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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二斥周郎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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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二斥周郎計

敏靜強撐著進行軍事討論,戈舒夜在他座旁攙扶著他。

“聖上的旨意,命我浙江快速剿滅徐山。”

浙江都司以周敏靜的參謀黃雲、韓偃、韓春和程先、程不識聽完聖旨,不禁皺眉,心中都認為這是非常困難的軍事行動。

眾將道:“寧海位於寧波府和臺州府交界處,我等可南北夾擊,兩路陸上出兵。”“寧海上臨象山,下接三門縣,有南北兩個非常深入的入海口,擊南竄北,擊北逃南,海上首尾相接,倭匪流竄起來非常容易。”

程不識道:“如今時節深秋,我們鉗形夾擊,甕中捉鱉。更可北風南下,乘著風勢,由定海衛大船魚貫順風而下封堵北口,我溫州、臺州二府水兵由南向北封堵南口,封住倭寇逃竄的海路。

此兩頭堵住,絞殺倭寇。收覆寧海為上。”

韓偃道:“定海衛兵精糧足,願意出戰。”

會議下來,中場休息。

程先卻有些猶豫,盯著海圖不作聲,他看看敏靜的神色,卻發現戈舒夜在也在嘆氣搖頭,便問:“小姑娘,是綏遠侯的心腹,不如你來說說你的想法。”

戈舒夜道:“程老將軍,我怕我說不好。”

程先道:“不妨。”

戈舒夜道:“小女獻醜了。我不太懂得戰術,剛聽時,覺得鉗形攻勢似乎是最有效的,但也是剛才聽程少將軍說水軍動向,我才突然隱約認為有問題。

定海衛的大船順風而下,可是,這兒。”她伸出素手,鮮紅的指甲指了指六橫島、佛渡島和梅山島之間的狹窄海峽。

正是雙嶼港。

“我要是徐山,我就在這些島上架起大炮,設伏。你們來,我就把你們掐死在路上。定海和寧海互為拱衛,和雙嶼港呈犄角之勢。如果從定海出兵寧海:海盜散入舟山群島,我們打時,倭寇從海路逃竄;而我們撤回時,倭寇又從群島的據點中聚集而出。他們的人員、船只將沒有任何損失,而且會把我們返回的航路堵截,非常不安全。這寧海打了相當於沒打。

我們一定要確定能夠殺掉他們的人,而不是僅僅將他們驅趕走。”

******

沈自丹看著望第一次遞報上來的消息:

“他們要先打雙嶼港?”

朔道:“周、程那邊的意思,如果不拿下雙嶼港,寧海打了等於沒打。但是如果要打雙嶼港,不是小規模行動,他們要船和人。”

沈自丹仔細看了海圖,摸索著六橫島的位置,想了想:“通過。”

******

此時周、程的軍事加急會議正在進行。

周敏靜問:“如果真要打雙嶼港,應當采取什麽方式呢?”

眾將建議道:

“一則,六橫島不大,但是敵方的船快,我方的船慢,我們應當采取圍困的方式,讓他們缺水少糧,等到戰鬥力疲弱之時,便可解決匪患。”

“二則,散布的小島,我大軍可以采取各個擊破的方式。”

戈舒夜在敏靜座椅後面罵道:

“分兵則弱,集中則強,舟山群島綿延百裏,徐山的船隊火力不弱,如果各衛所分兵而戰,那就是以困頓之師攻擊以逸待勞之兵,就是自取其弱。而圍困之計,徐山勢力占據海域很長,而且現八九十月正是魚蝦蟹肥美的季節,臺風北上帶來充足的降雨和淡水,他們不會缺吃喝的。大海的航路是通的,更兼他們可以從福建廣州得到給養,普通民眾肯定為了經濟會給他們錢,所以根本圍不住。

但雙嶼港是徐山絕對的核心,殺掉他們的人,燒光他們的船,搶光他們的糧,堵塞他們的航道,才能讓倭匪絕無翻身之力!”

“跟沈自丹要大炮!要火藥!”

******

沈自丹收到了望報上來的第二封消息,

問是圍困還是集中攻擊。

並且向他催要大炮和船。

沈自丹問道:“要大炮,這是韓偃的建議?”

望道:“算是吧。

另外,周敏靜要求借金雲翹一用,要放她歸去,探知徐山是否在雙嶼港。”

******

會後,周敏靜和韓偃私下談話。

“韓指揮使,本侯誤中毒藥,體力不濟,這次出兵的前線指揮,可能要主要仰賴你了。”

韓偃道:“為國掃除禍患,義不容辭。”

周敏靜道:“戈大姑娘,她真和你沒有一點親戚關系?”

韓偃道:“侯爺可是想到了什麽?”

周敏靜道:“她行事的方式,甚至計謀的走向,都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韓偃也道:“我也是,疑鄰盜斧,我倒真疑神疑鬼起來,甚至覺得她長得都有些像,尤其是她發狠的樣子。”

二人將手中墨字展開,周敏靜寫的是“襄毅公”。

韓偃寫的正是這封號的所有者,他的外公“韓雍”。

“這會是一場苦戰。”周敏靜瞇著眼睛,看著黑暗的海岸線,道。

韓偃問:“金雲翹那邊呢?”

周敏靜道:“沈自丹竟如此大力支持,叫本侯吃了一驚。他前番對本侯為難、侮辱,我不能說我對他釋懷不記仇。不但船、炮、火藥全數提供,絕無半點推延塞責,質量過關。連金雲翹的遁走之事,也做得天衣無縫,更排出暗衛與她同行,給我們消息。難道我們誤會他——他真是忠於大明的?”

韓偃道:“沈自丹在宣大,幾乎是憑一人之力守住了無險可守的深井鎮,

是周璜大人與他並肩作戰。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相信,他——真是有神通之力。”

******

周敏靜在牢內探望金雲翹:“金夫人。”

“原來是綏遠侯。”

金雲翹即使身陷囹圄,仍不失風致,身穿囚服,仍然衣衫整齊,頭發輸得幹凈光亮。

“朝廷施恩招安藏海王,為表誠意,請夫人帶本侯親筆信去。”

金雲翹冷笑道:“我笑沈自丹暴戾恣睢,周敏靜無謀少智。綏遠侯爺難道沒有聽聞宋時宋江、方臘起義的話本?招安之人,安能得到信任?——藏海王大人才不信什麽招安之說,早對你們有所提防。大海茫茫,天地寬廣,倒是他的作為之地。二位如此高位之人,計謀深遠,錢其斌都不能撼動藏海王大人的想法,區區妾身,婦道人家,不幹預正事,又怎麽能影響藏海王的判斷呢?

小女子倒想勸你們幾句。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藏海王大人若是徹底消失,皇帝養你們浙閩粵水師又有什麽用呢?倒不如我們兩廂相安無事,藏海王願意黃金珍珠供奉,豈不樂哉?”

周敏靜道:“金夫人倒是藏海王的謀臣拂士啊。既然如此,要你何用——來人,帶下去,和錢其斌的孩子一起埋了吧。錢其斌在浙江壓制我多年,我早等著這一天了。”

麻布袋套在金雲翹頭上。

似是被兵丁和很多人一起扔在囚車上。有孩子的哭聲。

“小寶?小寶?”金雲翹摸索著問,一個小孩發出咿咿呀呀的哭聲,是錢其斌的小兒子。金雲翹將孩子抱在懷裏哄。

走了一陣,車子突然一顛簸。

“哎呦。”一個婆子的聲音。

“是錢家奶媽孫媽!”金雲翹心中暗道。

“這車壞了,隨便把她們埋在亂葬崗好了。”一個兵丁的聲音。

“女人小孩,可憐啊,隨便埋埋得了。”

車上的人被裹進葦席中,隨便扔進挖開的一個只有膝蓋深的坑中,泥土倒進去。

此時金雲翹只能裝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兵丁們終於拉著車咿咿呀呀地走了。

“小寶,小寶!”金雲翹這才用力將自己從土中掘出,小孩子憋的嘴唇都有點紫了,哭聲都不連續。

“小寶乖,小寶乖。孫媽!走,走,站起來走!天黑以後這裏會有野狼豺狗吃屍體,咱們快點走!”金雲翹一邊站起來打量著周圍,是在南港周圍。一邊從亂葬崗拉過幾具大小的無名頭骨,埋在土坑中,叫孫媽也脫掉外衣包在屍骨上,當成自己幾人。

“夫人,再這麽下去,哥兒要不行了。”

“跟我來。

孫媽,你是不是瘦了?”

金雲翹腳步輕快,仿佛對於寧波南港周圍的地形非常熟悉,待二人領著孩子到達碼頭邊,天色已暮。霧氣從海面上升起,她來到碼頭邊,從一艘停著的破船裏取出一盞用油布包好的大燈籠,上面有罩子,還有一面大鏡子。

她點著了燈籠,像只美人魚似的坐在碼頭上唱歌,燈籠在罩子的開合和鏡子的反射下,往海面上發出明滅的光影。

“青天碧海間,往來千萬帆。

吾扁舟一片,未具索與鞍。

風急浪高險,樓船避入港,四處五逃竄。

祝禱向天妃,莫傷我小船!”

一個碼頭打更人走過來,語言輕佻:“娘子,你深夜一個人在這兒,是在等誰呢?不會是在等我吧?”

金雲翹警惕地後退一步。這時,隱約可以聽到,從霧蒙蒙的黑色海面上,傳來一個男子的歌聲:

“龍王與天妃,莫傷我小船。

船小載千斤,價值有萬貫,

撐船者何人,浪裏條好漢;

弄潮旗不濕,殺人如草芥!”

碼頭打更人大驚失色:“海盜!”

一只梭鏢嗖地一聲將那打更人射倒。

只見從那霧中的小船上立起來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的年輕男子,叫道:“夫人!南乘風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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