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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冰凍三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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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冰凍三尺3

鄧公公下落不明這事值得幾分計較。

是誰決定要途徑南陽?

是誰將鄧公公的行程告知流民?

是誰鼓動流民瘋搶押糧?

然而最最關鍵一點,這些流民到底是哪來的?哪位布政使治下不力,致使省內百姓出逃到荊襄大地。

荊襄一事,疑點眾多,一切都值得深思。

荊襄流民哪來的,她暫且不說,但鄧祥蹤跡全無的事情,不可能沒有浙淮一帶的大鹽商的手筆。

萬閣老當首輔這幾年,浙黨實在是做大得一發不可收拾,這也是一個契機,那就是這棵大樹夠個了,需要砍一砍,給別人讓讓地方了。

自萬懋的兩篇文章在京師小報上惹起軒然大波後,京師小報也銷聲匿跡,傳聞是萬懋被萬閣老關了起來。

此事不出殷承鈺所料。

殷承鈺借了萬閣老的手,收拾了京師小報這個浙黨唇舌。

但坑萬懋不是目的,殷承鈺的目的還是落在萬閣老身上,雖然這點小風浪還是不能讓萬閣老體會一場“眾叛親離”,但到底還是讓浙黨這棵大樹動搖了幾分。

諸事不解,心中煩躁不安,殷承鈺鋪開宣德紙臨摹蘇大家的詩帖。鄭卓在一旁伺候筆墨,不時偷瞄祁王的字,心有向往。

殷承鈺察覺鄭卓的眼神,微微擡了擡下巴道:“你想臨摹來看看?”

鄭卓微微一怔,看了一眼祁王價值不菲的宣德紙,再看一眼祁王手中千金難求的湖筆,這份隆恩太厚重,鄭卓不由打退堂鼓。

自從許國狀告郭賡開始,殷承鈺就沒讓鄭卓脫離她的視線,把鄭卓限制如此狠,她帶著幾分補償的成分,當即令鄭卓這位典韋自己去府庫中尋一套筆墨紙硯,準許他臨摹寶帖。

有祁王這份補償之心, 鄭卓壯了膽子,忽然躬身行禮請示道:“王爺,奴聽到小王子與美人吹牛,說了一件不知真假的大事。”

殷承鈺的筆鋒一頓,問道:“什麽大事?”

鄭卓猶豫片刻,幽幽道來。

原來許國在武館名聲大震,還被祁王請到王府來,所以呆在王府的三位美人也一知半解地聽說許國的壯舉,一日與小王子溫存過後,美人便吹噓小王子比那名震京師的許將軍還要棒。

小王子被誇得飄上了天,不由進一步貶損許國道:“那許賡呆子能打有什麽用,還不是我阿父拿互市威脅了幾句話的事,那個叫郭庚的沒毛太監就把他從大同攆跑……”

鄭卓還沒學完,看到祁王神色陰沈,大有烏雲壓頂之勢,不由住了嘴,戰戰兢兢立在一旁,不敢言語。

郭賡對許國發難,殷承鈺最開始還以為是郭賡為了斂財,沒想到竟然是與瓦剌勾結起來,收禮都收到也先頭上去了!

但道聽途說的話,況且是從鄭卓口中說出來的,殷承鈺不可能全盤接受。

殷承鈺把湖筆懸在筆架上,手邊未成的字也丟到一邊,開口道:“給本王倒一杯茶來。”

鄭卓得令,小步快趨到書房門外,令候在門外的小太監提茶壺來,親自給祁王倒一杯武夷肉桂茶來。

殷承鈺慢悠悠地品著茶,看著鄭卓拘謹的模樣,突然嗤笑一聲道:“鄭卓,本王明人不說暗話,你這話是聽誰說的?如果郭賡是汪公公的棄子,本王可不費心力幫他清理門戶。”

中秋的事情,殷承鈺與鄭卓都心照不宣、閉口不言,可如今殷承鈺把此事挑明了,鄭卓不但沒慌張,反而松了一口氣。

終於,來了。

鄭卓跪地行大禮道:“王爺待奴以真心,奴心非頑石,怎能不以真心想報?”

殷承鈺沒有言語,只憑這一句空話,她不可能動容。

鄭卓試探地瞥了瞥祁王的神色,咬了咬唇,輕聲問道:“王爺可知,奴也是大同的人。”

殷承鈺詫異道“哦?”

鄭卓叩首道:“奴早就聽過許賡將軍的大名,也曾想過像將軍一般沙場殺敵,報效皇恩,然而五年前,奴的家人均喪命瓦刺之手,正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之時,郭賡郭公公收留了奴,認了奴為幹兒子,並將奴推薦入東廠。”

殷承鈺上下打量著鄭卓,鄭卓將自己的身世坦白托出,肯定是懷著投誠的心思,她是否要接收這份誠意?

鄭卓再叩首道:“奴為報郭公公救助之恩,在曾東廠也助紂為虐,做過不少錯事,但奴有幸入王府,在王爺身邊耳濡目染,才知何為正道,只覺自己如腌臜孑孓,不敢妄想王爺青眼。可王爺以真心待奴……”

鄭卓垂著頭,雙拳緊握,雙肩一聳一聳,無聲哽咽。

殷承鈺彎腰擡起鄭卓的下巴,但鄭卓卻大膽地抓住祁王的手,竭盡全力不擡起頭來,不讓祁王看到他涕泗橫流的醜態。

鄭卓無聲抽噎片刻,終於說出來到:“奴願為殿下舍生忘死,結草銜環,也不足以報答王爺再造之恩。”

這類投誠的話,殷承鈺聽得太多了。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鄭卓說的的確算上真心,殷承鈺嘆了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道:“起來吧。”

鄭卓兩下用衣袖將臉上的鼻涕眼淚擦幹,垂頭起身,躬身道:“奴如今看仇敵之子近在眼前,恨不得寢其皮、啖其肉。奴別無所能,只想為王爺的大計略盡綿薄之力。”

殷承鈺捧著茶水,悠悠道:“本王信你。”

鄭卓喜出望外,剛要擡頭偷瞄祁王的神情,殷承鈺又說道:“三年前大軍輪換,留在京師的不會只有許將軍一人。”

祁王的畫外音,鄭卓心領神會道:“奴知道,錦衣衛千戶於斌也曾在孫敬將軍手下行事。”

殷承鈺點點頭。

於斌這個名字熟得很,應該就是中秋那日攔下瓦剌正使,並且他的背影與先帝極為相似……

殷承鈺放下茶水道:“鄭卓,本王知道你對小王子入住王府心有不滿,但你暫時不可以動他!”

小王子是瓦刺與大梁談判的關鍵。

前些時日,借著西南大捷,陛下與脫脫不花的談判:陛下許諾大汗的使者,只要脫脫不花與也先開戰,大梁必定會在與大汗的馬市中讓利,同時還會扣留也先的小王子為人質。雙方談妥,脫脫不花的使臣悄無聲息地事先溜回瓦刺。只要瓦刺內部打起來,大梁就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所以說,只要小王子還留在大梁,也先的使臣就不會放心離開,這樣脫脫不花的使臣將陛下的條件帶給大汗,這件事太師也先才會毫無防備,被脫脫不花打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也先被脫脫不花打敗,陛下便會掉過頭來封小王子為歡顏侯,扶植也先;如果脫脫不花打不過也先,陛下也回拿小王子做人質,威脅也先退一步。

小王子在陛下手中,也先與脫脫不花都得不到好處。只有瓦刺一直分裂,大梁才能安寧,如果瓦刺擰成一條繩,肯定會南下攻打大梁,大梁就無寧日。

所以小王子的安危,至關重要。

殷承鈺嘆口氣,輕輕拍打鄭卓的後背,勸解道:“‘忍’字就是插在心頭的一把刀,難肯定是難,然而能忍住的人,才有後來。你是要做冠軍侯的人,今日忍不過,何談明日?”

說起冠軍侯,鄭卓驚訝地擡起頭,他沒想到殿下還記得。

“不過,”祁王話鋒一轉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拿小王子練練拳腳也不是不可。”

鄭卓詫異地擡頭,看到祁王嘴角狡黠的笑容,心頭微微一跳,繼而心底一暖,納頭就拜,領了祁王的好意。

殷承鈺淡淡點頭,至此,鄭卓終於被她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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