不想要呢?

顧之南緩緩將手覆上顧澄的手上,只是在快要觸碰上的那一刻,顧澄冷笑了一聲,用力拍開顧之南的手,咬著牙,問道:“顧侯爺!怎麽樣?這種感受好受嗎?”

顧之南為之一動,只擡眸呆滯地看著顧澄,被拍開的手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滾燙。

“顧侯爺,你竟然真的,真的讓我們連母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顧澄眸中的恨意愈加明顯,只是剛剛收回的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

顧之南臉色灰白,微微張口,有氣無力:“哪裏是你們,就是我,也沒有見妍妍的最後一面!”說到此,顧之南突然站起身,惡狠狠道:“是啊,好一個楚蕭,你心悅的姑娘,為了她也要與我作對!不是嘛!妍妍最後的命就是斷送在她手上,就是她!”顧之南像是抓住一個救命稻草一般,一個勁地重覆著話語,雙手緊握著顧澄的肩膀,好像是把對楚蕭的憎恨都懸之以顧澄身上。

在聽到楚蕭二字之時,顧澄冷漠的表情也有了一些變化,他訥訥地開口:“你什麽意思?”母親信中才說不要去怪楚蕭,到底她做了什麽?

“哈哈哈哈,就是她啊,親手將毒藥送到你母親的手邊啊。”顧之南大笑,而後松開顧澄,轉身用力踹倒面前的凳子,聲音又弱了下去:“不然……不然妍妍怎麽會……不辭而別呢?”顧之南像個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深一步淺一步向外走去。

那潑天的雪,真的好美啊,美的叫他落了淚,這樣寒冷的寒祁,這以後,他都要一個人孤零零走過嗎?

顧澄像是一個怔住的人,根本不敢去想。他一直想要越過顧之南,做這侯府真正的掌權人,只是當他以為自己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時候才發現,他根本是在不自量力!何止是雞蛋碰石頭!

而支撐他做這一切的,不過是他期望有一天能帶著母親遠離這個地方,去到溫暖的地方,種上些花過著一些簡單而溫暖的日子,只是突然卻告訴他,他奮力要保護的人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了他,那他這些努力還有什麽用呢?還為了誰?顧澄一時有些迷茫,突然想到楚蕭那時急忙向府外走去,所以原來她是因為心中有愧所以才說要離去的嗎?

那麽倉惶地逃走嗎?顧澄像個幼稚的孩子,走上床榻伸手探了探被窩裏面,已是涼透了,母親原來……顧澄鼻尖發酸,擡手整了整花妍的被子,好像母親還會回來一般,不知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誰。

現在他心裏的欲望突然就喪失了許多,以至於他覺得自己無所事事,這永安侯府的光榮牌匾誰要受著誰就受著吧。

他顧澄是再不想要。

楚蕭冒著一路風雪,才算是走到了相較繁華的地段,看見當鋪便走上前去,摘下了自己左手的手鐲,這個鐲子是外祖母給她的,對她來說是異常珍貴的,只是現在她是在貧窮的狠,根本沒有富足的錢支撐她去舞忻的盤纏,所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掌櫃的,把這個鐲子給我留下可好,我日後定會贖回來的。”楚蕭不舍地將鐲子遞過去。

掌櫃不屑地看了一眼楚蕭,奪走楚蕭手中的鐲子。

“有緣人若是要,我可不會給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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