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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歲歲風雨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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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歲歲風雨愁

紅雯咬著牙,翹著腳,耳朵貼在窗戶上,聽屋裏夫人說道:“我們娘們的話是不是不經之言暫且勿論。我想說你這一輩子,由武功以至出仕,蒙先帝簡拔,積功由武將升為了都督,沒什麽其他長處,唯有上不欺君,下能體貼軍民。其中忠於國令我深為佩服,倒是下能體貼人情這一層,私以為未必了。”

沐昂失笑道:“你這番話到底什麽意思?莫名其妙的發起一篇大議論。好吧,如你所言,倒要請教下我怎麽不能體貼人情了?”

杜芊芊微微一笑,說道:“大凡能體貼人情者,必事事處理的無微不至,修身齊家治天下,上至王侯公卿,下到婦女仆人,任何事都能極其的體貼,所以我才要勸你收了紅雯,此就是體貼人情。

想你跟前沒有三姬四妾,貞清年紀大了,沈姨娘生了兒子,一年三百六十日,雖她心甘情願,可既然生了森兒,她想做人了,希望你能擡舉。如此總得安排人伺候著你吧?若是叫丫頭們代替,年紀小的不谙事,大的呢又不方便,外人看著,咱們身邊的丫頭豈不猶如一群姬妾?那家裏內外誰能看得起她們?故我勸你收紅雯,正為了名正言@順。你這樣的做法,才方見真正的待人體貼呢。”

杜芊芊的話絕非無的放矢,在古時凡是正經人家,不管是做少爺時還是成親後,他個人的生活**都不會假手於不相幹的人,即使身邊丫鬟成群,最**的地方也要由最親近的幾個人打理,畢竟誰也不想把自己的壞習慣,比如尿了床、耍酒瘋、說夢話、勾搭妹子等羞羞事宣揚的人盡皆知。

成了親後,這些事自然都會移交給妻子來處理,而大戶人家的正室當然不會給你做丫鬟的工作,她自己還需要人伺候呢。所以**事要麽繼續交給原來的幾個人,要不交給新來的陪房丫鬟。

譬如古代男女主人行房,大多需要自己人來善後,甚至加入其中一起胡天胡地。或者等到女主人來了月事、懷有身孕期間,順理成章必須要她們來替代,以解決男主人的生理需求。

凡此種種,無疑涉及到名分問題,總不能白用人家一輩子吧?得給個小妾的名分。總而言之,做了小妾也還是半個奴仆的身份,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照顧男主人的一切,不能再交給其她丫鬟了,還需要幫助女主人分擔家事,以及幫著生兒育女。

古代大戶人家,有正妻和小妾在婆婆面前站規矩的講究,小妾也有類似的規矩,如果沒有特意交代,小妾即使幾十歲了,也得繼續伺候男主人的生活起居。

當然每個家族的內情都不一樣,但這個講究是客觀存在的,哪怕小妾已經生了兒女,正所謂妻妾伺候丈夫,天經地義。

其實能常年勤勤懇懇的伺候男主人,大多數小妾不會口出怨言,反而是好事,不用伺候了也就意味著嫌棄你了。不過也有很多小妾不願如此,喜歡被人伺候的生活,凡事因人而異。

而杜芊芊的這席話包含著一個明確意思,那就是所有小妾的,僅次於終極野望的願望。

終極野望一般不大可能,是成為真正的正室,第二野望怎麽說呢,說它難可謂難如登天,說不難呢也確實不難。

沐昂一聽妻子說沈姨娘想成人,瞬間明白了。

原來沈姨娘是希望他能上書朝廷,以妾生有子,準其封贈的理由,請求朝廷封賞五品誥封,做個受到國家承認的偏房夫人。

這不禁令他感到為難,此種事連姐夫都無法做到,因為朝廷的慣例是一個名額,特例是兩個,再多就太不像話了。

徐灝委實做不到,被誥封最起碼的功勞是生個兒子,最基本的底線是出身清白,即不能是奴婢之身。再則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比如苦守寒窯十八載的,誰有病會一手挑起家庭內部矛盾?

一直坐著聆聽的沐蘭香總算明白了母親的用意,沈姨娘為人很不錯,相處的很好,是以幫著說道:“原來不是為了紅雯,而是全為了姨娘呀。爹,姨娘來了數年,家裏上上下下無不稱讚她賢淑,況且目下又添了兄弟,她對待我們兄弟姐妹也十分周到。您就給請了誥封吧,免了伺候也是應該的,並不過分。”

如果妻子說說也就罷了,連最寵愛的閨女也這麽說,沐昂皺著眉在房裏踱來踱去,心裏著實為難。

一來對不住跟自己最久的貞清,即使她明知自己沒有資格,然女人家小心眼,能不嫉妒羨慕恨嘛?

二來這不明擺著是個馬蜂窩?姐夫兄長們都沒這麽幹,偏偏我沐昂幹了,怎麽顯擺我有情有義?恐怕此舉馬上會掀起一場各大豪門的眼紅風暴,作為罪魁禍首,擔待得起麽?

打死沐昂也不敢面對兄長們的怒火,女人的攀比心實在太可怕了。

故此他徘徊了半天,搖頭苦笑道:“你們的話雖有道理,但我覺得不妥,叫紅雯伺候我,外人他不知就裏,免不了譏笑,我何苦來哉?至於給姨娘請封,我明兒就去求太後賜一道口頭懿旨,賜封咱們以後再說吧。我曉得你們體貼她多年來的辛苦,又擔心我沒人服侍。那好!由今日起,我也不要任何人伺候,還不行嗎?”

說完,沐昂氣沖沖的一走了之,大概被妻子女兒逼得不輕。

沐蘭香頓時後悔了,說道:“我爹這些年越來越固執,他說不行,隨便怎麽也會咬定不肯改口,不要人服侍,那怎麽行?”

“你信他?”杜芊芊卻壓根不當回事,嗤笑道:“你沒看見他起初疾言厲色的樣子,那會兒是真不行。但後來經過咱娘們的勸說,他不是沈吟了嗎?這就是說他心裏已可以通融了,無非嘴上一時轉不過來,不好意思說行罷了。你爹那生平行事為人,娘早已屢試不爽,不信你接著看,我明日就叫人收拾屋子,選擇吉日,替他收紅雯進房,他保準不像今日這般絕決。”

“娘你可真大度。”

沐蘭香衷心苦笑道,她雖然受到徐灝思想上的熏陶,可惜妻妾上頭無疑乃徐灝的短板,從來不跟她們宣揚一夫一妻的理論。

加上身處的環境,不開森是一定的了,然而必須得學會接受現實,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外頭的紅雯早已心花怒放,心大志高的她再沒有比這更能在姐妹間揚眉吐氣的了,區區一個花農算得什麽?女人往往不變心則以,變了心那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來。

這時候沈姨娘走了進來,詢問這件事的結果,杜芊芊委婉對她解釋了下。

沈姨娘看上去顯得很歡喜,雖然遺憾沒有得到正式誥封,可老爺的承認足以令她欣慰。

因沐家沒有小妾間互相爭寵,整整服侍沐昂十年的她自從有個兒子之後,心理上的天平已然傾斜,早就想著親身教導兒子成才,然後做個體體面面,輕輕松松的姨娘,不像現在成天想著老爺要穿什麽,吃什麽,整個人分身無暇。

沈姨娘笑道:“昨晚我還試探老爺的口風來著,他斬釘截鐵的說不行,還質問我是不是不想照顧他了?哎呦,我一時氣不過,沖撞了他兩句,罪過罪過!”

話是這麽說,沈姨娘又笑道:“沒想到今早太太一說,他也就無可無不可了。等晚上我倒要問問他,難道單單對我撇清嗎?其實勸她收紅雯,我妒忌一點了嘛?真是看錯了人。”

“姨娘別高興的太早。”沐蘭香神色間似乎意有所指,“以為有了替身,可以松一口氣,等將來父親一味寵溺紅雯,不理姨娘,姨娘就準備著肚皮受氣吧。”

杜芊芊對此微微一笑,心說老娘還不是為了你這丫頭,紅雯確實是個好幫手,但也是個不安分的,擔心她隨著你去了徐府攪風攪雨,惹人生厭,還是留在我身邊看著放心。

“赫赫!”沈姨娘滿不在乎的笑道:“我來了這麽多年,姑娘還不知我的人?縱然老爺不理我,我也犯不著生氣,只要有太太顧著我就是了。總不至於太太也不理我吧?何況還有姑娘不是,誰不能替我說句公道話呢?”

“你呀。”杜芊芊被她說得笑了起來。

很快消息傳到了各府,沐凝雪等人對此既意外,大抵也屬於情理之中,因為紅雯的地位太特殊了,六七歲時就跟了杜芊芊,聰明伶俐會說話,不亞於親生女兒。

一粟園。

徐煜發覺這幾日淩夏妹妹與翠柳姑姑來往親密,今日在朱明之的書房裏,春妍指著墻上掛的山水畫,說道:“這是那年顧姑娘留下來的,上面有顧姑娘親筆題的詩。我們殿下,哦,我們姑娘特別鐘愛。”

徐翠柳湊近仔細一看,是宋代大家米襄陽的“煙雨圖”水墨畫,樹木、竹林畫的都是雨天景色,空處有那位顧姑娘的親筆題詩。

“為何說起這幅畫兒?”徐翠柳邊看邊問道。

春妍一指沐淩夏,笑道:“這兩天我發覺夏姑娘與遭遇不測的顧姑娘的模樣有幾分像,越看越覺得眼熟。可嘆那時候大家年紀都還小,已經記不大清了。”

“是嘛?”徐煜非常驚訝,對著沐淩夏笑道:“那我得多看妹妹幾眼,我可是對顧姑娘仰慕已久。”

沐淩夏淡淡一笑,沒說話。徐翠柳說道:“像的人多了,何況都是漂亮可愛又有才氣的江南女兒。”

說完,徐翠柳看著畫念道:“夢裏依稀度幾秋,重陽歲歲風雨愁;但怪今宵傷繾綣,更多悲愴碎心頭。”

徐煜嘆道:“顧姑娘當年寫了這首詩,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唉!”

徐翠柳笑道:“人家姑娘的眼淚掉沒掉的我不清楚,我們的煜兒看了這首詩,大約流的淚水恐怕刷碗刷鍋也足夠了。”

“嘿嘿。”徐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顯然被說中了,女孩們見狀紛紛笑了起來,唯有沐淩夏沒什麽反應。

忽然沐淩夏問道:“有沒有二哥哥的詩?為何不掛在這裏?”

“有啊,怎麽沒有。”春妍回道,“都在裏間墻上呢。”

沐淩夏說道:“那讓我去觀賞一下,在哪裏?”

春妍說道:“在這邊,姑娘請。”

徐煜看著她們走了進去,無奈的道:“我的詩有什麽好看的?”

他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沒有跟進去,想了想幹脆出去轉一圈再說。

裏間是朱明之的小書房,面積不大,平日只有徐煜等少數幾個人來過,不管是徐翠柳還是沐采春姐妹,皆是頭一次到訪。

滿屋子香霧繚繞,開了紗窗,放了厚厚的羅帳。北面是一張暖炕,窗前擺了經案,一看便知是貓冬用的。

墻上掛滿了朱明之和徐煜的書畫,沐淩夏進來後便凝視著面前的一首詩,念道:“紅酒令人醉,花落撣我衣,送伊向東仙,青雀倦游歸。”

沐采春卻對墻上的書畫不感興趣,見炕上放著一團扇面,好像也是徐煜畫的,拿起來一看,團扇面上畫的是幾枝芙蓉花迎風搖擺,花瓣上的露珠在滾動著,一雙白蝴蝶在翩躚起舞,畫得栩栩如生。

下邊畫的是水鄉平淡的風景,雖上了些顏料,只是藤黃、廣花、赭石等。沒有什麽過人之處。

大概當時二哥哥心不在焉,沐采春如是想著,又見上面記的是:“乙醜春日,一粟園主人畫於憑花閣西廡南窗”。

這時徐翠柳看了一圈下來,點頭道:“還是明之的筆墨秀氣,處處別出心裁,頗有大家風範,不過煜兒也沒令我失望。”

春妍笑道:“誰不知二爺乃姑奶奶一手調教出來的,姑奶奶才是大家。”

“呵呵。”徐翠柳失笑道:“不敢當,他娘才是真正的大家,還有妙錦姑姑,可惜我們身為女兒身,當年的詩畫大多焚燒敬獻給了花神娘娘。”

沐采春仰慕的道:“那何不請姑姑在這畫上留幾個字呢?權當紀念。”

“也好。”徐翠柳欣然點頭,已經動了詩興。

沐淩夏有心見識下采,也欣然幫著研磨。稍後,大家夥靜心靜氣的看著徐翠柳,見她先揣摩了下扇面之畫的意境,稍加思索,提筆題書。

江村林木晚蕭蕭,遙望迷離水迢迢。

南飛孤雁天邊唳,煙月朦朧映板橋。

緊接著在下款寫道:“四月初夏餘返回金陵,偶來明之書房游玩,有侄女陪伴,並觀書畫。人去琴留,佳人平安,聊書數字,略志其事,盼你等金風玉露一相逢,朝朝暮暮。姑翠柳題。”

與此同時,徐煜發覺花農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園門外,一臉的惆悵淒苦,臉上似乎還有淚痕。

徐煜幽幽一嘆,紅雯的事他已經知道了。上個月,花農還曾向他請求過,問能不能成親後,將情投意合的紅雯賞給他。

誰知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沒等他詢問紅雯,轉眼間,人家竟要成為未來岳父的人了。

別說花農,連自己今後見到打小一起打鬧說笑,無所顧忌的紅雯時,也得恭恭敬敬的當長輩看待,徒呼奈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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