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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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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出了慈寧宮, 雪霽扶著栗貴嬪,她四下瞧瞧不免壓低聲音道:“主子,眼下皇長子的情況, 您不若告訴陛下。若, 若真是撞邪了, 到時候有個好歹,這臟水可是都往您身上潑的。”

養母本就不是生母,何況皇長子起初是養在皇後娘娘宮裏的, 皇後照顧的仔細,一點事兒都沒出過。

如今到了永純宮, 皇長子不僅是消瘦了些,更是整夜整夜哭鬧。現下可以扯了由頭糊弄過去,但是終歸不長遠,總不可能永遠將皇長子藏著不能見人吧。

栗貴嬪神情陰鷙,她冷聲道:“不,便是這樣的時候更不能讓陛下和太後知道,否則我如何能撫養皇長子?這事是明擺著有人鬧鬼, 想要將皇長子給搶過去。”

“你還沒發覺麽?一個幾歲的孩子哪知道什麽鬼, 偏偏身邊的乳母信誓旦旦的扯什麽鬼神由頭,這背後定是有人授意的。本宮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你吩咐人仔細盯著鐘娘和林娘,有一舉一動都要稟報本宮。”

“是。”雪霽仍然有些後怕,聯想今早主子本是要帶皇長子出來的, 不想皇長子不停地哭鬧,一雙小眼睛腫地跟核桃似的, 這若是被外頭人瞧見不定怎麽想主子苛待皇長子。

可偏偏,主子對皇長子是百依百順, 皇長子日夜哭鬧,主子也是在一旁守著,整個人都清瘦了,這樣下去可如何得了啊。

雪霽扶著栗貴嬪上了轎攆,韋頃盈等人落後了幾步,她從玫娘懷裏接過了嬅兒,一邊溫昭容褪了護甲逗弄著,無意瞥了眼栗貴嬪遠去的背影,頗為納悶道:“倒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總覺著栗貴嬪近些時候有些奇怪。”

韋頃盈心中微微一動,她笑了笑道:“如何怪了?”

“倒也不是旁的,這何美人嘴碎是人人皆知的,三番兩次提起皇長子來,可栗貴嬪都是扯了緣由出來搪塞。前番坤儀宮中也就罷了,今日拜見太後,這敷衍的理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溫昭容聽到的時候簡直是一臉懵,話說一個還未開蒙的孩子,竟主動鬧著要勤勉用功,為著要用功都沒來向自己的皇祖母請安。

處處透著古怪,連太後娘娘都瞧出來了卻楞是沒戳破,想來皇後等人也發覺了端倪來著。

韋頃盈由此聯想到日前聽到宮人們竊竊私語的那些話,這時候自然不能大張旗鼓透出來,可近些時候的種種情況早已經說明有問題了。

此刻的慈寧宮中,太後望著嬪妃們三三兩兩都散了,下座的皇後微微怔神,似乎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後不動聲色地瞧了眼她,和聲道:“陛下將允玙交給栗氏撫養,這孩子到底在你膝下養了一年多,弱小的年紀乍離生母,如今好容易跟你親近了許多,又被挪到了永純宮,只怕是正不適應著。”

她是個人精,只消看一眼便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栗貴嬪和她貼身宮人那樣的道行瞧一眼就知道了,必是有問題。

皇後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陛下的意思她何嘗不知道。她身子孱弱早已不適合孕育子嗣,前朝結黨營私之事與後宮從來不能脫開幹系,她有了後位,陛下便不會允她撫養皇長子。

打從一開始,她便心知肚明。

因此,俞氏倒臺時,將皇長子送到坤儀宮中不過是過渡階段。她也以為,只要暫且將皇長子撫養的妥帖便是不愧陛下的意思了,可是人相處也會有感情的,何況是她看見永寧和嬅兒時,那種感覺便更加深刻了。

她也會擔憂允玙有沒有好好的,會不會適應永純宮的日子。可是她卻不能多問。

“是,允玙那孩子頗為怕生,但他很乖巧很懂事。栗貴嬪是個處事周全之人,臣妾想她會照顧好允玙的。”皇後頓了頓,繼續道。

太後瞥了她一眼,語氣透著幾分覆雜的情緒:“你當真這樣想?”

“皇後,哀家喜歡你端莊大氣,卻不喜你委曲求全。人這一生太長了,多為著自己想一些豈不是好。”太後輕輕嘆了聲。

楚熠下朝後徑直擺駕翊雎宮,人還未進去便聽見裏頭的歡聲笑語,稚嫩的孩童聲交織在一起。

果不其然,打開簾子便望見乳娘抱著嬅兒,嬅兒尚且年幼小嘴吐著小泡泡,端的是很白嫩可愛的小模樣,只是此刻她正受著“寵妹狂魔”姐姐永寧的伺候。

永寧捏著她肉嘟嘟的小臉,一邊的宮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無奈道:“殿下,不能扯小公主的小臉,免得小公主流口水了。”

一邊的韋頃盈也笑了笑,她朝一邊采薇吩咐道:“快去小廚房瞧瞧,今兒可是做了永寧最愛吃的茶果子,另外還備了葡萄渴水一並都端上來吧。”

永寧聽見好吃的立時便覺著肚子咕咕叫,索性放開了妹妹圓潤的小臉蛋,乖巧地走到韋頃盈身邊坐下,本來她母妃溫昭容也是要來的,偏生尹昭儀那邊有宮務之事尋她,便不趕巧了。

楚熠望著女兒,挑了挑眉難得打趣道:“果真是吃食方才能哄的住這貪吃鬼。不過嬅兒尚小,尚且不能跟你玩鬧呢。”

韋頃盈不曾料到陛下過來,她欠了欠身便從善如流地接過話茬笑道:“陛下的擔憂真是多慮了,孩子便是一天一個樣的,總歸會慢慢長大的,何況永寧很有姐姐的模樣,有她陪著嬅兒,嬅兒便沒那般鬧騰了。”

淮陽公主樣樣都好,在外頭乖巧懂事的不成樣子,惹人憐愛。可偏偏回了宮裏便鬧騰的母妃腦子裏頭都嗡嗡叫的,因此韋頃盈倒還喜歡永寧來陪著嬅兒玩,至少這樣,嬅兒能安靜許多。

那邊吃食端了上來,永寧便端著茶果子吃了起來,這茶果子是近來翊雎宮的糕點師傅新做的。其實但凡是糕點,味道無非也就是甜膩諸如此類的,只這糕點的樣式實在做的用心。

在色澤上頭就更引人矚目了,素來吸引小孩子家的喜歡。單說那桃花模樣的,竟真真是手巧極了的,永寧近些時候過來都備了茶果子換著花樣來的,因此她很喜歡翊雎宮裏的糕點師傅。

楚熠哄了一會兒嬅兒,玫娘見小公主瞌睡便抱下去了。他瞥了眼一邊的永寧,不免溫聲道:“小心噎著了,吃慢些。”

“才不會呢,永寧許久都不曾見著父皇了。還以為父皇不喜歡永寧了呢,但是母妃說父皇是前朝政務太繁忙了,所以不能多打擾。”永寧一邊小口咬著糕點一邊撒嬌道。

她古靈精怪的,說這話時模樣甚是靈動。韋頃盈只瞧了她一眼就知道這小腦袋瓜子裏頭想著什麽了,永寧已經啟蒙了,她足夠聰慧只是孩子家仍然不免玩心甚重,因此課業上多有懈怠,是以教導她的楊太傅每每都是語重心長勸說著。

顧念著她年幼也不可批評太過,免得傷了小公主的心,可是有些話又不得不說,因此也是頗為頭疼的。

永寧也害怕楊太傅跟父皇告狀,因此這小腦袋瓜子就不停地轉著轉著,不免有些心虛在的。

韋頃盈輕撫了撫她的頭,笑著道:“好了,慢些吃吧。一邊吃一邊說話對胃不好,你小人家可當心噎著了。”

“她腦袋瓜子裏頭的鬼主意可比旁人多多了。朕年幼時在課業上素來不曾懶怠過,便是你的雲陽姑姑年少時對著楊太傅也是正經規矩極了的,何曾如你這般敷衍?虧得太傅上了年歲,性子也溫和許多,否則年輕時候可有你這個鬼機靈好受的。”楚熠故作板著臉的模樣,這時候倒很有一番嚴父的模樣。

一邊的韋頃盈亦是暗暗偷笑,她極少瞧見陛下這副模樣的,也覺著頗為新鮮。只是看著永寧小臉蛋皺巴成一團,頗為委屈的模樣,不由得出聲道:“陛下說的有理,只是永寧雖貪玩了些,可是往後也會好好對待課業的,是不是?做事情,要麽咱們就不做,要做就一定用心好好去做,否則白費了這樣的精力倒不如放到旁的事情上去,你說是不是?”

永寧聽韋頃盈這般說,慢慢聽的入神了些,不由得讚同地點點頭。心裏頭暗暗想著,韋娘娘說的很是,她是個聰慧孩子一點就透的,楚熠也沒想著在女兒跟前做個嚴父。

於是,他便軟和了語氣道:“只是說起永寧的功課,倒讓朕想起了允玙,他正式啟蒙的日子已經定在了下月初一,便由林太傅來教導。”

韋頃盈聽到林太傅之時,不由得眼神一亮,她巧笑道:“臣妾也曾聽聞過林太傅之名,他的文章寫的極好,臣妾年少時也曾拜讀過。”

“朕少時便是林太傅啟蒙的,如今將允玙交給他亦是委以重任。”楚熠沈聲道。

韋頃盈輕點了點頭,此話卻是她不得隨意置喙的,因此沈默了一陣,身邊的永寧卻不知何時插了句嘴,她端起葡萄渴水喝了一小口然後輕聲道:“可是父皇,允玙弟弟好像病了,女兒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了。今日向皇祖母請安,允玙弟弟也不曾去。”

她年幼,說這話只是覺著許久沒見允玙,便猜測是人病了。但是一邊的韋頃盈卻是臉色慢慢一沈,轉瞬恢覆,她忙和聲解釋道:“上回是氣候太熱了些,未免皇長子中了暑氣,因此栗貴嬪沒讓人將皇長子帶來。只是今日,說是皇長子在宮裏勤勉,也是快要啟蒙了,栗貴嬪變讓身邊人帶著溫習書本,因此才未到。陛下不必擔憂,太後娘娘尚未怪罪。”

不過楚熠倒沒有這樣想,他眉頭皺了皺,顯然覺著有些奇怪。不過他這陣子極少擺駕永純宮了,因此並未瞧過允玙,僅有的一兩回允玙也是睡著或是讓乳娘帶出去玩了,是以這樣說來還沒有打過照面。

瞧著楚熠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樣,一邊的韋頃盈輕輕垂眸,其實這些話今日倒不是她指使永寧說的,永寧方才亦是無心脫口而出,孩子家能知道什麽呢?因此這般誤打誤撞,她慢慢撥了撥茶蓋子並未再多言。

楚熠回了紫宸殿便吩咐人留意著,身為帝王,他在宮裏頭眼線無數。當日栗氏入宮時,他也曾在永純宮安插過自己的人,但過了一陣子便撤了,如今便是要打探永純宮的消息亦是易如反掌。

有些事情捂的再嚴實,也不可能避開所有人的眼。

不過半日,便有消息遞進了紫宸殿。

楊壽恩得了消息,亦是汗涔涔的。將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稟報給了楚熠,便瞧見楚熠臉色慢慢陰沈,這是一種山風雨欲來的感覺。

陛下有過生氣動怒的時候,他的底線擺的很清楚,那便是子嗣。莫說如今宮裏子嗣不多,他更是十分珍視皇長子和二位公主,他不常親近皇長子並不代表他不疼愛,因此聽到這消息時,整個人都沈浸在陰翳中。

“此事當真?”

楊壽恩垂著腦袋,大氣兒都不敢出。聽陛下這樣問了,才老實巴交地磕磕巴巴道:“是,因皇長子這些日子無端哭鬧,還總是鬧著要回到坤儀宮去,栗貴嬪娘娘亦是無法,便吩咐太醫院做了些安神湯藥餵皇長子服下,只是對太醫院以自己名義行事。”

到底是藥三分毒,安神湯藥對孩子而言都是有副作用的,何況皇長子才四歲多。

栗貴嬪再害怕此事被陛下知道,害怕皇長子被奪走卻也不該行此下策。楊壽恩原本以為她是個多麽聰慧之人,這件事的確是有些蠢了。

楚熠緊緊地攥著拳頭,壓抑著心裏頭的怒氣,他不由得拔高音量道:“給朕擺駕永純宮。”

禦駕行經禦花園,楚熠未曾註意到有一青衣華服的女子立於涼亭之中,渾身透著貴氣,她瞥了眼身邊茗雪緩聲道:“你瞧,這事兒豈不是成了。”

茗雪望著自家主子,聯想起這一切,都暗暗佩服著。

是了,這一切都是賢妃設的局。不論是皇長子身邊的林娘,還是後頭這些推波助瀾之事,至於為著什麽緣故,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這時候連茗雪都是不大清楚的,她頓了頓慢慢問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買通了皇長子身邊的乳娘林娘,惹出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到底是為什麽什麽緣故?陛下擺明是將皇長子安置在永純宮中,況且皇後娘娘也沒有去爭的心思。”

“栗貴嬪不是不信這些話麽?她越是不信,越會覺著背後人心惶惶,是有人想要動搖皇長子與她的地位。她入宮便是為著皇長子來的,只有皇長子在她手裏頭方才可以把控俞氏。可如今眼瞧著皇長子與皇後娘娘親近了,她自然慌了。皇長子接二連三哭鬧,本宮原本以為待事情傳出來後,陛下便會將皇長子送回坤儀宮的。”

“卻不想,她為了安撫住皇長子,竟不惜下這安神湯藥。”賢妃折了一朵花玩弄在手裏頭,雖達到了目的,但心情算不得愉悅。

她這人從來都是面熱心冷,不喜宮權,不願沾染這些汙糟事,可雖不能獨善其身,她也想著能讓那些與她一樣的身不由心之人可以如願。

譬如皇後娘娘,她與皇後,雖然人人都瞧著接觸不多,可到底是年少相識,她年少失意的那些日子裏頭皇後亦是時常作陪,彼此也是能說的上話的。

因此,她想要皇後娘娘能夠如願,比起栗貴嬪,皇後的確更適合撫養皇長子。

陛下擺駕永純宮之事在外頭人瞧來並未過多註意,但知道內情的人是心生懷疑的。只聽聞陛下在永純宮停留了半個多時辰,其後便將皇長子接到了紫宸殿中,對外只宣稱是栗貴嬪身子有礙,暫且不便撫養皇長子。

只是這一連二二連三的事端,都不免讓人心生疑竇。

而後塵埃落定之日,韋頃盈聽一邊知節提起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卻仍是在意料之中的。

“慈寧宮那邊派人請了陛下過去,倒不知道太後娘娘對陛下說了些什麽,陛下最後應允了還是將皇長子送回了坤儀宮中,如今已經派人到永純宮收拾行裝了。”知節將聽來的如數稟報給韋頃盈,她頓了頓才道,“話說這如此反覆的動作,雖說並未點明什麽,可也足夠讓外頭人心知肚明栗貴嬪沒法子撫養好皇長子,因此陛下才會如此行事。”

“皇長子打從一開始便是撫養在坤儀宮的,與皇後娘娘頗為親厚。再說皇後的確很喜歡孩子,端看她待永寧和嬅兒便知道了,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韋頃盈輕嘆了嘆,想起溫昭容曾經提過的皇後娘娘曾失去過子嗣,那樣的痛她曾經也許不明白,但是如今她有了嬅兒便更能感同身受。

作為母妃,那是無法承受之痛。好在如今都過來了,撫養皇長子於皇後娘娘也是好事,她必定也會開懷的。

“只是栗貴嬪那頭,這次怕是惹著陛下了。奴婢聽松祿婉轉提起,雖未曾多透露什麽,但的確說陛下心情算不得松快,從永純宮出來時候帶著些怒氣。”知節壓低了聲音道。

松祿是楊壽恩的徒弟,當日受陛下吩咐到這兒來保護韋頃盈的胎,後來韋頃盈平安誕下了小公主,他也就回到了紫宸殿中繼續伺候,只是與這邊也沒斷了聯系,倒是一份助力。

韋頃盈這般想著,倒是入神了些。栗貴嬪此次是真的開罪了陛下,怕是要被陛下冷著些時候了。

一直到晚膳結束後,宮人們手腳麻利地將桌上膳食都收拾齊整了,韋頃盈正要去沐浴忽望見芷荷從外頭進來,臉上帶著驚訝的神情,像是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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