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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饕雪篇(三)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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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饕雪篇(三)流言

夜寢得昏沈,滂絮絲毫沒有止意。

一陣北風過地,鋪掩了地上拖拽的痕跡,好似方才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不禁讓劉青姝生出了一陣後怕。

而這一陣後怕在卯時得到了印證。

卯時用食之時,馬仆的聲音攪亂了少言的客棧。

劉青姝在北面的客房看著,等待著疑點出現。

只見馬仆慌亂地從口中呼出了蒸汽,白色的蒸汽揉和寒氣,使得寒風更為興奮。

“一大早地叫什麽叫!”

掌櫃的走了過來,臉上盡是不耐煩的神色。

兀地,連掌櫃揉了揉自己的雙眸,恐以為鼾睡過久,人不大清醒。再看時,連掌櫃的臉頓時布滿了層層陰翳。他揪住馬仆的棉襖領子,怒問:“馬呢?我的馬呢!”

問完之後,連掌櫃長舒了一口氣,差點就忘記了,這是客人的馬,他的馬還在暖洞裏養著呢。

不過客人的馬在他們客棧悄無聲息地不見了,還是要賠銀子,那他這個月不就白幹了?這可怎麽過了年關呢?

年關還要買俢肉、買爆竹、買制作八寶粥的材料……這件件樣樣都要備齊,都要銀子,若是賠了馬錢,損了年味,這年過得也不是滋味,還影響來年豐順。

盤算下來後,掌櫃的癱坐在雪地上,像一只大鵝笨拙地揮動自己的雙臂,頗為滑稽。

“掌櫃的,這事咱們得報官。”馬仆建議道。

連掌櫃略帶哭腔地說著:“報什麽官?丟的正是官家的馬,你叫我報官,這不擺明了事情是我們幹的嗎?”

合著報官也不是,不報官更不是,那他們可如何是好?

劉青姝嘆了一口氣,人都有難處,她若是說出來是一個無頭人將馬給拖走了,阮吉安非但不會相信,甚至還會遷怒到客棧的身上。

地面上早就已經沒有了拖拽的痕跡,不過能將五匹馬拖走,可見此人力氣之大。

一想到昨夜的無頭將軍,劉青姝心有餘悸。

這人沒有頭那可如何行動?

不等她先出來說話,門口的榷佳生走了過去,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昨夜榷某看見了,是一個無頭將軍將馬給拖走了。”

連掌櫃不大相信榷佳生的話,可眼下能有一個借口搪塞過去,找到真正的盜馬賊不失為一個緩兵之計。

連掌櫃連忙扣住了榷佳生的手腕,道:“好好好,待會官府的人問起,你就這般說,我給你開一間客房,給你吃喝,不收你錢。”

榷佳生楞了一下,隨後喜道:“好,那就多謝掌櫃的了。”

連掌櫃想著一個書生能吃多少米糧,無非是半碗即可飽腹,便也沒再多想什麽。

榷佳生為何要將昨夜之事說出來?說出來又有幾個人相信?這書生還真不是一般的書生。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忽然一道視線和她的目光對上,是榷佳生。

榷佳生的眸底閃過了一絲桀驁之色,這種和無魎城人一樣的神色。可是,榷佳生的靴子上卻沒有梅花鹿頭的繡面,這叫劉青姝頗為不解。

劉青姝回過一個友善的笑容,目光一別,落在了拖拽的痕跡上。

無頭將軍拖了五匹馬,速度快得不似常人,難道這世上真有怪力亂神存在?

少頃,掌櫃的和阮吉安說起了這事。

阮吉安一手拍在連掌櫃的肩膀上,無可奈何地說著:“你們客棧弄丟了我們的馬,還想著編弄一個子虛烏有的東西來糊弄本府,連掌櫃,你的這家客棧,依本府看,也不必再開了。”

阮吉安亮出了自己的府尹令牌,連掌櫃跪在地上,焦灼地解釋:“實在是對不住,但我們也不知道這馬兒是如何不見的。”

原只是幾匹馬,不值當重視,但阮吉安是府尹,府尹的東西丟了,若是傳了出去,可是要被同僚笑話的。

劉青姝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鎮靜。

昨夜她並未將小鍋牽到馬廄,而是拴在客棧前。

小鍋向來比尋常的馬兒聽覺強,昨夜竟是半分動靜也沒有。

劉青姝徑直下樓,打算去查看一下小鍋的情況。

小鍋睡得昏沈,耳朵不知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直到劉青姝將小鍋耳朵裏的東西拿了出來,小鍋才惺忪地睜開了眼睛,身子卻一陣發抖。

它的身上穿著獸皮做成的保暖衣,不應覺得寒才對。

排除了寒冷之外,劉青姝明了,這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恐懼。

她料想,小鍋應該對昨夜之事有所感應。

“小鍋,別怕,有我在,牛鬼蛇神都得繞開。”

她可不信什麽怪力亂神,只怕是人心作祟。

一頓安撫下來,小鍋舔了舔她的手掌,溫潤發癢,馬眼汪汪的樣子像是怕極了劉青姝會拋棄它一般。

“好了,別舔了。”

小鍋這才戀戀不舍地止口。

也不知怎麽地,榷佳生吃完幾個肉包子,像是瘋了一般跑出了客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厲鬼索命。

榷佳生一邊跑著一邊喊著:“無頭將軍吃馬了!”

劉青姝怕他那麽喊下去,遲早得出事,便跟了上去。

榷佳生跑到茫茫大雪裏,以她的身手本不應該跟丟榷佳生。

然而事實便是如此,她不但跟丟了榷佳生,還在毛毛大雪中迷失了方向。

這個認知讓劉青姝心頭猛地一跳。

她迷路了。

老君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偏偏是在道家聖地迷路了。

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說她道心不堅定了。

三瞬前還是能夠聽見榷佳生的聲音,三瞬之後,雪地裏空寂得可怕。

眼下,於她而言茫茫雪色,才是最為可怕的存在,驚擾了冬眠的毒物,或是落入怪洞之中,有她好受的了。

劉青姝立在原地,不敢亂動,走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忽而不慎,她慌忙之中好像抓住了什麽東西,整個人落空到雪洞之下。

溫灼魚一夜未見劉青姝回來,去了無聲居,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找了幾個消息靈通的街口大媽,適才得知劉青姝往老君山的方向去了。

大雪彌天,她不要出現什麽意外才好啊。

溫灼魚請了幾日假,也往老君山的方向去了。

這時的老君山,積雪怕是要比神都更厚。

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老君山下傳遍了雪妖之事。

“傳聞那雪妖是刑天的惡念所化,現在吃馬,將來馬沒了,可是要吃人的!”

“那可如何是好?我家六口人,都等著靠我養家糊口呢,我可不能出了事。”

“真是太難了,神都今年真是多災多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子為帝的緣故。”

……

一路上,溫灼魚聽了不少捕風捉影之言,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了女帝的耳中。

他心下憂慮,老君山到底是出了何事?才弄得人心惶惶?

也不知劉青姝現下如何了?是否也卷入這一場流言之中?

想到這裏,溫灼魚快馬加鞭。

寒風如刃,拂面之處片片攻人皮肉,刺人心骨。

流言很快抽絲成線,織就出來一個陰謀。

女帝聞言怒不可遏,民心動搖於她政權不利,忙命狄公破案,哪知狄公被另一件重案纏身,抽離不得,女帝也不好難為重臣,只好將命令下達給阮吉安。

接旨的人是鄧師爺,他總不能說自家大人被困老君山下不來吧。

旨意下達後,鄧師爺立馬遣人去老君山,告訴阮大人女帝的旨意。

劉青姝抓住了一根冰溜子,快速滑落到地面。

火折子一吹,她才看清周遭的情況。

這似乎是一個山洞,山洞內沒有太多泥垢。她忽地伸出手,查看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有一絲織物類的毛,細細一聞才始知道麻繩。

她忽然想起來,昨日榷佳生明明下來時走得穩妥,那時他扶著的東西應該就是麻繩了。

思及此,她倒是不擔心榷佳生能否安全,甚至有一絲希望他不安全,至少吃些苦頭,免得惹了事端。

密洞很長,劉青姝也不知哪裏是出口。

兀地迎面吹來了一陣風。

隱隱約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劉青姝附耳去聽那面土壁。

“三司會議就弄這些東西出來?換作是我,歹也要抓幾個女子來給我的畫兒上上顏色。”

這個聲音劉青姝自然不陌生。

“行了,這個計劃是回瑛提出,三司也都采用了,你就別賣弄你那惡心人的畫技了。”

回瑛?

回瑛不是謝芳沁的小字嗎?結合她上次在無魎城聽見三司會議,劉青姝才明了這次無頭將軍事件想來也是封神道弄出來。

“你不說還好,她倒是欠了我一座畫骨樓。”

“瞧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難怪控鶴院的人不喜你。”

玄武和控鶴院又是什麽關系?

玄武的那張臉若是沒被毀,倒是進的去控鶴院。

玄武聽得發了慍,怒道:“他們不喜我,嫌我愛男子,不幹凈,女子也指著我脊梁骨,如今你也嫌我!白虎倒是不嫌我,她毀了我的畫骨齋,還未兌現畫骨樓,你們真是……太討人嫌了!”

尖銳的聲音聽得劉青姝有些發懵,終是沒憋得住笑意,輕笑一聲:“呵。”

“什麽人!”

糟了!

劉青姝暗道不好,運起輕功,踏著冰溜子上了雪地之上。

卻被一張提前準備好的大網給網了下來,只見玄武一手柔捏著自己的墨發,一手拿著火把,步步緊逼。

“我當是誰,原是毀了我畫骨齋的人。”

“小蹄子,總算是讓我逮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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