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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魎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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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魎城(二)

長風吞夜,寒光微過。

打偏廳回了閨房,一柄金刀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這把唐刀鍛得不錯。”她氣定神閑地說著,無先前半分失措。

“你到底是誰?”

她似乎早就與岳林安相識,又為何會是劉家的小姐?

劉家同武功侯倒是有些淵源,在淮州府一帶的地位也算卓然。

“那你呢,摘下面具的你又是何人?”

她眼神清明,不似作假。

玉手輕移金刀,兩人四目相對頗久,直至眼眸發澀,溫灼魚才道:“這個世間上的每個人都有秘密。”

“我不過問你的來歷,你不過問我的身世,如此才算兩不相欺。”

溫灼魚頓晌一會兒,戒心升起,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麽樣的答案?”

劉青姝卻是噗嗤出聲:“我當你是冰塊,今日何須如此多言?”

有這個便宜丈夫是挺不錯,只是有時候可不怎麽聽話。

“明日我要去一趟城西東村,你若是感興趣的話,隨我一同去也行。”

她的笑不見底,蒙了一層又一層的水紗,看不清她本來的面目。

溫灼魚猶豫了一下,若她真是別有目的,能在洛水鎮潛伏三年,定不是為了守寡。

念及此處,溫灼魚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你騙我,你說是為守寡!”

她狡黠一笑:“你這不是好好的嗎,何須要守?”

“萬一我不是溫灼魚呢?”他吃不到好話,憋了半天才想出那麽一句。

她湊近低語,抹上朱紅,魅惑至極:“說了,一定是,不是也得是。”

他雙手粗厲,所處之地應該甚少有女子,哪裏受得住她這般挑撥,不需多時濃韞漫了一幃旎色。

紗幔微裂,聲聲暗啞撕語,惹來秋雨逗,雲浪大起時睡夜色徐徐入了靜卷。

翌日,微光點點,劉青姝坐在梳妝臺前輕弄秀發,窺見銅鏡的男人動了一下,溫溫笑道:“醒了?”

溫灼魚的眼尾處淌下了一滴淚水,只微微一動,全身酸麻,不敢輕動。

恍惚間,他想起了昨夜的朱紅,這女人真是渾身都是毒!

“你說呢?”他沒好氣地回道。

“夫君今日身子不適,多休息才是。”

她盤上了靈蛇髻,頭上別了兩根金釵,兩只手腕上戴上兩只翠綠的玉鐲,木槿色的襖衣著在身上,頗有溫婉貴氣的小姐氣質。

梳洗完畢後,劉青姝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溫灼魚:“既不知你目的是何,但你我皆不能冒險,只能苦了夫君多待一日,桌上有一盤桂花糕,夫君餓了就將就點。”

溫灼魚拿她沒有辦法,好似他越用力,越使不上來力氣,無奈之下只能忿忿看著她邁著輕盈的腳步離去。

“對了,若是叫下人發現了,夫君可得自行脫身了。”

溫灼魚半天才蹦出來一個字:“你!”

若叫人看見了,豈非把他當成了采花賊,沒準還惹得官司上身!縱由他解釋,在這兒除了劉青姝,誰還會相信他是溫灼魚?

她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她輕笑轉身。

此時,晨霜漫來,秋寒向來喜歡割人秘密。

說是去城西,她還真去了城西。

幾經顛簸,終於來到了城西的印染坊子。

坊子牌匾陳舊,上面的墨已經掉了一半,只有“柳記”二字還算是比較突出鮮明。

柳二姨娘微微窘迫,解釋道:“這些年大哥做了不少賠本的買賣,聽說有了大單後,召集了不少工人回來,如今到了發薪水的日期,他反倒是大病了一場,那些工人也是苦命,現下沒能找到多少個人。”

劉青姝算是聽明白了,這是想讓劉家出了薪水的錢,還有接下來維持坊子的成本吧。

“這事,大哥只能找我。”

“我若是那些工人,早就拿著狀紙上狀他了。”

底層老百姓生活不易,如今糊口的活都沒能爭取到手。

一聽這事嚴重到了上狀的地步,柳二姨娘慌得花容亂顫,連忙抓住了劉青姝的手,苦苦哀求:“我大哥他只是一時想不開,很快就會有大錢的。”

她娘從小就告訴他們,她大哥是幾個兄弟姐妹中最有出息的人,是大富大貴的命,這事不能作假。

劉青姝見她執迷不悟的樣子也沒心思再聽下去。

“柳二姨娘,你既然收了我的金子,那麽我見你大哥幾面,總不是什麽難為你的事情吧。”

的確不為難,十兩金子換了見她大哥幾面,她娘誠然不欺她也!

她大哥果真非常值錢。

“當然,您請便。”

四下找尋了一番後,並未看見柳大郎的身影,坊子裏的黑布四零八落,沒個整形。

“素日裏,我大哥就是在坊子裏的。”柳二姨娘聲色發虛。

這要是人不見了,可不就得背負上什麽莫須有的罪名了嗎?

劉青姝聞到了一絲絲不同尋常的腥氣,時而重時而輕,像是一個頑皮的潑猴一般,真叫人琢磨不透。

後院裏分布著幾缸大染料水,因著地方不大,腥氣的來源找尋也方便。

“這幾缸染料水有問題。”

柳二姨娘哪裏知曉有沒有什麽問題,她只覺得這裏寒氣過厲,嚇人得緊,恨不能拔腿離開這兒。

“去報官!”

劉青姝盯著一缸高過她肩頭的染缸叫道!

這一缸的染料水明顯比旁邊兩缸的染料水還要多上半個手掌,說明這底下有東西。

柳二姨娘還沒回過神來為什麽要報官?

這時一枚冷箭對著劉青姝射了過來,她身形微晃,才堪堪躲了過去。

劉青姝看了一眼放冷箭的地方,這應該是留下來善後的人。

柳二姨娘被那一支冷箭嚇得腦子一頓清明,她總算明白了劉青姝為什麽叫她去報官。

柳二姨娘倒也聽話,明白自己待在這裏只會成為累贅,回過神來後,拼了命往馬車的方向跑去。

緊接著又是一支冷箭,這次是沖著劉青姝的面門來的。

她的身形輕巧,較之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冷箭似乎並沒有停止攻擊的意思,劉青姝躲到了紅色大染缸後面,冷箭很快將染缸射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

她只是躲著,也不攻擊,直到染缸徹底破裂,紅色的染料水鋪滿了整個後院,晨輝之下,紅得發冷。

院子裏陡然一片寂靜,許是袖箭耗盡,那人也不攻擊了,似乎是已經離開了。

屍體裸露,那橫肉松耷死相慘烈之人無疑就是柳家大郎了,他的手中似乎還攥著什麽東西。

劉青姝找了一塊幹凈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掰開他的手,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張紙團。

攤開紙團,上面已經被浸染得不成樣子了,劉青姝拼湊了一下,依舊能夠拼湊得出來三個字:

無魎城。

劉青姝心下一駭,將那這三個字放在自己的荷包裏。

無魎城她倒是聽人說過,那裏原先是一個江湖大城,後來為了發展廣招能人異士,以至於現在的無魎城成了一座令人聞風喪膽的殺城。

近些年來,無魎城倒是安分了不少,雖然不殺人了,但也不知道在幹著什麽勾當。

她記得武月也是因為得到了無魎城某個案件的線索才途經洛水鎮,入了兇手的圈套。

她太執著於兇手到底在不在洛水鎮,反而忘記了最重要的線索。

無魎城毗鄰神都,世人甚少知道無魎城具體的位置,或許柳家大郎身上會有什麽線索。

柳二姨娘說柳家大郎是接了一起大單,或許線索和這個大單有關系。

柳二姨娘帶官府的人來時,便看見了滿身通紅的柳家大郎。

他們家的財富就這樣魂歸西天了?

柳二姨娘不知如何是好,抱著柱子獨自抽泣。

宴師爺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我說,劉娘子,你要不要去做一場法事?”

宴師爺以為劉青姝是被什麽臟東西給纏上了。

劉青姝攤了攤手:“師爺,我只是陪柳二姨娘過來看看坊子,誰知曉碰到這事,倒黴的是我好吧。”

“可有發現?”

“我說方才兇手差點連我都殺了,你信嗎?還好我命大躲在了染缸後面。”

劉青姝做出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她雙手合十:“感謝列祖列宗的保佑!”

宴師爺見她的模樣滑稽又有些誠懇,不似作假,但也做不得真,總之兇手不會是她便是了。

“我是真認為你被鬼魅纏身了。”

“我也是真覺得列祖列宗的力量不容小覷!”

宴師爺不打算跟她打嘴皮子,問道:“看出來是怎麽死的?”

劉青姝漫不經心地回道:“依我看是被人一刀斃命,再丟進染缸裏泡了一夜,工人們因柳家大郎沒發工錢,前幾日就散了,作案動機不大。”

“你也說了是作案動機不大,保不齊是哪一名工人得不到工錢洩憤也是有可能的。”宴師爺不采納她的推測。

劉青姝笑了笑:“也是,不過我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保不齊那兇手還會折回來,衙門的人可得好好保護我才是。”

“萬一兇手垂涎我的美色也說不定,夜黑風高……我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他們還不好意思聽下去了。

“不用了,你回家吧,要是擔心的話,最好雇幾個打手,衙門人手不夠。”

劉青姝微微失望,嬉笑道:“也好。”

轉身之際,那一雙清眸裏流轉著清慧,臉上也沒了半分嬉笑。

無魎城,可真是叫人好找!

不過,無魎城要那麽多黑色的布料做什麽?

淮州府裏還有一家最大的印染坊子。

劉青姝算著路程,回了一趟溫家,恰好撞見了溫灼魚。

他面如涼玉,兩指點擊桌面:“你當真去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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