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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石破天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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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石破天驚1

汪公公來了。

這對於祁王的小殿來說,可是難得的一尊大佛。祁王貼身的大宮女趙貞兒匆忙趕到前院將汪公公請進來,汪公公順著抄手游廊隨著趙貞兒前行,從身後這個角度將趙貞兒搖擺的身姿瞧得清清楚楚,心中浮動了不知什麽心思。

他走上前一步問道:“趙姑姑,你說祁王今年也不小了,可有人教習王爺通曉人事?”

趙貞兒差點一足踏錯,摔到一邊兒去。

她心中盤踞多時的驚恐終於被挖了出來,祁王已滿一十六歲,宗人府該給祁王安排暖房人了,幸虧太後沒提此事,陛下日理萬機更不會想到此事,可是趙貞兒她日也擔心,夜也擔心,生怕哪個嚼舌根得提醒了宗人府,這樣王爺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結果竟然是天殺的汪公公提到此事。

但跟在殷承鈺身邊這些年,趙貞兒也養出幾分喜怒不驚的功夫,她從容地答道:“太後曾說王爺體弱,不宜太早知曉人事,更派奴守在王爺身邊,這些年來,有心思不存的紅顏禍水,都請了出去。”

趙貞兒將太後搬了出來,汪公公不敢再生事,畢竟當年陛下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太後寶貝自己的幼子,說什麽不讓他沾染女人,汪公公也只能順應太後的意思。

汪公公心中一盆火兒被澆個幹凈,更意識到趙貞兒在祁王身邊的地位,對趙貞兒更多了幾分敬意。於是兩人見祁王的路上,一路閑話,汪公公有心交好,趙貞兒也有意逢迎,兩人聊得也算賓主盡歡。

行至祁王的書房,趙貞兒弓著身先去稟報,又弓著身迎汪公公進去。

殷承鈺今日只著一件青衣儒衫,精致的盤龍扣一直攀到領口,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得,再配上規規矩矩固定的頭上的發冠,有幾分小夫子的模樣。汪公公來之前,殷承鈺正在作畫,桌案上攤開幾本話本,正是前些日特地去慧寶齋催來的,看樣子是給太後最愛的話本配上插圖做壽禮。

殷承鈺瞧見汪公公進來,連忙丟了手邊的筆,將汪公公迎進來坐下,不一會兒趙貞兒的茶就送上來,兩人就著今年的茶聊了幾句,汪公公就切入正題。

“前些時候,王爺出宮碰到河南山西巡按禦史燕晟了?”

殷承鈺苦笑了兩聲,嘆道:“可不是嘛,小王本來只想出宮為太後取最新的話本,卻碰到他這個胡攪蠻纏的,幸虧有公公照拂我,帶上一隊錦衣衛才在那鐵嘴下脫了身,可惜還惹了一身騷,小王的第一封彈劾,唉……”

殷承鈺說得苦情,神態真摯,可殷承鈺把自己說得越慘,汪公公心中越有底氣,同為燕晟鐵嘴受害者,怎麽能不結盟?

汪公公微笑得聽著殷承鈺倒苦水,順便將殷承鈺的感謝全盤接收,端著一副高深的模樣安撫道:“那燕晟也算的上是先帝爺心窩裏的寵臣了,一路順風順水難免就慣出一身桀驁不馴,陛下親政要人才,更要順從的人才,這燕晟,唉……”

汪公公搖了搖頭,雖然言語未盡,可是殷承鈺已經完全接收到汪公公的信號。

汪公公也想把她當槍使。

先是確定下來她對燕晟的負面態度,再給她一顆定心丸,說陛下也瞧燕晟不順眼很久了,然後下一步該是遞給她一個炸彈包,再給她好好打氣,或者攜恩求報,總之讓她舍身炸碉堡……

殷承鈺很納悶,一連兩次被當槍使,她長得就那麽好欺負?!

殷承鈺嘴角噙著笑,推諉道:“公公高看小王了,小王愚鈍,哪裏能在政事上為陛下分憂?小王只能多孝心太後,龜縮在宮中少被彈劾,能給陛下少惹麻煩,已經是大幸。”

汪公公的笑臉慢慢收斂了,愁眉苦臉道:“唉,老奴也是沒路了呀。燕晟在京中呆一天,陛下眉頭就緊皺一天,而老奴的日子就難過一天。”

殷承鈺挑了挑眉說道:“公公把他遠遠打發了就是了。”

汪公公搖了搖頭,沈重地說道:“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

殷承鈺瞇了瞇眼睛,汪公公這是要燕晟的命呀。

的確,燕晟在河南的官聲如此之好,打發回家,起覆也是早晚的事,可是如果尋得機會將他塞入詔獄,不管外面的人怎麽鬧,詔獄裏就是汪公公的天下了,他想把人揉圓了搓扁了,甚至殺了,都不成問題。屆時,燕晟已死,任憑他再流傳千古,也威脅不到汪公公當下。

汪公公算盤打的再精,可是問題卻難在第一步,尋個什麽樣的由頭將燕晟丟到詔獄去。

燕晟這人簡直自律到可怕,房屋、車馬、奴仆數量無一處超出定制,在他的窩裏清貧得連汪公公值得一看的古玩都沒有,汪公公曾下狠心,要錦衣衛藏幾件違軼的貢品在燕晟家中,好誣告他貪汙毀他名聲,結果錦衣衛轉一圈回來覆命,說沒找到可以藏東西的地兒……

“董維什麽都沒說?”殷承鈺好奇地詢問道。

說到這,汪公公更氣了。燕晟與董維也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董維對燕晟私事的了解,還不如錦衣衛,費力將董維“請”來,無甚用處,還要詔獄搭上一日三餐,實在虧大發了,這般無用文人,不如尋個借口宰了省心……

汪公公絞盡腦汁,本來想好一個冒犯祁王的罪名,可是祁王一心想當烏龜,又不成了。

汪公公為了今日茅坑中的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依舊操碎了心。

殷承鈺沈吟了片刻,忽然笑道:“汪公公忘了當年蘇大學士如何入獄的?”

殷承鈺一言點醒夢中人,宋朝的蘇軾蘇大學士因烏臺詩案入獄,堪稱遭受“文字獄”的第一人。

燕晟再光棍,也逃不出文人“儒以文亂法”的宿命。文人得志要寫詩,失意要吟詩,信中要附詩,數百首詩當中,不可能沒有怨憎的詩,就算沒有,斷章取義,也得有。

汪公公笑了,殷承鈺這一句話,不止解決了燕晟這塊如哽在喉的難題,更是點破了汪公公此時的困局。

汪公公看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根基一點都不穩,因為他靠的是錦衣衛,靠的是陛下一時的寵信,他沒能與大梁的文人們結盟,如果他的參謀團隊中有一個文人,這所謂的文字獄,都是文人們當年玩剩下的。

太祖說過,大梁的基石是百姓,而大梁的天是皇帝。

可溝通上天與基石的,不是汪公公,不是錦衣衛,卻是大梁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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