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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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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謠言

◎你死我活◎

皇後被打入冷宮, 程黨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便是秦孟元也有些憂心忡忡,生怕程家就此落敗,然而程戈卻一巴掌拍在他腦門, 叱道:“交代你辦的事兒都辦妥了嗎?”

“啊?”秦孟元楞了一瞬, 方才回過神來, 立即道:“舅舅放心,突利那邊已有成效, 只得舅舅一聲令下。”

“好!”程戈冷笑道:“真以為我程家人好欺負呢!立即通知突利前往岷州。”

承平十一年夏, 吐谷渾入寇涼州, 詔令涼州都督徐維昌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統轄諸軍, 往討吐谷渾。

另有五人為行軍總管, 分道並進, 魏樅不久前被任命為岷州都督,此次征討吐谷渾詔為赤水道總管。

五道皆由徐維昌統管, 令朝臣們震驚的是此次五路人馬竟無程戈嫡系將領,群臣私下揣測程家是否就此敗落。

七月十二,赤水道行軍總管魏樅率輕騎襲擊吐谷渾於環湖地區, 奪取其良馬, 突厥大將見梁軍來勢洶洶, 竟驅馬逃遁,魏樅屬下將領段暄睿追擊殘部至懸水城。

魏樅率中軍趕至懸水城途中, 迎面與段暄睿的人馬撞上,對方驅趕著數萬頭牛羊得意洋洋地縱馬而來。

見著魏樅, 仰著下巴道:“魏將軍來遲了, 此時趕去懸水鎮怕是連湯都沒了, 哈哈……”

魏樅縱馬看了一圈後, 蹙眉道:“俘虜呢?”

“殺了!”段暄睿甩了甩手中的馬鞭道:“這些胡人反覆無常,不如殺了省事。”

魏樅調轉馬頭,直面段暄睿道:“城中百姓呢?”

段暄睿面不改色,冷哼道:“也殺了!”

魏樅面色陡然大變,手中馬鞭直指段暄睿的臉,怒斥道:“殺降非仁,取財非義!段暄睿誰給你的狗膽屠城的?”

段暄睿不服,抽取腰間佩刀,冷嗤道:“你個毛頭小子,以為攀上了大長公主就能指揮老子了!你他媽的找死!”

魏樅也毫不示弱抽出長槍,二人很快纏鬥在一起,幾個回合之後段暄睿被一槍挑下馬背,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尚未起身,魏樅的長槍已架在他頸上,冷聲道“陛下親封我為赤水道行軍總管,你便是不服也得憋著。”

他調轉槍頭,重重擊在段暄睿的胸前,回身對眾將士道:“段暄睿違抗軍令,擅殺百姓,奪去其行軍副總管之職,押解回京,聽候發落。”

段暄睿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冷笑道:“魏樅,我與你打個賭,不出一月我必能重回戰場,你信不信?”

魏樅不再看他,冷喝一聲:“押下去!”

終是不放心,魏樅帶軍來到懸水城,未及入城便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入城後只見滿目瘡痍,所過無不殘滅,屋廬焚毀,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上至白發蒼蒼的老人下至嗷嗷待哺的嬰兒均遭殺害,零零落落的頭手腳到處都是……

魏樅不忍再看,命士兵收斂屍體,焚燒殆盡。

屠城多的後果便是原本有投降意願的百姓紛紛堅壁清野,仗也愈來愈難打。

而此時的京城內同樣圍繞著一片陰霾之色,上至皇族下至百姓紛紛傳言,皇帝陛下的長子是妖物,朝臣雖不敢妄言,但紛紛將目光投至幾日後的滿月宴。

魏昭儀之子乃梁帝長子,按照慣例這滿月宴勢必大肆操辦,然而臨近日子宮中也未有大辦的意思。

朝臣們紛紛猜測傳言興許並非空穴來風。

直到七月半,眾命婦入宮向太妃請安,魏昭儀赫然在列。不僅如此,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奶娃娃。

孟太妃年紀大了,對這重孫很是喜歡,抱在懷中愛不釋手,不少命婦都上前看了孩子,那孩子生得玉雪可愛,四肢健全,且甚是愛笑,任是誰見了都心生歡喜。

“要我說陛下就不該將他藏著,這般漂亮的孩童哀家還從未見過。”孟太妃逗弄著懷中的孩童,滿眼的喜愛。

魏紫知她說的是之前的洗三和滿月宴,便道:“近日戰事吃緊,陛下下令裁減宮中開支,臣妾沒有什麽能幫得上陛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為陛下分憂解難。”

孟太妃欣慰地拍了拍魏昭儀的手,對其大加讚賞。

而朝臣們也從自家婦人口中得知了皇長子的樣貌,此時宮中謠言一改從前,說起那日穩婆昏倒乃是因體力不支,梁帝也因此處置了一批散播謠言的內侍,此次再無皇長子是妖物的傳言。

滿月宴也只在宮中小辦,當日陛下親自下旨冊封魏昭儀為賢妃,統禦六宮,而武安侯府也因此水漲船高。

魏家門檻差點被祝賀之人踩斷,相較之下程大將軍府就顯得門庭冷落,他稱病半月有餘,來探望者除去親信外,寥寥無幾。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直到七月底的一紙戰報傳來。

吐谷渾、吐蕃、高昌、龜茲等諸國聯軍三十萬軍隊,氣勢洶洶出現在大梁邊境線,並於八月初同時寇掠沙洲、肅州、涼州、甘州、河州、岷州等地,諸線告急。

而早該死掉的突厥可汗突利率軍東侵庭州,相繼攻陷了金嶺和蒲類縣,殺掠數千人而去,那些早已歸降的突厥眾部先後殺害大梁官員再次謀反,重回突利帳下。

朝廷征討吐谷渾的計劃被全盤推倒,大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而誰又能想到這危機的導火索僅僅是一次失敗的和親。

一夜之間,四面楚歌,大長公主府徹夜明燈,宰相們進進出出,個個面容冷肅,朝堂之上更是吵得不可開交。

有不少朝臣提議由程戈大將軍重掌三軍,再派遣使節游說諸國撤軍。

無論是大長公主還是陛下都對程戈重掌三軍之事緘默之言,直到半月後邊關傳來噩耗,安西失守,安西都督陣亡。

西海道行軍總管徐維昌的密函也在此時悄然送入大長公主府。

長寧將折子看過,勃然大怒道:“豎子!竟罔顧家國趁火打劫!”

陳至不明所以,長寧也並不顧忌,將徐維昌多的折子遞給陳至,陳至一目三行看過,亦是心驚膽寒。

堂堂陛下親封的行軍大總管竟無法調動邊關將領,這些程戈的直系將領不僅以諸多理由拒絕出兵,甚至在西域聯軍寇關之時消極應對,致使徐維昌束手束腳,無法展開全面反擊,以致邊關數城失守,梁軍更是損失慘重。

依照長寧的t z性子,這些悖逆之臣殺掉便是,但如今大敵當前,陣前殺將不僅動搖軍心,甚至會進一步激化各軍之間的矛盾,導致內亂不休,最終親者痛仇者快。

陳至蹙眉思忖片刻道:“不如以陛下的名義遣太醫為程大將軍看診,順道探探他的口風。”

長寧卻想得比他更長遠,她微微擡眼,目光銳利如刀,“你說程戈與西域聯軍究竟有沒有關系?事情為何就這般湊巧?”

早先毛仲一案中,便有禦史彈劾他私通突利,再加上此次突利的死而覆生實在令人懷疑。

“這……也許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般糟糕,程戈稱病無非是想要重新奪回三軍主帥之權。”陳至卻不敢做這樣的猜想,程戈畢竟是大梁的官員,倘使他真的與西域聯軍勾結,攻打自己的母國圖的又是什麽?

長寧冷哼一聲:“所謂不破不立,我不相信他盯著的只是軍權!”

常年浸淫於權勢之中的長寧,對權力欲望有著敏銳的嗅覺,她目光沈了沈,道:“讓人好好查查,就從突利入手。”

突利被困吐谷渾,沒有人援手不可能輕易離開。

當日迎親慕容晞光送來的突利頭顱是假的,整個事件中慕容晞光更像是受害者,與程戈勾結之人必定是吐谷渾貴族。

至於程戈,只能先試探過後再做定奪。

“明日你隨太醫一同去探望程戈。”交代完後,長寧又召見了宰相與兵部尚書,她已有數日不曾合眼,眼下淤青清晰可見。

陳/至知曉勸說無果,只得讓人備了些吃食緩解她的疲憊。

邊關的加急文書一封封送入宮中,紫宸殿內梁帝亦是徹夜未眠。

翌日,翰林院編修裴度為身在伏龍觀的永嘉帶來一個更為震驚的消息,坊間已有謠言散播,將此次西域聯軍的矛頭指向當初和親的升平公主,言稱當今陛下的胞妹永嘉郡主便是協助升平公主逃遁之人,說她才是導致大梁四面楚歌的罪人。

“請郡主盡快回宮,微臣上山的途中已遇到不少義憤填膺的百姓,倘若謠言持續擴散,您定有性命之憂。”裴度眉眼間盡是擔憂之色。

永嘉有些心驚,戰報傳入京城才不過三日,坊中百姓便有如此傳聞,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散播謠言。

雪衣聽罷亦是緊張,勸道:“既如此郡主還是快快下山離開這裏。”

永嘉望著遠處巍巍青山,雙瞳之中一派清明,中宮落難之後程戈一直未有動作,如今坊間的流傳倒更像是針對她的報覆。

正在此時,觀中的小道童急匆匆跑來道:“有不少士子往觀裏來了,他們正在詢問您的住所,師傅叫我帶你從小路離開,請您即刻跟我走。”

依照百姓對於皇族的畏懼,在尚未觸及自身利益之前她們必然不敢正面與皇族產生沖突,而這群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永嘉並未遲疑,匆忙跟著小道童朝山下走。

在山腰處聽到有士子在半山亭談論此事。

“永嘉郡主這些年興建學院,拿自己的家資鋪貼學子們家用,她這般深明大義又怎麽做出有損大梁之事,我不相信她會幫升平公主出逃。”

“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總不能是空穴來風吧?”

“我聽說當初吐谷渾本要求娶之人是永嘉郡主,是郡主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將升平公主的畫像送入吐谷渾王子手中,這才有了後面的悲劇。”

“作為皇室郡主受萬民供養,從小錦衣玉食,為國家的和平做出些許貢獻本就是她們應該做的,更何況和親又非是送死!”

“張兄說得是,倘若只知索取而不肯付出,那與蠹蟲何異?”

山風鼓蕩,發絲遮住眉眼,裴度看不清楚她的眉眼,只聽得一聲迷茫地詰問:“他說的是對的嗎?”

相比於這些書生的無知,裴度要懂得更多,和番公主和親對象多半是胡人,為合慕夷禮需遵從收繼婚習俗,父死妻後母,兄弟死即取兄弟妻為妻,這樣的婚姻習俗在大梁看來是□□悖逆之舉,讓一個自小受禮教熏陶的貴族女子承受這般的屈辱,更甚於死,而除此之外還要面臨著殉葬、媵婚、被搶、被殺等各種危險。

所有的一切都被兩國的和平而美化,她將一生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裴度搖了搖頭,堅定道:“郡主,你別怕……”

他未說完就聽到身旁女子低低地呢喃:“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般自私,和親本是我應該做的。”

裴度面露哀傷之色,他不想讓永嘉郡主因此自責,正欲規勸,忽聽得耳畔一聲輕笑。

永嘉轉過身看向裴度,精致的眉眼間盡是嘲諷之色,她勾了勾唇:“以為我會這樣說嗎?太好笑了,只有懦弱的男人才會選擇犧牲女人來換取和平。”

她嘴角的笑容寡淡而通透,有世間女子少有的睿智。

走到今天這一步,永嘉早已沒了退路,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她與程家勢必只能存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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