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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人心難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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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人心難測1

殷承鈺悄無聲息地送走了程毅。

顧念程毅身體還虛弱著,雇傭數位小童還煩請一位醫官隨之同行,既然此行所有費用均記載公費賬上,殷承鈺自然不會給陛下省錢。

說是悄無聲息,卻不可能毫無覺察。程毅的馬車剛走,一位藏在暗處的錦衣衛就被裴南揪了出來,那人武功不低,奮力要逃跑,死活也不敢露出自己的臉。

然而殷承鈺卻覺得那背影熟得很,當即叫破道:“於斌!”

於斌一楞,被裴南劈手抓住,卸下手中的繡春刀,踉踉蹌蹌地推到祁王面前。

既然已經被祁王知曉,於斌自然低頭行禮道:“小臣見過王爺。”

殷承鈺低頭看著於斌,想起鄭卓投誠所說的話,心中存了計較,輕聲問道:“你曾是孫敬將軍的部下。”

於斌知道祁王與燕晟之間的親密關系,猜想燕先生在祁王面前提點他也是極有可能的,於是微微擡頭道:“小臣世襲為大同總旗,為孫敬將軍麾下效命,八年前父兄戰死,曾受燕先生點撥之恩。”

提到燕晟是殷承鈺意料之外的事情,尤其一個小小的錦衣千戶也可以分外親切地叫燕晟先生,殷承鈺心中肯定不滿。但是她面上絲毫不顯,繼續問道:“你在這裏守著,是奉誰的命令?”

於斌攀上燕先生,祁王沒有否認,於斌靈機一動道:“程大人為燕先生摯友,小臣受燕先生恩惠,一直想報答,便為燕先生守著程大人。”

數個“燕先生”在殷承鈺耳邊閃過,殷承鈺咬緊牙關,克制自己不要一個巴掌打過去。

燕先生是她祁王獨有,怎麽能容得一個小小錦衣千戶分享?!

況且瞧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就根本沒說實話!把她當傻子是吧?

殷承鈺瞇了瞇眼睛,嗤笑道:“你是在報燕先生的恩情,還是報馮錚的知遇之恩?”

於斌臉色微微發白,他知道祁王與錦衣衛對立,尤其與馮指揮使對立,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殷承鈺也不用於斌回答,拋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道:“本王勸你還是收起你那份自以為是的知遇之恩。你在重陽小宴上出了風頭,馮錚恨都恨死你了,你的報恩,在他看來就是奚落他的失寵。”

殷承鈺的話不偏不倚地戳中了於斌心底隱藏的痛,這穿心一箭準確得仿佛祁王親眼所見一般。

重陽私宴上,於斌不過冒頭向陛下通報西南大捷,馮錚的冷嘲熱諷讓於斌心寒。可是於斌是在底層摸打滾爬慣了的人,在他看來馮錚作為錦衣衛指揮使,那就是他的天,天無緣無故下場雨,就算是酸雨,那不也是無可奈何並且萬分正確的事情嗎?

可是祁王點出馮錚在嫉妒他,仿佛是把那層天捅破了。

天怎麽會嫉妒人呢?只有平級的人才會互相嫉妒。

於斌毫無征兆地被升為錦衣衛千戶,歷經兩個月對馮錚的討好跪舔,經由祁王這句話才幡然醒悟,馮錚被撤職後,他已經是可以與馮錚平起平坐的人,甚至還會讓馮錚心生嫉妒的新起之秀。

那股存在心底的自卑之氣驟然被自滿鍍上一層光。

於斌猛地擡頭道:“殿下的話如醍醐灌頂,小臣謝過殿下!”

可祁王已經轉身走了,帶著身後的王府儀衛,沒有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於斌遙遙地望著王府的陣仗,想起重陽當日陛下的鋪張,他心底那層被捅破的天飄忽忽地往上升,終於與穹頂的紅日融為一體。

他效忠的天不是馮錚這類朝生暮死的小人物,而是與天地長存的皇權。

一種極度的膨脹與自豪噴湧而出,他不會再迷迷糊糊地效忠任何人,他只效忠陛下。

殷承鈺永遠不會想到,她一句含沙射影,竟然成全了陛下困境時最堅實的依仗。

送別程毅過後,王府內還是一團亂麻,歷經了一周多的吃喝玩樂,小王子終於想明白,他大概是被軟禁了。

可小王子居住的水閣,就是一座建在湖上一個小孤島。

這水閣原本夏日避暑的勝地,劃船過水,夏風吹來,水汽彌漫,荷香浮動,珠簾脆響,或暫住三五日,或邀眾友夜宴,當真美不勝收。

可如今秋風習習,水汽侵骨,湖面上光禿禿地,四下一覽無遺,連個躲避的存身之處都尋不到。況且當初登島的時候,劃船還覺得是玩樂,卻沒想過只要把船劃走,他一個旱鴨子根本就無路可逃了!

最為可恨的是,湖上養著一群野鴨子,這些鬼東西警覺得很,小王子稍微有些異動,它們就嘎嘎叫個不停,根本讓人永無寧日。

所以小王子正在發脾氣,把觸目可及的東西都往水中砸,那瘋相畢露,驚得三位美人四處躲藏,湖面上的野鴨子也嘎嘎亂叫,四下逃竄。

小王子一邊砸,一邊罵道:“祁王小兒,你給我滾出來!有種就來見你爺爺!”

小王子侮辱祁王,暗中守在湖邊的王府儀衛都憤恨得很,恨不得一桿子撐到島中央,揪住小王子的領子,好好揍他一頓,治一治他到處噴糞的嘴巴。

然而祁王有令在先,小王子沒發現被軟禁的時候,自然有求必應,等他狂躁無禮的時候,就晾著他好了,島上沒了食物供應,餓上幾天,就是真狼也軟癱了。

但小王子大鬧水閣的事情也傳入祁王的耳朵。

殷承鈺剛從詔獄回來,責令仆從燒水,打算好好洗凈了一身血氣,就聽到陳德恩在門外匯報,小王子開始作妖。

連喚了幾聲,都沒聽到祁王答話,陳德恩緊張得在門口直轉圈,迫於祁王的禁令不敢踏入浴室一步,卻又擔心祁王在浴室發生意外。

半晌,殷承鈺黑著臉地拉開浴室的門,雖然披頭散發,但是依舊衣冠整齊,連最頂端的扣子都沒能解開。殷承鈺故作嚴厲地呵斥道:“去把趙貞兒叫來!”

陳德恩滿肚子的話都被祁王的喊話頂回去,他張口半晌才略帶茫然地重覆道:“王爺要喚趙姑姑?”

殷承鈺眉毛一立,喝道:“聽清楚了還不快去!”

陳德恩仿佛被鞭子抽了一道一般匆忙退下,一路上不停尋思,王爺怎麽就離不開趙貞兒呢?難道王府剛剛停歇的爭寵大戰又要開始三國鼎立時代了嗎?

不管陳德恩怎麽胡思亂想,殷承鈺氣喘籲籲地靠在浴室門板上,心中痛罵自己不爭氣。

冷落趙貞兒都不到半個月,她自己先受不了。

更換禮服和挽發這類事情都可以由不知人事的小婢女替代,雖然手法不如趙貞兒,衣服內襯疊得不舒服,或者扯斷頭發的事情,她也就忍了。

難道她堂堂一品親王,為了掩飾女兒身,要自己沐浴洗頭?

這堅決不能忍!

殷承鈺氣呼呼地想著,她才不是離不開趙貞兒,她只是寬容大度而已,半個月的處罰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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