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流螢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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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流螢回雪
南宮宸趕到江府時，江漓然正在讀書，聽聞他來，心中頓時有了計較。扯松了鬢發，裝作一副久病不起的樣子，接待這位貴客時的禮數也不似往日周全，只客套了廖廖數語，便默默地端茶啜飲。
南宮宸不知緣故，只當他是真的病了，一番噓寒問暖之後，也只得到江漓然數字的寬慰之語。
“蒙殿下關懷，”江漓然靠在滿是軟枕厚裘的躺椅上，兩只眼楮半睜半閉，“不過是有些發熱，並不是什麽大病，不必勞動禦醫了。”
“漓然何苦這麽生分，我和清婉不日便將完婚，日後你我便是一家人，這些小事何必道謝呢？”南宮宸笑道，“秋風蕭瑟，你多多註意身體，畢竟是換季的時候，最容易著涼，府裏還是要留下幾個可意的大夫常駐才是。”
江漓然點點頭，笑道︰“多謝殿下關心。家有老父，自然也有幾個相熟的大夫住在府裏，有勞殿下掛心。”
南宮宸看了看他的樣子，的確是氣息微弱，鬢發散亂兩頰潮紅，很是有幾分病態，於是道︰“如此最好。”
“殿下此行，是有什麽事要吩咐漓然嗎？”江漓然勉強睜著眼楮，“若是有事，殿下不必顧及漓然身體，只管吩咐就是。”
“這是怎麽說，你的身體當然是最重要的。”南宮宸原本是要說些話，點撥點撥江漓然，可是他這麽一說，卻把他的話堵在了嘴裏，不好開口了，他微微笑了笑，“有什麽事，都要等你痊愈了之後再說。”
“殿下體恤，漓然萬分感激。”江漓然掙紮著要起身行禮，南宮宸忙把他按在床上。
“你這又是何苦，罷了，既然你身體抱恙，那本王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你自己好生將養，萬萬不要年紀輕輕就把身體弄垮了。”
江漓然心中暗喜，面上卻故作感激涕零之態，“多謝殿下。”
“好吧，你不必送了，本王自去拜訪一下尚書大人。”
南宮宸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江漓然暗嘆一聲好險，昨日之事，他實在是結結實實的得罪了這位五皇子，自己若不裝病，只怕這一關就不太好過了。
南宮宸慢條斯理的走出了江漓然的房間，江清婉已經在正廳備好茶點等待多時了，見他出來，忙起身相迎道︰
“如何？”
“你哥哥病重你怎麽也不說告訴我一聲。”南宮宸嗔怪道，“如此，顯得我不知體恤朝臣，只怕你哥哥更要看好太子了。”
“哥哥病重了？”江清婉疑惑的皺眉，明明今天早上，他還沒有什麽事，為何會突然之間便生病了？
“你不知道？”南宮宸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我……我當然是知道的。換季嘛，哥哥偶感風寒，我本以為不妨事，卻不想越來越嚴重了。”
江清婉笑了笑打了個圓場，她自然知道江漓然根本就沒病，可她也犯不著把自己親哥哥也賣給這個五皇子。雖然她如今是一心想著打壓太子，但是這個五皇子佳人在側，日後她能不能獨寵六宮可實在是不好說。
“哦，那你多多留心吧。月顏身上的傷有些重，我這便看看，你好生照顧你哥哥，等什麽時候他痊愈了，我再來也不遲。”
江清婉心中一動，面上卻神色如常，她斂衽行禮，又叫了一旁的小丫頭把那件披風取了出來。
“外頭風寒，殿下還是加件衣服吧。”
“還是你心細。”
南宮宸笑著應了一聲，正打算讓她給自己系上，餘光卻忽然瞥見那件披風上一個小小的豁口。
“這……這件披風，是誰給你的。”
“是月顏姑娘。”江清婉神色不動，“殿下，我給您系上？”
“不必了。”
南宮宸伸手取過披風，自己系好，竟然話也不願多說，擡步便走了。
“小姐？”
“不妨事。”
江清婉的手指劃過杯口，她輕輕坐在桌前，神色忽明忽暗，“棋差一著而已。”
那件披風，說起來，也是有故事的。
當年南宮宸攜禦命前往邊陲賑災，路上遇上了山賊。
那山賊悍勇，窮兇極惡之徒又見到了糧食，當時便傾巢而出，山勢險峻，南宮宸又不熟悉地勢，加上伸手還有幾千擔糧食，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圍堵在山谷之中，身邊的人死傷過半，餘下的也都只不過是在負隅頑抗。
便正是這個時候，月顏帶著援軍拼殺而來，一路披荊斬棘，餐風露雨，終於在最後關頭及時趕到，替南宮宸剿滅了山賊。
她穿著一身白袍素甲，已被鮮血染的濃紅一片，伏在他身前嬌聲道，幸不辱命。南宮宸心裏明白，半個月的長途奔襲，個中辛酸實在難與外人道。
他大喜之下，下令反攻，正當此時，忽然有一馬賊挽弓而射，箭頭寒光閃爍，直指南宮宸，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以為自己就要生受這一箭時，身前的嬌柔女子忽然伸出手來，一把將他推離，自己則被那利劍貫通肩頭琵琶骨。
那一處豁口，便是當年他被推開時，被那箭鋒劃破的。
剛可寸寸折，情若繞指柔。比起江清婉，只怕在南宮宸心中又要重上不知多少了吧。
南宮文心挑選的日子是半個月後的重陽節。
言無霜和南宮皓月皆換了平常的男裝打扮，一路策馬去了明陽山，山腳下南宮玉澤和簡衣素簪的南宮文心已經在等了，皇後身邊的桂嬤嬤和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垂首立在馬車一側。
“你們來的倒是早。”
太子笑瞇瞇的翻身下馬，“玉澤，你也來了。”
“那是自然，這種消遣的好事，九妹怎麽可能忘了我？”
南宮玉澤哈哈一笑，南宮文心卻不住的超南宮皓月身後張望。
“皇兄？”南宮文心的語氣有些怯怯，“怎麽不見皇嫂？莫不是她還在怨我那天……不肯來嗎？”
“哈哈哈哈……”
南宮皓月和南宮玉澤都被她逗得大笑起來，太子笑著朝自己身邊一指，“你找什麽呢？這麽偌大的一個活人，站在這裏你卻認不出來？”
言無霜挑眉一笑，拱手為禮，“在下言無霜，見過九公主殿下。”
“你……你是皇嫂？”
小公主震驚的看著眼前面如冠玉青衫飄搖的人，長眉入鬢薄唇輕抿，分明是個男子！
這，這與那天夜宴之上見到的人，差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是。”
言無霜無奈的嘆口氣，“怪你皇兄，硬要我做這樣的打扮。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不……皇嫂這樣打扮……很好看……”
南宮文心不覺紅了臉，言無霜身量高挑，扮起男子來，頗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好了好了。”
南宮皓月笑夠了，拉起言無霜的手，道，“走吧，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動身，還來得及在山中烤些野味。”
“我就知道皇兄只惦記著這山中的鹿肉，嘿嘿。”南宮玉澤促狹笑道。
“你還說我，你懷裏鼓鼓囊囊的不是調料又是什麽？還以為能瞞過我的法眼？”
南宮皓月邊走邊譏諷道。
“哎？皇兄怎麽知道？”
“哈，那紫蘇葉的味道，我八百裏外就聞見了。”
“哈哈哈……”
眾人轉眼間又笑作一團。
言無霜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經歷，覺得新奇的很。
她自幼養在天機閣，雖然有幾個師兄弟，可是礙於她母親的陰森冷漠，平日也並不大敢與她來往。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在幽思閣中讀書時，尚且還有師父陪伴，被丟進奇門之中時，便只剩下了自己。
她的母親幾乎是恨著她的，她從未給過她安慰，成功時冷漠以對，失敗後便拳腳相加，她早習慣了自言自語，一個人舔傷，一個人走上那條黑暗的長路。
當她看著南宮皓月和南宮玉澤、南宮文心笑鬧成一團的時候，心中滿是羨慕。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心酸，這些年說不苦，定然是騙人的。熬過來了再回首時，仍然免不了一絲一縷的心悸。
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兄弟姊妹，該有多好？
“怎麽了？”
南宮皓月發現了她的失神，忍不住問道。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些感慨。”
她黯然的笑笑，“我在天機閣二十年，從來都是只有我自己。也從未與人歡笑打鬧過，因此看見你們，忍不住十分羨慕。”
“你現在不在天機閣了。”
南宮皓月認真的看著她，“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日後你永遠都不會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我會陪著你。我的兄弟姊妹也同樣都是你的。你不用羨慕也不必感慨，從前你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日後我都會帶你慢慢經歷，別多想了，好嗎？”
“好。”
言無霜微笑著點頭，跟上了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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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宸趕到江府時，江漓然正在讀書，聽聞他來，心中頓時有了計較。扯松了鬢發，裝作一副久病不起的樣子，接待這位貴客時的禮數也不似往日周全，只客套了廖廖數語，便默默地端茶啜飲。
南宮宸不知緣故，只當他是真的病了，一番噓寒問暖之後，也只得到江漓然數字的寬慰之語。
“蒙殿下關懷，”江漓然靠在滿是軟枕厚裘的躺椅上，兩只眼楮半睜半閉，“不過是有些發熱，並不是什麽大病，不必勞動禦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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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然點點頭，笑道︰“多謝殿下關心。家有老父，自然也有幾個相熟的大夫住在府裏，有勞殿下掛心。”
南宮宸看了看他的樣子，的確是氣息微弱，鬢發散亂兩頰潮紅，很是有幾分病態，於是道︰“如此最好。”
“殿下此行，是有什麽事要吩咐漓然嗎？”江漓然勉強睜著眼楮，“若是有事，殿下不必顧及漓然身體，只管吩咐就是。”
“這是怎麽說，你的身體當然是最重要的。”南宮宸原本是要說些話，點撥點撥江漓然，可是他這麽一說，卻把他的話堵在了嘴裏，不好開口了，他微微笑了笑，“有什麽事，都要等你痊愈了之後再說。”
“殿下體恤，漓然萬分感激。”江漓然掙紮著要起身行禮，南宮宸忙把他按在床上。
“你這又是何苦，罷了，既然你身體抱恙，那本王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你自己好生將養，萬萬不要年紀輕輕就把身體弄垮了。”
江漓然心中暗喜，面上卻故作感激涕零之態，“多謝殿下。”
“好吧，你不必送了，本王自去拜訪一下尚書大人。”
南宮宸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江漓然暗嘆一聲好險，昨日之事，他實在是結結實實的得罪了這位五皇子，自己若不裝病，只怕這一關就不太好過了。
南宮宸慢條斯理的走出了江漓然的房間，江清婉已經在正廳備好茶點等待多時了，見他出來，忙起身相迎道︰
“如何？”
“你哥哥病重你怎麽也不說告訴我一聲。”南宮宸嗔怪道，“如此，顯得我不知體恤朝臣，只怕你哥哥更要看好太子了。”
“哥哥病重了？”江清婉疑惑的皺眉，明明今天早上，他還沒有什麽事，為何會突然之間便生病了？
“你不知道？”南宮宸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我……我當然是知道的。換季嘛，哥哥偶感風寒，我本以為不妨事，卻不想越來越嚴重了。”
江清婉笑了笑打了個圓場，她自然知道江漓然根本就沒病，可她也犯不著把自己親哥哥也賣給這個五皇子。雖然她如今是一心想著打壓太子，但是這個五皇子佳人在側，日後她能不能獨寵六宮可實在是不好說。
“哦，那你多多留心吧。月顏身上的傷有些重，我這便看看，你好生照顧你哥哥，等什麽時候他痊愈了，我再來也不遲。”
江清婉心中一動，面上卻神色如常，她斂衽行禮，又叫了一旁的小丫頭把那件披風取了出來。
“外頭風寒，殿下還是加件衣服吧。”
“還是你心細。”
南宮宸笑著應了一聲，正打算讓她給自己系上，餘光卻忽然瞥見那件披風上一個小小的豁口。
“這……這件披風，是誰給你的。”
“是月顏姑娘。”江清婉神色不動，“殿下，我給您系上？”
“不必了。”
南宮宸伸手取過披風，自己系好，竟然話也不願多說，擡步便走了。
“小姐？”
“不妨事。”
江清婉的手指劃過杯口，她輕輕坐在桌前，神色忽明忽暗，“棋差一著而已。”
那件披風，說起來，也是有故事的。
當年南宮宸攜禦命前往邊陲賑災，路上遇上了山賊。
那山賊悍勇，窮兇極惡之徒又見到了糧食，當時便傾巢而出，山勢險峻，南宮宸又不熟悉地勢，加上伸手還有幾千擔糧食，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圍堵在山谷之中，身邊的人死傷過半，餘下的也都只不過是在負隅頑抗。
便正是這個時候，月顏帶著援軍拼殺而來，一路披荊斬棘，餐風露雨，終於在最後關頭及時趕到，替南宮宸剿滅了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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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喜之下，下令反攻，正當此時，忽然有一馬賊挽弓而射，箭頭寒光閃爍，直指南宮宸，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以為自己就要生受這一箭時，身前的嬌柔女子忽然伸出手來，一把將他推離，自己則被那利劍貫通肩頭琵琶骨。
那一處豁口，便是當年他被推開時，被那箭鋒劃破的。
剛可寸寸折，情若繞指柔。比起江清婉，只怕在南宮宸心中又要重上不知多少了吧。
南宮文心挑選的日子是半個月後的重陽節。
言無霜和南宮皓月皆換了平常的男裝打扮，一路策馬去了明陽山，山腳下南宮玉澤和簡衣素簪的南宮文心已經在等了，皇後身邊的桂嬤嬤和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垂首立在馬車一側。
“你們來的倒是早。”
太子笑瞇瞇的翻身下馬，“玉澤，你也來了。”
“那是自然，這種消遣的好事，九妹怎麽可能忘了我？”
南宮玉澤哈哈一笑，南宮文心卻不住的超南宮皓月身後張望。
“皇兄？”南宮文心的語氣有些怯怯，“怎麽不見皇嫂？莫不是她還在怨我那天……不肯來嗎？”
“哈哈哈哈……”
南宮皓月和南宮玉澤都被她逗得大笑起來，太子笑著朝自己身邊一指，“你找什麽呢？這麽偌大的一個活人，站在這裏你卻認不出來？”
言無霜挑眉一笑，拱手為禮，“在下言無霜，見過九公主殿下。”
“你……你是皇嫂？”
小公主震驚的看著眼前面如冠玉青衫飄搖的人，長眉入鬢薄唇輕抿，分明是個男子！
這，這與那天夜宴之上見到的人，差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是。”
言無霜無奈的嘆口氣，“怪你皇兄，硬要我做這樣的打扮。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不……皇嫂這樣打扮……很好看……”
南宮文心不覺紅了臉，言無霜身量高挑，扮起男子來，頗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好了好了。”
南宮皓月笑夠了，拉起言無霜的手，道，“走吧，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動身，還來得及在山中烤些野味。”
“我就知道皇兄只惦記著這山中的鹿肉，嘿嘿。”南宮玉澤促狹笑道。
“你還說我，你懷裏鼓鼓囊囊的不是調料又是什麽？還以為能瞞過我的法眼？”
南宮皓月邊走邊譏諷道。
“哎？皇兄怎麽知道？”
“哈，那紫蘇葉的味道，我八百裏外就聞見了。”
“哈哈哈……”
眾人轉眼間又笑作一團。
言無霜從未有過如此這般的經歷，覺得新奇的很。
她自幼養在天機閣，雖然有幾個師兄弟，可是礙於她母親的陰森冷漠，平日也並不大敢與她來往。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在幽思閣中讀書時，尚且還有師父陪伴，被丟進奇門之中時，便只剩下了自己。
她的母親幾乎是恨著她的，她從未給過她安慰，成功時冷漠以對，失敗後便拳腳相加，她早習慣了自言自語，一個人舔傷，一個人走上那條黑暗的長路。
當她看著南宮皓月和南宮玉澤、南宮文心笑鬧成一團的時候，心中滿是羨慕。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心酸，這些年說不苦，定然是騙人的。熬過來了再回首時，仍然免不了一絲一縷的心悸。
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兄弟姊妹，該有多好？
“怎麽了？”
南宮皓月發現了她的失神，忍不住問道。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些感慨。”
她黯然的笑笑，“我在天機閣二十年，從來都是只有我自己。也從未與人歡笑打鬧過，因此看見你們，忍不住十分羨慕。”
“你現在不在天機閣了。”
南宮皓月認真的看著她，“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日後你永遠都不會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我會陪著你。我的兄弟姊妹也同樣都是你的。你不用羨慕也不必感慨，從前你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日後我都會帶你慢慢經歷，別多想了，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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