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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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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六

劍刃已經深入皮肉,血珠汨汨滑落他僵硬的頸脖,像有一根羽毛劃過,癢進他的骨頭裏,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你在幹什麽?”

胸口上的壓迫感尚存,沈霓開口時氣若游絲,嗓子像被像被一塊嶙峋的粗石堵住了一般,聲音又啞又沈。

沈照渡緩緩低頭,被他妥帖放在蒲團上的沈霓睜開了眼睛,軟疲的手無力地掛在他護腕上。

“還不把劍放下!”

氣急的她一開口便嗆得連咳幾聲,沈照渡鏗的一聲扔掉手上的長劍,連滾帶爬地跪到她身邊。

“你、你……”

他有好多疑問,想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想問她為什麽會醒過來,但看到沈霓還咳嗽不止,還是閉上嘴巴將她扶坐起來。

“要喝口水嗎?”

暈厥太久,沈霓起身時暈暈乎乎,頭一歪倒在沈照渡肩頭虛弱地靠著:“喝……”

沈照渡忙要起身,又被她軟綿綿地拉住衣袖:“你要去哪兒?”

她又急又委屈,倒把沈照渡聽蒙了。

“當然是給你倒水去。”

“那我不喝了。”她拉緊他的手,用額頭抵住他的胸口左右蹭了蹭,“我更想你陪著我。”

不同於剛才的冰冷僵硬,他懷裏的沈霓溫暖柔軟,微弱的氣息掃過他開裂的手指,濕潤他龜裂的土地。

“那吃個水果?”

他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梨子,在幹凈的蒲團上擦了擦遞給沈霓。

沈霓擡眸看了他一眼,嫌棄地推開:“這是供品,我才不要吃。”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照渡蹙眉犯難:“那……”

“你就不好奇我怎麽了嗎?”沈霓想敲他的榆木腦袋,“你看著一點高興歡喜的樣子都沒有!”

陳方丈和她說過,龜息丸能偽造出死亡的假象,藥效奇猛無比,雖不會傷及根本,但起效時越是掙紮,封閉穴道的過程越艱辛痛苦。

如果她安安靜靜躺著等穴道封閉,假死就會像睡覺一般容易,若不是為了提醒沈照渡,她才不需要辛苦和藥丸爭奪呼吸。

結果這人還真的不聽她的話,打算自刎。

她惱得伸出雙手掐他邋遢的臉頰:“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聽我的話!”

指下的臉蛋不再是小時候的柔軟細膩,堅韌粗糙,已經被沙場的風打磨成一把鋒利的匕首。

沈霓還想再掐幾下,沈照渡突然撲上來,用雙臂緊緊抱著她,直到兩人緊緊相貼,交纏的雙手還是不願有一分一毫的放松。

“餵……”沈霓快被他箍得喘不過氣,想用手推開他時,忽然有一滴溫熱的水滴在她後頸,涼涼地滑進她的脊背。

“我會痛。”

他沒頭沒腦的話讓沈霓往外推的手頓了頓:“那你掐回來?”

伏在她身上的沈照渡肩膀微微聳動,柔軟的嘴唇貼在她跳動的脈搏上。

“所以,這不是夢,對嗎?”

這不是夢,他的一生所求,真的回到他面前。

他的執念,被所有人唾棄鄙夷的貪嗔癡都不是虛妄,絲絲縷縷糾纏成紅繩,將他和沈霓綁在一起。

任誰來也分離不了。

眼淚時不時滴在她皮膚上,偏偏沈照渡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沈霓輕掃著他微微抽動的後背:“好了,再哭寶殿要被你淹沒了。”

“誰哭了。”他的反駁沒有一點力度,還不肯起身,只松開環在她背上的手偷偷擦了擦眼睛。

沈霓唇角彎了彎,沒再調侃他,任由肩背寬闊的他靠在自己身上,汲取她的溫度,以探虛實。

“沈照渡。”擁著她的手臂又要收緊,沈霓不再縱容他,“你再收緊我就真的要死了。”

“不許說死!”

他激動地起身,一雙眼睛被淚水洗刷得透亮澄澈,不見方才的渾濁空洞,眼圈紅紅的,格外惹人憐。

沈霓不以為意,看了看沒關緊的殿門,正要起身,沈照渡卻還抓著她的肩膀不肯放手。

他用力瞪著被水浸軟的眼睛:“你重新說過,不許再說那個字。”

藥效退去時,最先恢覆的是聽覺,沈霓聽到了董滄氣急敗壞的怒吼,也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守著別人,沒心思跟他鬧騰。

“你小聲點,怕別人不知道我沒……”

話還沒說完,沈霓就被他強硬地捂住了嘴巴,只能嗚嗚和他對罵:“你做什麽!”

“不準說那個字。”他犟起來誰都拉不動,逼著她改口,“你呸一下再重說。”

沈霓認真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玩笑之意,噗嗤笑出了聲音。

“好了好了。”她拉開沈照渡的手,摸到他結痂粗糙的傷口,揚起的眉毛隨之垂下,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是不是很痛?”

阿玉奇帶來的都是精兵,他一個人能殺出重圍,身上受的傷必然不少。

對上她朦朧的雙眼,沈照渡的心也跟著軟下去。

“不疼。”他反手與沈霓十指相扣,低頭與她鼻尖相碰,“只顧著痛惜你拋下我不管,顧不上其他了。”

沈霓被他逗笑,松手擡手捏他鼻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嘴滑舌了?”

“這都是真心話。”沈照渡再次將她擁進懷裏,“我也很想聽你的話,但一想到以後的人生都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好不容易收回去耳朵眼淚又要浮現,他又將臉藏進沈霓的頸側:“你不能殘忍地讓我獨活。”

正午的鐘聲雄渾又空靈,沈霓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內心對他的厭惡正逐漸減少,或許是在行宮後山裏,也許是在紫微殿為她與沈婳對峙時。

他用數不盡的偏袒和愛護鑄成一座城池將她圍困。

失去意識前,她腦海裏浮現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要親吻沈照渡。

而現下也是。

“沈照渡,”她拉過他的大掌按在自己小腹上,“我餓了。”

沈照渡再次犯難。

想站起來吧,沈霓卻不肯放開他的手,而寶殿裏雖滿地吃食,但……

他撿起剛才那個梨子咬下一口,再遞給她:“我吃過,就不算供品了。”

早已習慣他的無恥,沈霓淺笑,卻不肯接過梨子:“我餓得沒力氣了,你餵我。”

沈照渡怔了怔。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醒來後的沈霓格外黏人,不是在床上那種糾纏歡愉,而是一種親近的依賴。

讓能讓人心旌搖蕩。

唇角不自覺揚起,沈照渡把梨子送到她嘴邊,沈霓卻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神秘兮兮地搖頭,從他懷裏起來,把梨子推回他嘴裏:“你咬一口,不準吞下去。”

沈照渡聽話照做,剛小小咬了一口,沈霓立刻湊上前去,伸出舌頭從他嘴裏卷過梨肉。

“別……”

沈照渡慌亂地往後躲,沈霓立馬雙手夾住他的臉,兇巴巴地說:“你敢嫌棄我!”

“沒有!”沈照渡慌得聲線都在顫抖,含在嘴裏的梨肉吞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口齒不清道,“我臟。”

他臉上的血汙與塵土汙穢不堪,嘴唇幹得開裂,狼狽又難看。

“誰說臟了。”沈霓雙手夾得更緊不讓他低頭,直起身閉眼吻上他的嘴唇,要開汁水豐沛的梨肉,讓甜膩的梨汁滋潤二人幹涸的唇齒。

“以後,不準再說自己臟了。”沈霓睜開眼睛,用指腹一點一點地擦去他臉上的汙痕,“就算臟,我也要你。”

說完,她再一次含住他的下唇,與他笨拙的舌頭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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