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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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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拿捏

◎怎地這般嬌氣?◎

他願意給她一次機會, 只要她說出自己的身份與來意,他願意既往不咎,與她一起面對所有的責難。

蘇枳放下筷子, 一股莫名的慌亂鉆入心頭, 她垂下頭, 手指緊張地糾結在一起。

“那個、我確實有話對你說。”貝齒輕輕咬在唇瓣,紅唇愈發嬌艷。

魏樅微微挑眉, 等著她的下文。

蘇枳訕訕地笑道:“其實……我……並不會煮飯, 面和鹵子都是啞婆事先準備好的, 就連火也是她生的。”

他定定地望著她,眼底似有暗潮洶湧而過。

蘇枳垂著頭, 卻不知面前的人內心如何波濤洶湧, 冥冥中她忽得心裏空落落的,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終是忍不住擡眸望他。

原本覆雜難辨的情緒在女子擡眸的瞬間盡數化作笑意, 他道:“我早該料到。”

說罷他拿起筷子用飯,低下頭的瞬間唇角的笑意盡數化作了冷意。

面很可口,蘇枳吃得很香, 只是吃著吃著眼圈泛了紅, 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又怎麽了?”他口中雖說著不耐煩的話, 語氣卻透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寵溺。

蘇枳紅著眼圈,埋頭繼續吃著面兒, 卻不肯回答他的問題。

“怎地這般嬌氣?”魏樅無奈起身,動作卻比從前溫柔了許多, 拉過她的手將人抱入自己懷中, 柔聲寬慰。

粗糲的手指拂過她的淚眼, 輕輕拭去淚痕。

蘇枳抽噎著, 埋怨道:“你出征之前為何不回來看我?”

魏樅無從解釋,那時他剛剛接到兄長從京中傳來的消息,知曉了陳閑是尚書令幺子,心中正生著氣。

他垂眸看她梨花帶雨的委屈模樣,不覺心中好笑,明明是她心懷叵測卻又理直氣壯地來質問他,怎麽會有人這麽會騙人,將他拿捏得這般恰到好處。

見他不答,她哭的更兇,整個人伏在他的肩頭,抽抽噎噎,清淚片刻便濕了肩頭。

明明是她惡人先告狀,卻哭得比他還委屈。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魏樅輕輕拍著蘇枳纖細的背脊,無聲嘆了口氣。

她在他懷中啜泣一聲,將頭埋在他胸前,很快淚水便洇濕了胸前的衣襟,她猶在小聲嗚咽:“魏樅,你是個壞人。”

魏樅有些哭笑不得,擡頭瞧見窗外的一輪彎月,心中分明有些恍惚,他何時竟已對她這般容忍。

蘇枳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再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身邊早已沒了魏樅的身影。

意興闌珊地用過飯,她心血來潮想去官衙探望魏樅,於是吩咐了啞婆做些精致可口的點心,她則精心打扮之後出了門。

路上聽到百姓議論魏樅三千精騎擊退突厥軍隊的奇聞,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不覺將脊背挺得更直了。

尤其到了官衙,守衛聽說她是魏樅的親眷態度立即恭順溫和了許多,那人正要引著蘇枳進官衙,剛欲擡腳,卻聽到身後二人的談話聲。

“小的這裏有一封涼州翊麾校尉的信,我家主人命我親自交於魏將軍之手。”

“你家主人是誰?”守衛有些不耐煩,冷哼道:“魏將軍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蘇枳頓住腳步,回首打量那人,見只是一尋常男子。

“我家主人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這封信我必得親自交予魏將軍。”

男子將信捂得嚴實,無論守衛如何勸說也不肯交出信箋。

見狀,蘇枳不由上前道:“這位小哥,我是魏將軍的家眷,不如你將信交予我,我會親手轉交給他。”

男子還待猶豫,守衛又道:“再不交出來就打斷你的狗腿!”

“好、好吧。”男子這才送懷中掏出信箋交給了蘇枳。

她將信接過又向男子謝過之後,方才跟著衛士入了小客廳,那人道:“小娘子在此處稍候,魏將軍想必等會兒就回來了。”

蘇枳謝過之後便坐在小客廳等候,待人走遠了方才拿出那封信箋。

手指摩t z挲過淡褐色的信封,端看交錯均勻的紋理便知是貴族子弟才能用得起的桑皮紙,這種紙張防蟲蛀可留存千年不朽,因紙紋扯斷如棉絲,宜書宜畫,又被稱作“棉紙”。

她將信湊到鼻端輕嗅,隱隱嗅到一股梅花香氣。

這般附庸風雅,她勾唇嗤笑一聲,仔細看信封上的幾個娟秀字體,很顯然這出自女子之手。

京城的小娘子?難不成是魏樅的舊相好?

蘇枳越想越覺得生氣,加之左等右等不見魏樅出現,索性偷偷藏了信箋,留下糕點便告辭了。

回到自家宅子,進了屋就將門閂插上,端坐在妝臺前將信封端詳了好一陣兒,一咬牙撕開了信封,一陣淡淡幽香撲鼻而來,娟秀的字體躍然紙上。

只是待她一目三行看過,氣的柳眉倒豎。

好你個張嫣!竟然偷偷摸摸給魏樅寫信,信先是詢問魏樅在涼州是否安好,言辭關切,九曲回腸,三秋思憶,確是聞之落淚。

信之中段提及在京城金仙觀偶遇蘇枳,見她與一男子態度親昵,不知該不該說與他聽之類的。

最後又是一番相思之苦,勸他珍重加餐,期盼終睽之會。

蘇枳氣的牙癢癢,張嫣這封信的字裏行間明明白白的透露著她給魏樅戴了綠帽子,還處處寬慰魏樅,許是她自己看錯了。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完整封信,再看第二眼都覺得惡心,揚手便將信給撕了個稀巴爛。

坐在妝臺前生了好一會兒悶氣,只覺前次對張嫣的處罰太輕了,恨不得當場給她兩嘴巴子。

直到掌燈時分,她才消了氣,瞅著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由白了臉。

若是魏樅問起信,可如何是好?

惴惴不安的等到用晚膳之時,衛延才回來稟報,魏樅在大都督府赴宴,夜裏怕是不回來了,要她不必等候。

蘇枳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下,夜裏躺在床上卻是輾轉難眠。

想著信倘是真的落入魏樅手中,那便是萬劫不覆了,現在想來只覺是萬幸。

翌日,蘇枳戴著帷帽找了個書畫鋪子,讓人仿寫了一封女子表衷腸的書信,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舒了一口氣。

轉身離開時不防與外面走進來的一女子撞上了,她歉然的施了一禮。

那女子尚未說什麽,她身後的婢子便罵道:“你怎麽走路的,要是把我家娘子撞個好歹,你就是有八條命也不夠賠的。”

倒是那女子似乎有心事,理了理衣裙,便道:“算了算了。”

說著就朝裏面走,她身後的婢子急道:“您真不去蹴鞠場嗎?聽說那位魏小將軍英俊非凡,智勇雙絕,都督要您親自去看一眼,便是一眼也行啊。”

女子戴著冪籬蘇枳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聽她不屑的冷哼道:“一個滿身臭汗的莽夫有什麽好看的?”

婢子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您若不去,將軍可饒不了奴婢,您不如就去看一眼……”

接下來的對話蘇枳沒再繼續聽,只覺後脊發涼,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打發完一個張嫣,如今又來個都督府小娘子。

回去的路上她有些心慌意亂,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折沖府外。

到底是心有不甘,使了些銀子很快便打聽到了馬球場的位置,蘇枳坐了轎子趕到馬球場外時已是下晌。

據說這處馬球場是涼州最大的,廣場是罕見的油面球場,用動物的油脂混合在泥土中,經夯打滾壓,反覆拍磨,直至地面平望若砥,下看如鏡,微露滴而必聞,纖塵飛而不映。

球場的三面是高高的圍墻,一面是殿堂樓閣,看客們在此可縱觀全場。

如此規模的馬球場自不是誰都能進來,蘇枳在門口徘徊良久,發覺前來之人手中皆有名帖。

她有些著急,卻苦於沒有名帖,正一籌莫展之際,一中年男子攔住她的去路,壓低聲音道:“小娘子可是想進去?”

蘇枳頓住腳步,看向來人,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人朝蘇枳使了個眼色,從袖中摸出一張帖子,而後又快速放了回去,低聲道:“二十兩銀子,這名帖歸你。”

蘇枳心頭微微一驚,不過是一張馬球賽的帖子罷了,竟這般值錢。

見她遲遲不作答,那人又道:“魏將軍你知道不?他可是咱大梁的少年戰神,而且此人生得面若潘安……”

那人還在滔滔不絕地誇著魏樅,是如何的天上有地下無,如何的蓋世英雄。

蘇枳怕引來門口守衛的註意,匆匆忙忙自荷包中摸出一張銀票遞給他,道:“帖子給我。”

拿人伸手便要來接,蘇枳卻驟然收了手,沈聲道:“我要先驗貨”。

接過帖子確認無誤之後,蘇枳才道:“先給你十兩,待我出來之後再給你剩下的。”

那人有些猶豫,蘇枳卻道:“我一個弱女子,你還擔心我跑了不成。”

她邊說邊輕輕撩起冪籬的一角,露出一張嬌艷的小臉,只輕輕睨他一眼,那人便似丟了魂兒一般連聲說“好”。

拿著帖子蘇枳果然入了球場,回頭見那中年男子仍是癡癡傻傻地往這邊張望,心頭不由一緊。

她拎起裙裾快步朝裏走,走了沒多久便瞧見了廣闊的球場。

賽事早已開始,此時已是殺鼓三通,閣樓前的虛架上各插了幾面繡旗,也不知誰勝誰負。

蘇枳尋思著先上了閣樓再觀不遲,誰知竟在樓梯的轉角處遇到了那位姍姍來遲的都督府小姐。

她不是說不來的嗎?

故意落後了幾步,蘇枳跟在她身後,見她穿過連廊,朝著位置最佳的那處觀景閣而去。

“站住!”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雙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蘇枳嚇了一跳,擡眼見是兩名穿著盔甲的兵士,立即停駐腳步不再往前。

想來最正中的位置應是留了人的,她便不再往前,隨意尋了一處隱秘的位置站定,放眼整個賽場,幾十匹駿馬飛速馳騁,穿梭間地動山搖。

只一眼,她便瞧出場中那個身材飛揚的年輕人就是魏樅,他身穿窄袖袍,腳蹬六縫靴,騎赤紅大馬,手持月牙鞠杖,正朝著前方馳騁。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身上有一種魔力,總是能在最快的時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日光西照,紅衣獵獵的少年忽然揚起月牙鞠杖,眸中閃過冷冽的殺意,兩馬擦身而過,他揚手如閃電一般刺向相對而來的玄衣青年,鞠杖如流星帶出一線血色。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賽場。

天邊晚霞如火,放眼一片殷紅,地上有什麽東西血淋淋地翻滾著,轉眼便在馬蹄紛踏中踩得稀爛。

而那馬上的少年卻在回身之時覆擊球,鞠球如流星般飛躍過眾人的頭頂落入門洞之內。

變故發生得太快,尚不明情況的伶人見球進了,忙歡呼奏樂。

唯有秦孟元捂著右眼在馬場中咆哮,癲狂中鞠杖竟中馬首,馬兒更是發了巔,在場內胡亂沖撞,直至魏樅親自出手才將人制下。

將秦孟元交給其他球手之後,他快步上了閣樓朝著大都督徐維昌所在的觀景閣而來。

蘇枳心潮疊起,方才那一幕仿若一道閃電擊中心弦,弦音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他竟然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向秦孟元出手。從前她便知他桀驁不馴,行事乖張,如今才算切切實實知曉魏樅其人,真乃悍匪也。

她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腳步,卻在他路過自己身旁之時,悄然垂下了頭。

魏樅腳步微滯,很快又恢覆如常,他快步行至雅間外,朝著裏面行禮道:“末將失手傷人,特來請罪!”

四周一片靜謐,半晌之後門才從裏面開了,徐維昌親自開了門,扶起魏樅道:“球場如戰場,受傷乃常事,只是……”徐維昌著實有些為難,旁人不知秦孟元的身份他卻是知曉的,倘使秦孟元真有個好歹,程戈定是饒不了魏樅的。

魏樅再次跪下道:“屬下甘願受罰,請都督示下!”

他正猶豫不決,就聽遠處傳來踉蹌腳步聲,秦孟元正被人攙扶著朝此處行來。他此時已是蓬頭垢面,鮮血不斷從右手指縫間溢出。

踉踉蹌蹌來到門前,他掙開下屬的攙扶,跪地道:“求都督為末將作主。”

說話間他松開了右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右眼。

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呼,徐維昌的身後傳來了重物倒地的聲音,下一刻就聽到丫鬟驚叫:“娘子你怎麽了?快醒醒!”

周遭亂作一團,徐維昌見自家寶貝女兒昏了過去也無心思為他二人做主,連忙讓下人去請大夫。

秦孟元的眼睛也耽擱不得,被人勸阻之後送去了醫館,只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只眼睛是保不住了。

馬球賽到底是沒有再繼續下去,一陣亂哄哄之後,很快人就走了大半。

蘇枳呆坐在觀景臺上,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何時,面前出現了一道兒人影。

她仰起粉面,漆黑的瞳仁中拓映著年輕人俊秀的面容,她眸t z色潮濕,道:“你是不是……為了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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