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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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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瞧著她年歲還輕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顯得如此刻薄。

她身邊的貴婦人輕輕皺了皺眉頭,出言輕斥道:“卓瓔,不得無禮!身為大家閨秀,合該懂得長幼有序,還不給你堂姐賠罪?”

韋卓瓔輕輕一楞,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母親。雖名義上韋頃盈是她堂姐,但她從未將其放在眼裏。

無他,韋頃盈只是韋家旁支的一個庶女,若非瞧著她是難得的美人胚子,祖父不會將她接入京中,作為往後入宮爭寵的棋子來培養。

暫居韋府這幾年,韋頃盈雖比她年長,家中下人也都頗恭敬地喚其大小姐,但這都是面子上的假東西。

誰人不知她韋卓瓔才是韋家嫡系唯一的女兒,若是她年歲合適,今日哪裏還輪得到韋頃盈擺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入宮去享那好日子?

她是心裏頭有氣,因此一見了韋頃盈才陰陽怪氣諷刺一番,不想母親不向著她不說,反而一顆心全偏向了外人。

她越想心裏頭越氣,一想著要給這個賤人賠罪,登時眼眸中便起了霧氣,委屈巴巴地扯著裙衫跑開了。

韋大夫人心裏頭不免嘆了口氣,都怪平日裏頭太寵溺女兒,將她縱容的刁蠻任性,連面子上的東西也不會裝裝。

如今這般的局勢,便是心裏頭再不喜,面上也要顯得親熱籠絡些。

她端著溫和的笑意望著身前的妙齡少女,明明比韋卓瓔年長不了幾歲,韋大夫人卻從未瞧過韋頃盈發怒或是甩臉子,似乎是天生一張笑模樣,永遠臉上都掛著清淺的笑意。

這般年輕便能做到動心忍性,可見不是個能小覷的。韋家旁支的女兒不少,能挑中她,恐怕韋老太爺瞧中的不僅是這極盛的容貌。

“卓瓔年歲小,說話做事還浮浮躁躁的,若是有什麽不得當之處還望小主能多多見諒。”韋大夫人盈盈一笑,“小主這陣子在宮裏受訓,老夫人也時常念叨著,眼下正在榮壽院等著小主呢。”

她話裏的韋老夫人便是這府裏曾執掌中饋之人,年輕時也是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性子,行事算得上磊落。

如今年紀大了便安享晚年了,韋頃盈暫居韋府這幾年,韋老夫人倒是對她頗為關照,雖不是嫡親的孫女,卻也見著有幾分真心,興許是頗合眼緣的緣故。

這會子的榮壽院裏,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如今韋府共住著三房人,長房自是韋大夫人一家子,她丈夫任工部侍郎,算是府裏頭最有出息的。

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與長房面和心不和,都是各懷心思。

韋家祖上也曾封過爵位,到底是簪纓世族,後來三代而斬,到韋老太爺這一代便是憑著科舉入仕,可惜膝下三子除了長子都不成器。

韋家二房和三房的公子們鬥雞走狗,無所不能,若非是長輩還在尚且約束一二,否則府裏頭早要翻了天去了。

韋大夫人身邊的丫鬟掀開簾子,恭恭敬敬地請著二人進去,幾乎是瞧見了韋頃盈,素來不將她放在眼中的韋二夫人和韋三夫人臉上也盡是諂媚的笑意,瞧著籠絡的很。

韋大夫人牽了牽嘴角,很是瞧不起這二位弟媳婦。

韋老夫人一直沒說話,老人家其實素愛清凈,但偏偏三位兒媳婦都是再愛熱鬧不過的人。

她只是定定地瞧著韋頃盈,半晌待幾位夫人紛紛告辭離開,她方才笑了笑,語氣和藹道:“快坐下吧。你這些伯母們都是再健談不過的人,你莫覺著她們煩才是。”

“再過幾日宮裏的聖旨便要下來了,這幾日在宮裏頭可好?”

韋頃盈微微垂眸,聲音平和道:“一切都好,多謝伯祖母關心。”

韋太夫人輕輕撥了撥茶蓋,嗅著這淡淡的茶香味才道:“你十歲那年便住到了府中,一晃有六年時光了。這些年與家人分別,不曾得見過父母至親之人,心裏頭可曾有過怨?”

韋頃盈聽著這話,半晌她緩緩搖了搖頭,淡聲道:“不曾。伯祖父選中我時自也知道我在家中頗為艱難,到了這京兆府中衣食無憂不說。往後入宮也是太多人夢寐以求的富貴日子,我怎會有怨?”

沒有怨自然是假的,可這世上有許多東西便是這樣,來京兆作為韋氏送入宮光耀門楣的棋子非她所願,可這樣能護住她最珍視的姨娘和妹妹,她性格柔弱的姨娘和尚且年幼的妹妹還需要她來庇護。

即便她從未離開過江南,在原本的家中亦是生父不喜,嫡母刁難,到了婚嫁之年也可隨意打發了她,以她的親事作筏子去攀高枝。

既然這般,她倒不如為自己爭一爭,若是入宮,雖一路如履薄冰,腹背受敵,卻也不全然是壞事。

良久,韋太夫人都沒有說話。

內室的氛圍變得頗為奇怪。

韋太夫人閉了閉眼,語氣中藏著幾分寂寥,“宮裏是富貴,卻也有太多人命喪至此。將小小年紀的你送入宮中,我知是韋氏對不住你了。”

“只要老身在一日,便可保全你的姨娘和妹妹。入了宮,你記著旁的都沒有你的命重要,萬要保全自身。”

韋頃盈聽著這話心裏頭重重一震,她終於擡眸望著眼前慈祥的老婦人,掀起裙衫緩緩跪下磕了個頭。

此刻的韋家長房的院子中,韋卓瓔跑回來便發了一通脾氣,又嚷嚷著要砸花瓶,身邊丫鬟拉都拉不住,正是一籌莫展之時韋大夫人便回來了。

她眉頭緊皺,望著韋卓瓔輕斥道:“你砸,但凡今日你有本事便將這屋裏頭所有東西都砸了,若是還不解氣便繼續,鬧得你祖父和祖母都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祖父是最重規矩體統的人,若是知道了必然要重重訓斥她,還會罰她抄書禁足。

她瑟縮了縮脖子,明顯臉上浮現幾分懼意,但仍然覺著委屈,便撅著嘴不滿道:“母親今日為何要說我?那韋頃盈不過是寄居在咱們府中,一個旁支的庶女,之前過著多苦的日子啊,這眼瞧著要魚躍龍門了便要縱著她橫起來麽?”

韋大夫人看著口無遮攔的女兒,只覺得從前太過寵溺她才讓她這般不知輕重,她輕輕擡手撫了撫韋卓瓔的鬢邊,語氣沈重道:“橫起來?卓瓔,母親從前只覺著你年紀小,可說起來你已經十三了,該曉得事了。”

韋卓瓔瞧著母親鄭重其事的神情,心裏頭隱隱有些不解,她微微一楞。

只瞧著韋大夫人悵然道:“你如今只瞧著咱們家中還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卻不知韋氏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有時候外頭人覺著光鮮,只有裏頭人才知有多少苦楚,卻只能打碎了牙齒咽下去。”

“偌大一個府裏頭,二房和三房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可還要攀附在家中吸血。子侄一個個都是敗類,日日鬥雞走狗的抹黑家族,待你祖父祖母百年之後,咱們往後的路才是難走。”

韋卓瓔是頭一回聽著這些話,她一直是家中捧在手心長大的,便如同溫室裏的花兒,在此之前竟不知家族已身處風雨飄搖之中,可是這一切與韋頃盈又有什麽關系呢?

“自古以來,咱們這世家名門嬌養的女兒,為的都是往後能尋一門當戶對的親事,於家族也是助力。可是普天之下,若說是助力卻也無人能敵得過皇家。”韋大夫人神情肅穆道,“你且瞧著太後母族,先帝時期也不過普通有爵之家,子孫個個都是蔭封,可如今呢?便是沾親帶故的親戚都混得風生水起。”

“你祖父當年從族裏女娘中千挑萬選才擇中了她,且瞧著她那般容貌,再加上這些年家中嬌養而生出的難得的雍容氣度,便知是十分難能可貴的,興許日後也是能有些造化在的。”

“她若是得寵,光耀門楣,咱們韋氏一族何愁沒有錦繡前程?”

韋頃盈回到自己的院子,這座院落是剛剛入京兆時韋大夫人命人收拾出來的,倒也是沒為難苛待她的,這處小院算得上雅致清凈。

從十歲那年起韋家便請了專人來教導她琴棋書畫和禮儀規矩,精心培養了六年,一應吃穿用度也與韋府正頭大小姐韋卓瓔一樣。

知節已先一步回了院子收拾,素常伺候的幾個粗使丫鬟也有條不紊地做著事,韋頃盈一進門便瞧見院落裏頭堆著的幾個箱籠,她楞了楞。

“這是哪兒來的?”韋頃盈伸手撫了撫這紅木箱子,正覺著疑惑的很。

知節欠了欠身笑道:“是昨兒太夫人打發人送來的。說是宮裏的規矩,入宮小主可帶少量的嫁妝入宮,那邊的箱籠壓箱底有銀票和碎銀子,太夫人說入宮有需要打點的地方,小主手頭也要寬裕些。”

韋頃盈心裏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只是木訥地點了點頭。韋府的六年裏,她受到的為數不多的關懷盡來自於韋太夫人,那個慈和的老人家。

盡管這關懷後頭都是有目的性的。

就這樣罷,左來也待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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