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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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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沈照渡從不防備沈霓,一直把後背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濺起的水花剔透似散落的琉璃珠,他翻身一屁股坐在溪底,看著岸上的沈霓放聲大笑,暢酣淋漓,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沈照渡,你氣血旺盛,不適合泡溫泉,還是泡泡冷水比較好。”

宮規森嚴,前朝後宮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這位貴妃,沈霓很久沒有這樣不顧形象地大笑過了。

怕沈照渡又突然吹口哨,她跳下馬,而白蹄骍似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扭頭就往旁邊的大樹下走去,試圖躲避主人的怒火。

“都督喜歡到不願起來了嗎?”

沈霓也蹲在溪邊,單手掬起清澈的水揚向沈照渡的臉。

水濺進他眼睛裏,沈照渡擡臂擋了一下,得逞的沈霓笑聲更響。

他安靜地把臉上的水珠擦幹,看沈霓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猛地鯉魚打挺從水中起來,帶著一身的冷水抱住想往後躲的沈霓。

“幹了壞事還想逃?”

他渾身濕透,沈霓身上的竹青色騎裝立刻變得一塊深一塊淺,像是被胡亂剃掉毛的癩痢貓。

春風吹面不寒,但吹濕掉的身體就不一樣了。

沈霓手腳並用地掙開這無理且無禮的擁抱:“你把我弄濕了!”

他將濕漉漉的腦袋蹭進她頸側:“我還沒進去呢。”

手臂被她用力地啪啪打了幾下,沈照渡也不服輸,對著她的臀輕輕打了一下:“還敢推我下水嗎?”

“是馬推你下水,關我什麽事!”

掙紮許久,沈照渡還是一動不動,沈霓累了,枕在他肩頭咬他頸側,假裝服軟:“我好冷啊……”

鉗制著她的那雙手臂霎時松開,沈照渡吹了聲口哨,樹底下的白蹄骍不情不願地走到他面前。

他從捎馬子裏翻出一個包袱,扔進沈霓懷裏:“你先披上,我去拾點柴火。”

沈霓抖開包袱,裏面是一件紅色的氅衣,襟口和衣擺下都有織金梅花的紋樣,根本不是她的衣服。

她從小就喜歡艷麗的紅,蓋的被子是紅的,穿的衣裳也是紅的,連吃飯的碗碟都是紅色的。

但後宮裏紅色只屬於皇後,再受寵的貴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穿桃紅或者粉紅。久而久之,沈霓便習慣了只穿素雅清淡的顏色。

“不是說冷嗎?怎麽還不穿上?”

沈霓回頭,只見沈照渡把抱著的一大捆枯枝扔到一旁,走到她面前揚開氅衣披在她身上。

紅色最能擡氣色,氅衣一披上,沈霓艷麗的五官襯得愈發大氣,丹唇皓齒,長眉連娟,耀比春色。

“你還是穿紅色最好看。”

沈霓心中一動,不想直視身上的紅。

在過去十年裏,紅色代表壓制她的權威,代表她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垂下眼睛,擡手將氅衣拿掉:“我不喜歡穿紅色。”

“你喜歡!”

氅衣剛滑下肩頭,沈照渡強硬地將按住她掀衣的手:“蕭翎的貴妃不能穿紅色,但沈霓可以。”

沈霓,不就是沈貴妃嗎?

她擡頭,沈照渡堅毅的臉龐離得很近,甚至能看清他如墨的瞳仁,而瞳仁裏只倒映著她一個人。

“你是老成國公的孫女,是指揮使千金,更是我此生唯一認準的侯夫人,哪個身份撐不起這紅色了?”他捧起沈霓的臉,讓她認清自己的尊貴,給予她最堅實的後盾,“我不知道你在後宮受了多少不應承受的委屈,但從此刻起,只要有我在,就絕不允許世人要求你退讓一步。”

日光突然黯淡,沈霓眼前一花,有水滴滴在她的手背上,微啟的櫻唇頃刻就被溫柔銜住。

他沒有急於攻城略地,含著她的唇瓣樸拙而生澀地吸吮著,敬奉著。

沈霓沒有反抗,睜開的眼睛似合未合,搖搖欲墜。

忽然,舌尖嘗到一絲酸甜,沈霓猛然驚醒,慌亂地推開沈照渡,羞得口不擇言:“你、你剛才背著我偷吃什麽了?”

沈照渡抿了抿嘴唇,上面除了沈霓的口脂甜膩,還有一絲熟悉的酸澀果香。

“哦。”他把手伸進衣襟,摸出一個果子塞進沈霓嘴裏,“山上有覆盆子,我摘了些給你嘗嘗。”

酸澀的汁液在唇齒間爆開,沈霓本想吐出來,酸味回甘後眼睛一亮:“好吃!”

看著她嗷嗷待哺的稚趣模樣,沈照渡又摸出一顆放她嘴裏:“不要再用無恥的宮規束縛自己。你不是沈貴妃,你只是你自己。”

覆盤子停在舌尖,被她抵在上顎。

她身體雖已走出皇宮,可心還被困在那巍峨深宮,還被那規條綁得不能動彈。

現在沈照渡卻告訴她,你身上早無枷鎖,可以盡情釋放一切情緒。

她咬破果子,再次讓酸澀充斥滿口腔:“還有嗎?”

不過是山野間的小果,也不知道怎麽得她的心。

沈照渡不滿她毫無反應,舉高手中的覆盤子:“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沈霓踮起腳伸手夠了幾下,沒夠著,幹脆原地跳起拽他的手腕。

對著她沈照渡怎麽敢用力,只能就著她的手把果子餵進她口中。

“嘶——”

指尖被猝不及防地咬出鉆心的痛,沈照渡忙要縮手,沈霓已經快一步松開了他。

“沈貴妃不會咬人,但沈霓會。”

沈照渡低頭看指上深刻的齒痕,粉粉的,在他各種老舊疤痕之上格外打眼。

沈霓也看到了,想學白蹄骍跑到樹後躲起來。

好像是太狠了些。

然而沈照渡毫不在意,又伸進衣襟裏掏出一把果子:“伸手,雙手。”

沈霓不敢忤逆,怯怯攤開手掌並攏,帶著體溫的紅色小果紛紛落在她手心。

果子皮軟,有些已經被壓破了,沈霓低頭咬起一顆,再擡頭時沈照渡已經走到溪邊,一手提起被沖到水中央的小鹿,走回柴火堆邊。

他身上帶著火折子,三兩下就把火堆生起來,用匕首一刀一刀把鹿腿割下來。

山中的天氣就像小孩的臉,剛才還晴空萬裏,現在烏雲密布刮起呼呼大風。

沈霓緊了緊身上的氅衣,正要靠近火堆取取暖,剛走到沈照渡背後,卻發現他垂下的衣擺不斷滴著水。

“沈照渡。”

在看火的他頭也沒回,只輕嗯了一聲。

“你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烘幹吧。”

轉動木棍的手頓了頓,他一臉戲謔地回頭:“哦?娘娘這是愧疚了?”

沈霓臉上一赤,反駁道:“不是說我不是貴妃嗎?還叫什麽娘娘!”

被駁斥的沈照渡也不惱,起身將外袍脫下,反問:“不叫你娘娘要叫你什麽?”

沈霓沒有回答,繼續紅著臉指揮:“把裏衣也給我。”

看見他不懷好意挑起的眉頭,沈霓氣急敗壞解釋:“你裏衣也濕了。”

這次沈照渡沒再順從,又蹲下繼續挑火堆:“我身體熱,用體溫就能烘幹了。”

人不願意,沈霓也不可能上手扒他衣服。

她走到火堆的另一邊蹲下,揚開衣服靠近熾烈跳躍的火光,偷偷望向對面的人。

鹿皮上的毛被一點點燒焦,沈照渡用刀背把焦灰刮走。

“沈照渡。”沈霓往前挪了一點,等對面的人擡頭時又立刻低頭看火焰,平直僵硬道,“傷疤是你的功勳和榮耀,不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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