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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報君黃金臺上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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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報君黃金臺上意3

慌亂之中,裴南護著殷承鈺連連後退。

魏淮剛被接入內城休整,剛端起一碗熱乎的羊肉,氣還沒喘勻,就聽見甕城內一陣雞飛狗跳,咒罵了一句:“這都送到門口了,還抓不住?是不是等人家束手就擒才行?小白臉就是磨嘰。”

盛湯的小太監手一抖,也不敢想這殺神口中的“小白臉”到底是何許人也。

魏淮吸了吸鼻子,一口把羊湯飲盡了,丟下碗,拉過自己立在一旁的狼牙棒,抹了抹嘴對小太監道:“再給老子留一碗,老子去瞧瞧他們廢物成什麽樣子。”

魏淮作為大功臣,沒人敢攔,內城的閘門打開,放魏淮入甕城。

此時也先朝新帝砍殺過來,另一邊也先的心腹竟要去接近閘門機關,新帝一邊掩護下撤離,一邊朝也先放箭,並下令道:“閘門機關不能有失!否則提頭來見!”

魏淮“哼”了一聲,這小皇帝還真是個不怕死的,自己都命懸一線了,還有心思去管城門不能有失,難道還真要以身殉城不可?

算了,看在新帝最後一刻出手將他撈回來的份上,還是救皇帝一命,就算為了英國公府。

魏淮三步兩步竄上城門,奪過身邊小兵的長戟,朝也先後背丟了過去。

也先反應靈敏,猛地側身一躲,長戟從身側飛過,紮在自己剛剛左腳所在的地方。

也先回頭一瞧,正是與他大戰數十個回合的悍將魏淮。

魏淮出言挑釁道:“欺負弱雞有意思嗎?來跟你爺爺我打一場!”

也先哈哈大笑,向殷承鈺挑撥離間道:“陛下,這就是你手下的將軍?”

殷承鈺不答,只報之以箭羽。

魏淮猜新帝也沒工夫計較他的失言,三步兩步趕上來,狼牙棒朝著也先的頭顱掃過來。

也先仰頭避過,手中的長刀刁鉆地刺向魏淮左心,魏淮迅速收回狼牙棒擋掉。

也先並不戀戰,逼退魏淮便繼續追新帝,卻被又被魏淮絆住手腳。

有魏淮拖著也先,殷承鈺可以分神掌控戰局。

也先帶進來的小隊人數不算多,還往閘門機關重地撲沖,很快就被火器打成篩子,全軍殲滅。

城外的進攻看似激烈,但也明顯分出兩派,一派對也先忠心耿耿,誓死要將也先搶回來,而另一派在觀望之中,似乎想看看也先奇襲成功,之後他們再內外夾擊……

這派觀望的人給殷承鈺吃了定心丸。

瓦剌士兵的凝聚力並沒有也先所誇大的那樣好,如果也先命喪甕城,除了他的死黨與心腹,其他部落沒準就迎風而撤退。

殷承鈺下定了決心:今日也先必須死!

可如今魏淮與也先打的難舍難分,近戰肯定是不行,遠攻的話肯定會傷到魏淮。如今魏淮算得上難得的戰力,殷承鈺不想自毀長城。

殷承鈺只能令弓箭手準備,找準時間下手。

也先聽到自己的心腹淪為炮火下的炮灰,更看到祁王的箭羽已經對準了自己,他愈發無賴地拖住魏淮,堅決不給新帝一點可乘之機。

魏淮看起來氣勢如虹,但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他一身蠻力已經不剩多少,狼牙棒用起來有點力不從心,動作未免有些凝滯,露出無數破綻,被也先連發制住命門,更是焦躁不堪,狼牙棒也沒了章法,竟被也先抓住機會一刀砍斷了右手腕, 狼牙棒隨著斷手飛了出去。

魏淮一瞬間呆住了,隨後劇痛席卷全身,他的神經太疲憊了,仿佛一張繃到極限的弓,弓弦在這一刻猛地繃斷,魏淮抽搐著倒下。

就在這一刻,殷承鈺下令道:“動手!”

早已經準備好的弓箭手松手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羽刺向也先,漫天的箭雨之中,也先還負隅頑抗地用長刀護住要害部位,不甘心地對殷承鈺吼道:“小皇帝,你夠狠!我……”

也先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完,殷承鈺便毫不留情地補了一箭,射穿了也先的喉嚨。也先目不轉睛地盯著新帝看,直到生命的火焰從他的瞳孔中流逝,一代梟雄的宏圖偉業轟然倒塌,化為空談。

箭羽之下,魏淮也受波及,然而他吼叫了兩聲,就忍住了疼痛,只是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他的目光因為疼痛有些渙散,但他還是察覺到殷承鈺的身影,逼迫自己將最後一點清明凝聚在新帝身上。

“陛下,給我個痛快。”魏淮喘著粗氣說道。

他無法忍受自己右手的殘缺,與其成為廢人,他寧願死!

殷承鈺俯視著殘缺不全的魏淮,重重地嘆息一聲道:“送魏副總兵下去歇息。”

“你給我個痛快!”魏淮不依不饒地吼叫著。

殷承鈺不理不睬,錦衣衛紀賢比較有眼力地將魏淮敲暈,擡下去。

沒有魏淮的幹擾,殷承鈺抽出裴南的刀,幹凈利落地一刀割下也先死不瞑目的頭顱,言簡意賅地將刀和人頭都丟給裴南道:“掛到城門上去。”

裴南領命。

城外還在觀望的瓦剌軍忽然看見城門上掛出一個人頭,又聽見裴南喊道:“也先已被伏誅!”

這一句話仿佛將城外的士兵冰凍,所有人都陷入不敢置信的沈默。

他們的首領,他們的大哥,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對方小皇帝殺了?!

難道“君權神授”和所謂“天子”都是真的?!

迷信與對天命的恐懼讓一部分士兵停住了進攻的腳步,他們想起來前不久的仿佛天罰一樣的火炮,心中愈發恐慌。

然而也先的死黨瞬間就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們先是吼道:“大哥神勇無比,能徒手打虎,怎麽可能被這麽一個小皇帝殺了!肯定是假的!大哥在等著我們接應!沖啊!”

在將領的號召下,士兵們也尋回一點底氣,攻城的氣焰愈發激烈。而且剛剛被鐵蒺藜阻攔的騎兵已經歸位,十八匹大馬拉著破城錐,狠命地往城門上撞。

厚重的城門在破城錐的沖撞下瑟瑟發抖,連掛在城門之上的也先頭顱也一顫一顫,仿佛是在首肯。

殷承鈺下令道:“死守城門!!!”

天子直屬三十六衛基本都隨太上皇親征而戰死沙場,殷承鈺身邊的也只有少量金吾衛、錦衣衛以及她舊時王府的儀衛,共四五百人,殷承鈺撥下一半的人馬堵在城門洞內,推著城門,嚴防死守瓦剌的破城錐攻破城門。

與此同時,更多登城梯被架了起來,瓦剌的士兵像靈巧的猴子一樣爬上來。

弓箭已經不多了,殷承鈺讓戶部供應圓木和石頭,把爬上來的瓦剌士兵一股腦砸下去。

可城墻警衛線很長,兵力分散得捉襟見肘,防守太薄,圓木等材料也供應不足,只能拆東墻補西墻,忙得新帝自顧不暇。

很快城墻上防守便被撕開一道裂口,源源不斷的瓦剌士兵登上城墻,守衛城墻的士兵過於分散,被湧上來的瓦剌士兵逐dj破。

形勢緊急,新帝與裴南率領的少量儀衛駐守在城墻上,與爬上來的瓦剌兵短兵相接。

戰爭毫無遮掩地將最野蠻的一面展露無疑。

眼看著自己身前的守衛一一倒下,能守護自己的力量被一層層削弱,倒計時在殷承鈺胸中敲響,大概,今日便是她的忌日吧。

正在絕路的時候,忽然萬懋帶著數千布衣百姓沖了上來。

這些手持鋤頭、菜刀、火棍的百姓很快加入戰局,哪怕他們的胸膛在刀槍之下脆弱得仿佛像紙糊的,然而他們也願意為守衛這個王朝填一份力。

滾燙的血液燃起了新帝冰冷的心,鬥志驅散盤桓在心頭許久的絕望。

萬懋沖到新帝面前,對新帝言明道:“陛下寧可拆景山龍脈上的亭子,也不願折損民宅,仆與汪兄將此事傳遍京師百姓,百姓們願意助陛下一臂之力。”

正說著,一個鄉紳模樣的人指揮一眾夥夫挑著石頭和木材趕過來,看到萬懋,連忙拱手道:“翰林大人,我們將石料和木材送過來了,這都是我們一點心意。”

萬懋還未答話,殷承鈺開口問道:“姓何名何?”

那鄉紳看了一眼新帝,雖然不知道這蓬頭垢面、灰頭土臉的人是誰,但那濃重的官威讓他膝蓋發顫,但能出現在戰場的叫將軍肯定沒錯,他叩首道:“回將軍,草民姓李名匯德。”

萬懋訓斥道:“亂叫什麽,這是……”

殷承鈺擺了擺手,制止萬懋的訓斥,彎腰扶起李匯德道:“朕知曉了。朕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今日來救陣的所有人都由你記錄在冊,朕必有答謝。”

李匯德頓時懵了,這世間是不是只要一個人可以自稱為“朕”?他是不是碰到皇帝了?皇帝是不是還親自扶他起來?還許諾要答謝他?!

李匯德受寵若驚,半晌才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殷承鈺已經帶著萬懋走了。

有萬民相助,她何愁天下不穩?

這一瞬間,殷承鈺明白何為“水能載舟”,她明白太祖的教誨道“百姓為大梁的根本”,她更明白燕晟耳提面命的“黎民”與“天下”。

沒錯,她殷承鈺只是太後與舊臣獻給大梁的祭品,但是此刻她比歷史上所有王侯將相都像一個真正的帝王。

她是京師萬民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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