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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暢談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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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暢談衷曲

夜晚,屋裏只剩下素蘭陪著琴言,慧芳趕了過來,一進屋就拍手稱快道:“天下還有這等好事,求都求不到呢,還哭什麽?”

素蘭苦笑道:“好什麽?看著潤少爺的意思,是不打算收容琴言了。這裏非容身之處,今後怎麽辦?總不能重操舊業吧?”

慧芳笑道:“這也是極好的。只恨我們生了這下賤的命,沒有琴言的福氣。我這兩年何嘗不想改行?偏偏無行可改,咱們呀就和做官的在伯仲之間,除了這個啥也不會。女人家無非做買賣,又不在行,並且在金陵,就算改了行人家也認識,必須得離京去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你們當我願意唱戲陪客麽?落在其中跳不出來而已,就算一年賺一萬兩銀子,成了大富翁,又算得什麽?總也離不了下賤妓女四個字,我是決意要走人的。”

素蘭說道:“我的心也和你一樣,唉!往往天不從人願。”

琴言聽著好姐妹的肺腑之談,心情好受多了,畢竟與她們相比,自己是多麽的幸運?做過這一行想有個清白名聲幾乎不可能,所以外頭的不堪傳聞也就那樣了,大概比這難聽的還有呢。

談談說說,琴言不再哭了,而素蘭和慧芳也解去了許多愁悶。

素蘭說道:“琴言住在這裏不便,何必再一次寄人籬下?不過去我們那裏更不便,不如在城外租間民宅吧,好生休養一段時日,等咱們一起想個萬全之策,離開這傷心之地。”

不想第二天一早。徐潤一幫朋友全來了,打著探望琴言的旗號,實際上是想趁機見識見識大美人。

徐潤無法拒絕,遂帶著一幫人進來,遠遠望見琴言穿著半舊的月白長裙。腳上一雙大紅盤花繡鞋,依著一顆海棠,對著塊太湖石,在那裏凝思。

帶路的書童咳嗽一聲,琴言扭頭一看,見是徐潤等人。因昨晚的開導。已經不再傷心,主動含笑迎了過來,輕聲道:“來得正好,這些花今日分外好看。”

四五個書生眼前一亮,暗道不愧是傳言般的大美人。羨慕的看著徐潤和佳人在前面並肩而行。

耳聽琴言的聲音清脆悅耳,說道:“人說海棠有色無香,你沒聞到香氣麽?我覺得比別的花還香些。”

男人們立時到處嗅了嗅,可惜沒聞到什麽海棠香,只有其她的花香。

徐潤笑道:“已經占了國色,何必還要占國香?這香氣大概是那邊丁香花的香。其實海棠的香是另外一種香,是藏在花的肌膚裏,輕易不肯吐出來。必須人凝視著花朵良久良久,她的清香才會隱隱出來,不是人人都能聞到的。你不信。將那一枝垂下來的仔細聞聞,保管不是方才的那種香氣。”

“是麽?”琴言依言上了石階,板著垂下來的海棠花朵看了一會兒,又聞了一會,點頭微笑道:“果然!你真是細心人。這香與花的顏色一樣,說她不香卻真有香。說她香又不像別的花香,真正見識了海棠的香。”

徐潤笑道:“此所謂心香。即心誠則靈。”

幾個男人眼見他倆心心相印,識趣的站在遠處。卻不知這對昔日戀人,說的是看似有情實則無情的話。

說無情也不對,而是一種超越情愛的灑脫。徐潤正是出於尊重,不想委屈琴言做個小妾,因為他自問做不到排除萬難,抗拒父母之命,也對未婚妻的娘家心存忌憚。而琴言也不願為難他,如今真正恢覆了自由之身,又何必再入豪門自投羅網呢?

徐潤說道:“你出了徐府,無拘無束,所有愁悶都可消了。就在這個園子裏,一年四季皆可游玩,又有一班至交好友時來時往,比在秋水堂更好。”

最終徐潤還是說出了私心,想把人留在身邊。琴言也不怪他,笑道:“嗯!說起在秋水堂,第一的不好就是點我唱戲,心裏就像上了法場,要死了一樣。可是一等上了臺,我心裏又起了別的想法,把我整個人不當作我,權當是另外一個人,任人看,任人笑,與我沒有絲毫相幹,全神貫註的唱下去。下了臺,我就又露了本相,覺得羞愧了。

唉!至今記得師父叫我去陪酒,真如芒刺在背。看著她人自然得很,有說有笑,師父要我學她們,可是我怎麽也學不了,身子僵硬的不聽使喚,明知做了這行定要如此,我也不懂是什麽緣故。

後來要到徐府去,心裏想著不知會怎麽受罪。等進去了,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是世外桃源,惟有自己的心總是不安,就算人人都對我好,究竟我知道自己是個優伶,一個供人開心的玩物。”

徐潤靜靜聽著這一番長話,臉色漸漸黯淡下來,聰明人無需說的明白,已經知道此乃她最後的分手話了。

“至於你待我,還有什麽說的?情至意盡,死也報答不了。”說到這裏,琴言緩緩轉過身來,凝視著徐潤,猶如一株有色無香的海棠,“多謝你讓我安身於此,但我的心實未安。從前在火坑裏,一心想著早死,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還能出來。既然出來了,我的心倒比從前更亂了。

戲,我是決意不唱,丫鬟也不再做。可是又能作什麽呢?大家都對我這麽好,我卻盡給你們添麻煩,終日哭哭啼啼,難怪人人都說我不知足。”

說著走了過來,雙手執起了對方的雙手,琴言說道:“我現在真的很困惑,不是死路上的算計。這話我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只有你知我的心,我願意講給你聽。想每個人在這世間都有一個歸宿,我願自食其力養活弟弟妹妹,可是想不出任何門路,你教我的心怎麽放得開呢?”

徐潤心裏惆悵,連連點頭道:“你考慮的對。我倒有個主意,一個女人無論如何得找個男人依靠,你終究比不得那些學新學的女學生,就只怕遇不到這樣一個好人。此刻你人在金陵,人人知道你的出身,若是到了別的地方,誰會知道,豈不與常人一樣?但是把你托付給誰呢?”

琴言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麽想?情不自禁的問道:“你這麽想讓我離京嗎?”

“我哪裏願意?”徐潤苦笑道:“我何嘗不想與你長相廝守,同苦同樂。只恨我一無能力,與廢人一樣,還得時時顧著父親回來,若是他老人家放了外任,還要帶我出去,幸而沒有到這步田地。再說我不久就要成親,表妹和她家人都是眼裏不揉沙子的,我怕耽誤了你一輩子。”

琴言忙說道:“這話別說了,我知道你的心。希望你今年考中博學科,又或來年高中進士,有了功名,再不用處處看人臉色生活了。”

“哪有這麽簡單?”徐潤嘆了口氣,“我真想考中個進士,去外面做個小官,帶著你同去,我就心滿意足了。”

倆個人都知道此乃奢望,如果隨隨便便就能考中科舉,那也不叫科舉了。這一次中不了就要再等三年,四年耽誤下來,一個女人只身在外頭求生活,無疑近乎斷了進徐家的門。

這時徐註走過來,說道:“今日二位,真可謂暢談衷曲了。”

徐潤苦笑道:“是暢談苦衷。”

“怎麽回事?”徐註聽了原委後,笑道:“這有何難,我新認識了個人,姓王。這老王是賣書的,成天纏著我,也不算討人嫌,就是賺錢的心思重了些。我去買他一部古籍大全,看看他吹噓的扶乩本事。”

扶乩是道家的一種占蔔方法,又稱扶箕、擡箕、扶鸞、揮鸞、降筆、請仙、蔔紫姑、架乩等等。

在扶乩中,需要有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這種人被稱為鸞生或乩身。神明會附身在鸞生身上,寫出一些字跡,以傳達神明的想法。道家信徒通過這種方式,與神靈溝通,以了解神靈的指示。

“真的?”徐潤面露喜色,頗有急病亂投醫的意思。

徐註說道:“他說前年在岳陽樓,遇到個道士傳授。據說靈驗得很,不是騙人。”

徐潤問道:“那幾時請來?”

徐註看了眼沒有表情的琴言,笑道:“明日好了,還有名士金普等一並請來,大家結個仙緣吧。”

徐潤笑道:“那好,希望神仙給我們真言。”

“那我先告辭了。”琴言淡淡的說了聲,轉身離去。

徐註有些掃興的道:“怎麽走了?大家說說話也好,這個樣子靠什麽養活自己?你真敢月月拿錢養著她嗎?就不怕雇些丫頭婆子伺候,興師動眾的傳揚出去?還是進去做丫頭?”

“我也不知道。”徐潤顯得十分苦惱,他和琴言的事早晚會傳開,所以留下來不妥當,讓她出去又不放心。至於什麽做丫鬟,沒見琴言剛剛說了嗎。

“麻煩,這就是談情的下場。”徐註為之幸災樂禍。

“別說了。”徐潤皺眉,“咱們過去喝酒吧。”

當晚徐潤跟母親說了要看扶乩,問問自己的前程,這種事徐夫人不會阻止。

徐潤又特意派人去請徐煜,而徐煜回家後一打聽,知道錯怪了琴言,主動口頭警告了弟弟,所以徐煁才沒有繼續發作。

不過琴言既然選擇離去,徐煜認為大家今後再也不相幹了,只因他最近連續受到打擊,左一個右一個的紛紛嫁了人,心情難免變得極端起來。

所謂你要走,我不留,最好大家死也不見的孩子氣心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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