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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觸牙問齡;當刀買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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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觸牙問齡;當刀買女(下)

葉天篪哈哈低笑,如同一只猛虎在低聲咆哮:“雲慶,你們錦衣衛的瞎話,不是用來拖延時間就是另有圖謀,我一句也不會信!

當年我如同瘋狂,為救女兒,我安頓好昏迷的兒子,不顧你們給我下的絆子和毒藥,狂奔一日,徒步追出莊去七十裏,卻在一個亂葬崗,親眼看見那妖道做法後將金刀刺入驃兒的心臟!刀長三尺,我閨女身長還沒有兩尺高!

等到這群喪天良的散去,我抱著女兒的屍體,傷加急痛攻心,一頭昏死過去,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醒轉。我半截身子被埋在土裏,女兒的屍身已經被野狗叼走了,地上只有她被撕碎的小衣服,我一邊哭一邊幾乎是爬著求救。這裏荒山野嶺沒有農家,萬幸是有一座雲游道觀,道士給我喝了些薄粥,這才保住了性命。

我回到東平老家,女兒已死、兒子重傷,夫人哭著向我要女兒。我無言以對,幸一個雲游跌打醫生救了小兒一命。越明年,兒子傷勢剛愈,夫人就與我離婚,帶著孩子回娘家了。

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只能將對親生女兒的愧疚傾註在小貫身上。一個當了半輩子老爺的大老爺們,家裏沒有女主人,連燒火做飯都不會,懷中抱著嗷嗷待哺、啼哭不止的小貫,在村裏問人討要羊奶、糕幹。有時候討不到奶,孩子餓得哭,我煩得哭,一把屎一把尿,一口米湯就著一口冷酒,才把小貫餵養長大。

我失去了一個女兒,覆得了一個,這是我的命。可人死豈能覆生,我的親生女兒喪於你手!”

(養閨女交流貼)

雲慶喘息著道:“天可憐見!我們一直以為小夜是沈家的女兒。我大哥當年看見小夜從那妖道手中,奇跡般死裏逃生,他對我們說,命數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今日,往後就沒有路了。

就是為了這一念之仁,他拋棄功名前途,帶著兄弟隱姓埋名,隱居洮州十幾年,將她撫養長大。大哥事事以她為先,當初因著小夜,和夫人鬧了老大不樂意,後面寧肯虧了自己親生的二小姐,什麽好東西都先緊著她。甚至到了西廠找上門來,為換她的命,寧願束手就擒,死於沈氏之後、西廠之手(他指著沈自丹)。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她就是你交給我們的那個女孩。這是命,這都是命運的考驗!倘若你給我們的是沈氏女,她就是沈氏的女兒;若你給我們的是親女兒,她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們到今日還妄想能花言巧語騙我?我要你們以血還血,以命償命!”斬浪刀風又起!

一聲清嘯,清寒的霜雪之力突然充斥在圓庭,將斬浪內力清掃一空,如同清冷的北風由西伯利亞一路南下,逼走了暴烈濕潤的海上暴風雲團。空氣中是淩冽的北風味道,小刀一樣切割著你的鼻腔,像是向你告知冬皇的駕臨。原來是沈自丹抽出春水,朝空一揮,立刻化去了葉天篪數十年的內力積累——他在宣示,圓庭是他有絕對控制權的領地,。

沈自丹側頭示意,朔上前,將一粒真紅櫻桃餵在雲慶嘴裏,他傷口的內外出血立即止住了,蒼白的嘴唇也漸漸恢覆血色。眾人皆驚,不知道他是何意。

正當眾人對於震怒的西廠廠公不知所措時,卻見沈自丹朝著葉天篪上前一步,背轉劍尖,然後,雙手收束一身雪白曳撒的下擺,推金山倒玉柱,對著葉天篪拜了一拜!

“這……”聽說過西廠殺人如麻,沒想到閻王爺對你磕頭,縱使經歷坎坷、見過風浪的葉天篪也楞了一下。

沈自丹起身,道:“錢塘沈自丹,拜謝恩公救我小妹一命!”

“你是……當年那個男孩?”

沈自丹站起身,道:“某名沈蕓,小妹沈蓉。葉總兵,既然你當年有一念之仁,而救小妹之命,為何不能相信,上天慈悲,叫雲武也有一念之仁?葉總兵的女兒,生日應當是?”

“天順七年四月初七!”葉天篪和韓夫人異口同聲地道。沈自丹春水劍鋒朝著戈舒夜一指:“若戈大小姐是葉家女兒,則生日不當是她自己以為的成化二年,那她今年齒齡,應當二十有奇。”沈自丹道,“戈夫人,戈姑娘年歲幾何?”

戈夫人嘴唇囁嚅,道:“小夜是他爹爹抱回家來的,抱回來時,已經顯然不是新生兒。那年正是當今聖上改元(成化元年),二妹還沒出生。成化二年,二妹出生了,我們就把兩個孩子的生日算在了一天。”

“可人高矮胖瘦不同,臉龐有人顯得年紀大、有人顯得年幼,這女孩十七八歲與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差距,也很難分辨啊?”

沈自丹和周敏靜同時道:“牙齒。”

“牙齒?”眾人疑惑。

周敏靜與沈自丹兩人相視,沈自丹讓了讓,周敏靜於是道:“說出來不怕不吉利。我們水師之中,經常有年齡不夠的人混充兵員,或是戰場上戰死的人需要確定身份。為了身份核實,因此有一門技術,通過人的牙齒判斷人的年齡。”

“這門技術我們民間也有聽說,仵作可以通過牙齒磨損判斷死屍的老幼。但三四歲的年齡差較小,怎麽能斷的準呢?”

“智人之相,智齒。”敏靜侃侃道,“相傳古代有一位君王,少年繼位,加冠之年時,又長牙齒,終日疼痛難忍,皇帝驚怪,問群臣主吉主兇。其中有一位溜須拍馬之臣奏曰:此乃智人之相也。皇帝大喜,賜金高升,人最後的四顆磨齒也因此得名。這最後四齒,一般在人十八至二十歲時開始萌出,過程可能持續較長,所以只要驗看戈姑娘智齒萌出的情況,就能大致判斷她的年歲在二十歲之上還是之下。”

眾人目光於是都集中於舒夜。此時沈自丹突然道:“穎國公,此事交給本督。”周敏靜一頓,才恍然明白。舒夜是一個年輕女子,而驗齒之時,需要驗官將手伸入她嘴裏摸她的牙齒,如果由他執行,這種舉動不光是輕佻冒犯,簡直是離經叛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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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這一段是沈自丹摸戈舒夜牙的□□描寫)

戈舒夜坐在座上,瞇著眼睛,面前半圈圍著提燈的暗衛,為了將她的口腔照亮。

沈自丹在木灰皂角中緩緩清洗幹凈了那雙半透明的、修長的手,用太陽下曝曬過的白布擦幹。

當他邁步朝她走近的時候,她有點緊張,雙手忍不住地抓椅子的座板。

他伸出手,微微擡起她的下巴,仿佛她的頭是一顆要摘下來的柚子什麽似的微微調整角度。“張嘴。”他說。“掌燈,上前些,照亮。”她能聞見他衣服裏沁著一股柔和的皂氣、綢子的香氣和太陽曬的味道。

他低下頭,靠得很近,調整眼瞳去看她的牙齒。她甚至能數清楚他微微顫動的睫毛。“那個叫小貫的姑娘,也會長得像他一樣嗎?也會像他一樣有著很淺很淺顏色的眼睛嗎?”她忍不住想。

雖然外面照的如同白晝,但口腔內仍舊比較暗,他不得不調用藥師族那敏銳的洞察力去努力看清,瞳孔縮小,然後又微微放大,像是一架對焦的相機。他淡色的虹膜因此展露得十分明顯,還有上面被海水隨意沖刷後沈積的金沙那樣流線體的紋路。

“一、二、三……”她聽見他輕聲數著,氣息呼到她臉上,然後和她呼出的氣體混合,又被她呼吸進去。她牙齒整齊如同含背,舌頭幹凈,也像小貓一樣味蕾微微有些粉紅色凸起。他眉頭輕皺,她最後面的那顆關鍵的牙齒似乎被內側的臉頰和牙肉蓋住了,在他換了幾個角度、添了燈後仍然看不到後,他終於只能將手指緩緩伸進她的嘴裏,把臉頰輕輕撥開,露出後槽牙。

“好了。”他可以確定了,像個牙醫一樣擡眼看了她的眼睛一下,然後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有十六顆下牙齒。”他用透明的指甲在她的每顆下牙上都輕輕叩擊了兩下,以展示無誤。

“嗚。”她像只不聽話的小貓一樣掙紮了一下把嘴閉上了,含了他的手指一下。沈自丹像被燙了似的將手指霍地縮回來。

像小貓的輕舔。

“怎麽了?!”

戈舒夜用兩只手捂住嘴:“麻!敲得麻!能別敲了嗎?”

“督主,可用此物。”朔呈上一柄光潔的銀勺子,沈自丹繼續於是得以繼續他的驗證:“上牙完全萌出的十四顆,還有兩顆正在萌出,皆已露出一大半。依此可以判斷,戈姑娘已經過了二十歲了。”

周敏靜上前一步,道:“正是!已經從戈夫人和年齡上,證明她不是雲武的女兒。同時葉家也證明了,她不是沈氏的女兒。因此,雲楊間,基於她是沈氏女兒定下的婚約,也不應該由她來承擔。

雲楊的婚約是無效的!”

“二郎!萬一,萬一那姑娘是真是驃兒……”韓夫人聽聞此言,目不轉睛地盯著戈舒夜,聲音顫抖。葉天篪仍然不信:“既然這個姑娘不是雲武之女,我自不能遷怒於她。但也不能證明她就是驃兒。我親眼見妖道以金刀錐心,一劍刺死我兒,死人豈能覆生,難道這寶刀有回天之力,可以再生造化、讓死人覆活不成!”

沈自丹盥完手,正在慢慢揩幹。聽聞此言,他突然轉身,抽出春水在手:

“大小姐,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今日就冒險一試。”

“什麽?!”戈舒夜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沈自丹突然挺起劍尖,一劍當胸,朝著戈舒夜胸口心臟的位置刺去!

眾人皆驚,卻見兩人間閃爍光流如電,如兩股相向對立的光的疾風流水一般,互相頂角。戈舒夜為了自衛,已經沒有招式,雙手抓住春水劍尖,拼命阻止劍尖刺入胸腔,但這不是最精彩的,春水藍白色的寒光如同被同極性的磁鐵排斥一般,被另一股強大的內力頂著,因而不能前進一步!

而戈舒夜的胸前,竟慢慢浮現一道金色的傷痕!

奪水連通,藍白色的寒玉靈力和戈舒夜白色的靈力形成回流,越接近戈舒夜,白光顏色越暖,流線最終收束在金色的縫隙之上,寒玉靈力被汩汩地吸收!正如戈舒夜吸幹了繼曉傀儡的內力!

沈自丹回身一旋,切斷了流線。他神經質地、微微囁嚅道:

“果然如此,斷肢再完,青春重現;不死走地,骸骨覆生!——白劍之大能,藥師之大能!春水,是白劍斷掉重鑄的一半,藥師稱作撒藍;還有一把,揉金格桑,漢人叫做——”

“神刀驚地藏!”

葉天篪口中呼出那神器的名稱,他虬髯蓬發像是一只大貓,先是目瞪口呆,突然五官顫抖著皺在一起,積蓄的冤屈突然爆發出一句:“驃兒,你真是驃兒!”他伸著手朝戈舒夜連走兩步,卻把戈舒夜嚇得連退兩步。

“哎!”葉天篪不敢碰觸丟了二十年的女兒,只能雙手拼命撓頭:“竟然是雲武,竟然是雲武那狗賊將你養大,沒想到,沒想到!這,老天啊、世道啊!”

韓夫人更是又驚喜又不敢相信,沖上前去,噙著淚拉著戈舒夜的手左看右看,左看右看,嘴唇顫抖著,“車兒,韓偃,過來,這是你妹妹,這是你妹妹。”

戈舒夜不知所措地被韓夫人拉著。

韓偃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往後退了兩步,表情極其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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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肢再完,青春重現;不死走地,骸骨覆生……”

這句話像一句遠處傳來的連環雷,在圓庭中震蕩,在人腦中回蕩。

沈自丹道:“既然如此,戈姑娘已證實是襄毅公的外孫女,撥亂反正,那楊雲的婚約就從法律上作廢了。她以後的去路,讓她自己決定吧,雲、葉兩家親子之情的修覆,也慢慢來吧。穎國公、繼毅侯、建章伯,本督就此寫結案陳述,上稟聖人了。”

眾人都稱是。於是楊昶和周敏靜作為建章楊氏和穎國公府各自簽字畫押。

楊昶警覺:“喬老虎不見了!”

沈自丹驚醒:“望?人呢?怎麽看的?命令是不許所有人離開萬華川谷!不許走漏一點消息!”

望回到:“ 大門看守,督主不是說過,不許放人!”一個守衛的暗衛道:“剛才靳當頭帶著喬老虎,用的是大內的命令提他!”

沈自丹站起,臉上色變:“糟了!有內鬼,消息走漏了!”

戈舒夜打了個寒戰,大叫一聲:“白鴉!”

白鴉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圓庭中,露出的卻是李恪睿的笑容:“原來在你身上,小貓咪,你們太大意了……白鴉本來就是用我的傀儡之術召喚出的人偶,你居然一直留在身邊沒有防備。

我早提醒過你們,藥師一旦露在地上,必被人類追索,你們逃不掉的。”

******

穎國公府。

黃雲:“公爺,那個戈舒夜就是個災星,你不該娶她!還有,還有,這寶刀的事情,你應該告訴陛下!顯示宗室對陛下的忠誠!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

“可是陛下就信這個!這件事遲早會捅出去的,再生造化?你信?公爺,若是那神兵寶劍真能再生造化,那太監自己怎麽不用?

可就算不是由您獻給陛下,也會有其他人這麽做的!但如果您不主動獻出,反而會讓陛下以為咱們穎國公府想要私吞這個女人,是為了長生不老的方子!若陛下這樣想,那才是萬劫不覆!萬家本來是想拉攏爺的,現本就因婚事懷恨在心,再加上這一條!”

“黃雲,你去哪兒?!”

“我去稟報公主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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