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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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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囚禁

◎魏樅,別讓我恨你!◎

暮色四合, 暖黃色的夕陽餘暉傾斜而下,宋寧玉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寧王府,看到等在門外的永嘉, 沖她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永嘉坐在馬車上, 晚風穿過窗牖的罅隙, 吹來刺骨的朔風,她心中卻再無波瀾, 唯餘內心的堅定。

就在剛剛見到宋寧玉那一刻,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即便風雨欲來, 京城波雲詭譎,世事變換, 但她相信有些人是不會變的。

如她, 亦如他。

翌日, 永嘉入宮拜見梁帝,卻被告知陛下不在宮中, 她想了想便去了魏紫的宮室。

“陛下與淑妃娘娘去了驪山泡溫泉,想必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魏紫讓人將小皇子抱了出去,自己則留在屋中與永嘉說話。

淑妃?永嘉有一瞬地楞神,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口中的淑妃正是張嫣, 三個月前張嫣誕下皇子晉升為妃,沒想到才出月子不久竟能再獲恩寵。

“皇兄只帶了她一人?”

魏紫面上露出一絲黯然之色, 輕輕點了點頭道:“陛下近日十分寵她,有時甚至為她荒廢了政事, 前幾日竟……為了她罷朝。”

“罷朝?”永嘉以為自己聽錯了, 皇兄被大長公主打壓這麽些年, 日日都想著將權利從大長公主手上奪回, 好不容易除掉了程戈,如今大長公主也病了,正是收攏權利的大好時機,皇兄怎會突然懈怠朝事,沈迷女色了?

魏紫同樣不解,在她看來陛下並非耽於女色之人,她甚至懷疑陛下被張嫣下了蠱,可日前她拜見皇帝時,並未看到異常之處。

永嘉放在膝頭的手漸漸握緊,張行舟四處勾結朝臣,張嫣又是他親妹妹,她不相信張行舟會不利用張嫣。

“阿紫,張行舟最近有沒有進宮探望淑妃?”

自程玉珠被關入冷宮後,魏紫便協助孟太妃協理六宮,宮中的大事兒必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魏紫想了想道:“大約三月前,他入宮探視淑妃,據宮人來報,兩人遣退了宮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甚至吵了起來,後來張行舟離開之後,淑妃將自己關在殿內許久。”

三月前,三月前正是大長公主驟然昏倒之時。

永嘉越想越是後怕,她忽然伸手握住魏紫的手道:“你即刻讓人傳話給陛下,就說……就說小皇子病得厲害,求他盡快回宮!”

這本是欺君之罪,但魏紫看她神色凝重不疑有他,即刻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永嘉離開皇宮後,一時竟有些茫然,她看不清局勢,也不知道誰可以信,誰不可以信。

“去留園。”她始終不肯相信那個權傾朝野的張揚女子會這般輕易就倒下。

園中的桂花早已謝了幹凈,石榴樹上只餘幾個被鳥兒啄壞了的幹癟果子。

永嘉被女使一路引至暖閣,屋內空無一人,婢女上了茶點道:“殿下稍候,大長公主即刻便到。”

她心中微微驚詫,姑姑竟然醒了。

只是她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依舊不見人來,正要出去看看,眼前卻驟然一黑,天旋地轉間昏了過去。

不知沈睡了多久,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

屋內點了蠟燭,想來外面天已黑了。

她並未慌張,只是靜靜打量四周,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有沒有人?”

門外響起開鎖的聲音,從外走進來一青衣婢子,朝她行了一禮道:“您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奴婢。”

“這是哪裏?”永嘉看房內陳設並非尋常人家。

婢子卻搖了搖頭道:“奴婢不能說。”

永嘉臉色轉冷,道:“你主子是誰叫他過來見我!”

婢子垂了眸子不言不語。

永嘉又問了幾個問題,婢女如木頭人般不言不語,她氣急敗壞隨手撈起床榻上的引枕扔了出去,枕頭恰好砸中桌上的梅瓶,發出一聲清脆聲響。

“公主息怒。”門外驀地響起一道兒略顯蒼老的聲音,接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走入房內,對她笑了笑道:“是老朽請殿下來家中小住幾日。”

永嘉面露警惕之色,問道:“你是誰?”

老人家淡淡一笑道:“殿下或許不認識我,但老朽的孫子與您很熟呢。”

孫子?永嘉僅僅詫異了一瞬,聯想到自己被抓前待的地方,腦海中陡然響起那日張行舟說的話。

你魏家身為公主殿下家臣,難道就任由殿下被人欺辱嗎?

永嘉大驚失色,出口道:“你是魏樅的祖父,老武安侯。”

老侯爺看著她,眼睛裏流露出讚賞之色,道:“公主真是聰明,怪不得我那孫兒對你念念不忘。”

“你抓我做什麽?我是陛下的胞妹,一旦失蹤陛下定會大肆尋找,你將我放了我便既往不咎。”

老侯爺卻笑了笑:“抓你的原因殿下心中清楚得很,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不會為難你,待冬至日一過我就放你回去。”

定然是那日在蕭承嗣舊宅暴露了行蹤,魏樅將她救走,張行舟一時無法才與老侯爺合謀將她囚禁,無法是想困住她,害怕她將查到的事情告訴梁帝。

只是為何是冬至日過後?

她腦中飛速閃過各種念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按照慣例,本朝三歲一親郊制,今年恰逢三年南郊祭天大禮。

難道冬至這天有大事發生?

她面上神情變幻,老侯爺將一切看在眼底,卻只是笑了笑並不言語。

“你們究竟要做什麽?”

“公主是聰明人,只需安心在此靜養便是。”

老侯爺說罷便起身離開了。

自那之後除了每日侍候她的婢子她再未見過外人,被囚禁的日子裏她嘗試過了許多法子最終都無疾而終,眼看著距離冬至越來越近,她心中愈發焦躁不安。

她不見了,皇兄有沒有發現,魏樅有沒有找她?

半夜她躺在床榻上,一雙黑亮的眸子死死盯著湘妃色承塵,心底的後怕困擾得她無法安寢,直到東方破曉她暗暗下定決心,必須要搏一搏。

她開始絕食,日日躺在榻上發呆,困了就睡,餓了也迫使自己沈睡。

婢女不停地勸說,她閉上眼睛翻過身不言不語。

滴水未進的第四日她意識開始模糊,已經分不清白日黑夜。

意識昏昏沈沈之際,覺察到身邊有人將自己抱在懷中,溫熱的米粥滑過舌尖熨帖了早已饑腸轆轆的腸胃,冰冷的身體漸漸有了絲絲暖意。

永嘉緩緩睜開眼,入目是男子好看的下頜,一只修長的手指將盛了米粥的湯匙送入她口中,幹裂蒼白的嘴唇有了米粥的滋潤有了一絲血色。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只用一雙黑亮的眸子望著他,空氣中有米粥的香氣,還有湯匙碰到粥碗的清脆聲響。

直到一碗粥見了底,他將碗隨手放在塌邊的小幾上,擡手輕輕揩去她嘴角的粥漬,動作溫柔好似在觸碰易碎的瓷器。

在他即將收回手時驟然被一只冰涼的小手握住,她的眸光潮濕,期期艾艾地望著他,“放我走,好不好?”

軟糯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

她比上次見面清減了許多,不大的一張小臉因為消瘦顯得眼睛很大,他方才抱著她時只覺懷中躺著的是伶仃一截艷骨,瘦弱得令人心疼。

他只覺得鼻腔酸澀,說出來的話都是酸的,“枳枳,快了,很快一切都結束了。”

永嘉閉上眼,仿佛能聽到身上血液逆流,骨骼激烈碰撞發出的聲響,胸腔裏的憤怒讓她再也無法壓制,她驟然用力推開他。

他猝不及防撞上塌邊的小幾,粥碗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輕響。

她咬緊了牙關,滿含熱淚的眸子死死盯著他道:“魏樅,別讓我恨你!”

他眸中掠過一絲傷色,但依舊溫和地開口道:“枳枳,外面太危險了,留在這裏待冬至一過我即刻帶你出去。”

“為什麽啊?你不是說讓我相信你的嗎?”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分明已經決定要相信他了。

他放開捏到變形的拳頭,伸t z出手將那副強忍顫抖的身軀虛虛地擁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道:“別怕,會沒事的。”

她咬著唇,身體抑制不住地抖動,唇齒漸現血的痕跡。

手探入枕下摸出一支打磨得鋒利的金簪,未曾有絲毫猶豫,她驟然擡手將金釵抵在他頸間,淒然道:“放我走。”

他早已察覺到她的動作卻無動於衷,擁著她的力道愈發收緊。

鋒利的簪尾紮在頸側,他卻似無知無覺,不躲不閃。

永嘉滿眼絕望,用力推開他的懷抱,將簪子刺向自己的脖頸,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殺他,況且以他的武功她根本也挾持不了他。

她只能拿自己的性命來要挾他。

“叮——”金簪劃過雪白的頸子劃過一道兒血痕,被人重重打落在地。

她楞楞看著地上的金簪,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淚落在唇角,笑得淒楚無比,“我真是沒用啊,既下不了手殺你,也殺不了我自己……可是魏樅,倘若讓我知道你做了對不起皇兄的事兒,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枳枳、枳枳……”他雙手捧著那張淚濕的臉,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她如被抽離了靈魂的人偶任由他抱在懷中,淚水如泉一股一股地自永嘉眼角無聲湧出,他親吻著她的眉眼,不含一絲情欲,他將自己的腦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頭,呢喃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害怕的那些事情發生。”

自那之後的幾日她仿佛墜入一個不曾醒來的夢裏,昏昏沈沈中總有人細心溫柔地餵她吃些軟糯的肉糜粥。

冬至前一日下了雪,寧王立在晴雪亭望著酣雪烘霞、光炫綺樹的美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茫然之感。

身後腳步聲響起,寧王回頭見到來人,心裏的踟躕之感愈發強烈。

秦孟元道:“明日便是冬至了,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與程家不同,寧王初初並未有謀逆之心,當初與帝王失之交臂,他也未曾升起這般念頭。

真正有了不軌之心是從知曉宋寧玉被玷汙之事開始的,但如今寧玉走了,他心裏的那點因怨恨而激起來的謀逆之心竟也退去了不少。

似乎看出了寧王的退縮,秦孟元冷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王爺以為您還有後路可退嗎?”

“可是,時間太倉促了,本王還未做好準備。”他總覺得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至今尚未能完全掌握各種勢力,倘不是張行舟逼迫他也不會這麽快就舉事。

對程家來說,這些準備完全不夠,但陛下不斷對程家殘部打壓,再這麽耗下去他們將會被拆分個幹凈,不消半年世間將再無程家軍。

秦孟元瞇了瞇眼道:“世上本就沒有萬無一失,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本王還是有些不放心。”寧王仍舊惴惴不安。

秦孟元冷笑一聲道::“您放心,在下會給王爺多加幾道籌碼,讓您這顆心放回到肚子裏。”

昏睡的時間太久,永嘉已不知今夕何夕,但這日半夜她突然意識回籠,人也清醒了許多。

她聽到外面傳來了廝殺聲,初時以為是聽錯了,直到聲音越來越近,她的一顆心也怦怦跳了起來,難道是皇兄來救她了?

門被人一腳踹開,她尚未來得及問出口就被人一記手刀打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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