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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癡纏(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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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癡纏(三合一)

◎情思旖旎,愛欲深重,他又如何勘得破。◎

藥力漸漸發揮了作用, 秦孟元感覺自己快要憋瘋了,他喘著粗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不管你從前是誰, 今後你只能是我的。”

“刺啦——”裂帛聲起, 炙熱而暧昧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木屋。

蘇枳全身都在顫抖, 拼了命的掙紮,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她絕望的閉上雙眼, 腦海中浮現出魏樅那張冷峻的臉, 她與他再無可能了。

“嘭——”門被人撞開,風雪呼嘯著灌入, 瞬間沖散了屋內濃郁的香氣。

秦孟元回頭的瞬間, 一道兒鋒利的箭光迎面襲來, 憑著十多年來戰場歷練的身手,他快速側首避過。

然而未待他起身, 第二第三支袖箭再次朝他射來,近在咫尺、快如閃電,他使出了平生最精妙的武藝險險避過, 連番躲避中他不得不放開了蘇枳, 再次滾地躲過袖箭, 起身時頸後多了一把冰冷的刀。

魏樅這才借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望向蘇枳,她長發逶迤, 衣衫不整,欺霜賽雪的面頰現出不正常的暈紅, 見了他來, 淚水便似決了堤, 哽咽道:“夫君……”

他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怒火也在不斷攀升,若是他來遲一步,他不敢再往下想,手中的短刀緊了緊作勢便要一刀割破秦孟元的咽喉。

“夫君!”蘇枳緊張的喚了一聲。

魏樅以為她害怕,便轉過身子意欲擋住她的視線,然而緩過神的秦孟元立即喊道:“魏樅,你可知我的舅舅是誰?”

“我沒興趣知道!”魏樅手指猛然用力,秦孟元瞳孔放大,驚叫道:“我的舅舅是大將軍程戈!你不能殺我!!”

刀在秦孟元脖頸上劃出一道兒淺淡的血痕又驟然收住。

秦孟元輕輕喘了口氣,咽了咽唾沫,安撫道:“今日你放我一馬,我便說服舅舅對你魏家高擡貴手,往日仇怨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蘇枳同樣緊張不已,她早便知曉秦孟元與程戈的關系,是以剛剛出聲阻止魏樅下死手,他眼下正是虎落平陽若再因秦孟元之事,與程戈關系進一步惡化,怕是她和魏樅都沒有命離開涼州。

魏樅卻是冷笑了一聲,再次握緊了刀柄,甚至力道比之前更甚,他眸光森然分明是沒有被秦孟元的威脅嚇到半分,反而仇恨愈盛。

瞧見他再次舉刀的動作,蘇枳到底是沒忍住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烏黑的瞳仁裏滿是驚惶害怕。

秦孟元見此機會身子向後一矮,轉身就跑。

魏樅反轉刀柄,手指快如閃電,只見寒光流轉,刀便飛了出去朝著秦孟元後頸擊去。

伴隨一聲悶響,秦孟元跌倒在地。

蘇枳驚呼一聲,踉蹌著站起身,卻見魏樅揚起袖箭對準秦孟元的下身,顯然是要廢了他。

“夫君……”她起身後才驚覺雙腿無力,身子一歪便朝著地面摔去。

魏樅快走幾步,伸手將她扶住,入手處肌膚滾燙,再垂首凝神端看她的神色,杏眼潮濕,柳眉發紅,眼角眉梢透著一股媚態,渾身滾燙,酥骨繾綣,望著他時渾身似有無數只鉤子拉扯著他的神魂。

他輕輕嗅了嗅便聞出了空氣中的異常,他垂首快速為她理好衣衫,拾起地上的大氅,又將地上的緋色鬥篷裹在她身上,彎腰將人打橫抱起幾步跨出了木屋。

寒意陡然襲來,蘇枳打了個寒戰,身上的燥熱去了幾分。

她眉眼盈盈地望著魏樅,將一雙小手環過他的脖頸,臉頰貼著他冰冷的側臉,小聲哽咽道:“夫君,我方才好怕好怕。”

魏樅的心情並不好,但看到她這副模樣又生不出氣來,抿了抿唇嘆氣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在家中等你月餘不見你歸來便覺害怕,於是請了城裏的鏢局同我一道兒來邊境尋你。我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她千辛萬苦來尋他,他還擺著一張臭臉,蘇枳越想越委屈,淚水撲簌簌地往下落,她抽抽搭搭道:“雪下的好大,我的腳生了凍瘡,可是我不敢停下來,我好怕見不到……”

她一聲聲小獸一般的嗚咽讓魏樅那顆冷t z硬的心再次柔軟下來,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一步步朝著山下行去。

木屋外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蘇枳偷眼瞧去,卻是嚇了一跳,可想而知他方才來時經歷了怎樣的艱險。

“乖,別看了。”魏樅的聲音安撫地將她的腦子往自己懷中壓了壓。

蘇枳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只是他冰冷手指觸上臉頰那刻她舒服地嚶嚀出聲,聲音出口的瞬間她自己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將自己整張臉埋入他的懷中。

魏樅臉色變了變,腳下的步子更加的快了。

他一聲呼哨,馬蹄聲越來越近,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魏樅將蘇枳抱上馬背,自己坐在她的身後將她擁入懷中。

一陣陣寒風倏忽而過,蘇枳整個身子都窩在了魏樅的懷中,馬蹄飛揚,顛簸之中,二人的身體不時相觸,蘇枳咬緊了牙關,感覺理智在一點點剝離。

她感覺身上有萬千蟲蟻在啃噬,酥癢難耐,尤其每每貼上他胸膛之時,身子更是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自己化作藤蔓一般將他緊緊攀扯。

駿馬在雪夜裏奔馳,顛婆中他亦能覺察到她在一點點地癡纏、逼近。

月色下她雪白的小臉從狐貍毛中探出,雙眸迷離,貝齒輕輕咬在嫣紅的唇瓣上,手指也不安分地爬上他的臉頰,“夫君……我好難受……”

手指不斷在他身上攀扯,濕熱的嘴唇貼上他的下頜,柔軟滾燙的朱唇輕輕翕動,香甜濡濕的氣息噴灑在臉頰,她顫抖著身軀,輕輕地嗚咽,卻不知該如何紓解自己的痛苦。

“枳枳,再忍忍。”魏樅看著那張泛著水潤光澤的胭紅唇瓣,喉頭一緊,急忙移開視線,伸手拉了拉她的狐裘鬥篷,將那節白皙修長的頸子攏在狐裘之下。

蘇枳意識漸漸模糊,滿眼都是眼前男子白皙好看的下頜,她像是得不到糖的孩童,哭泣著顫抖著一次次伸出小手,試圖摘走自己心儀的那顆星星。

偏偏那人不肯給,她好難受。

馬上疾馳的魏樅,察覺到落在自己喉結處的柔滑觸感身子驀地一僵,呼吸也不由重了幾分,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拉住她不安分的手,懲罰似的在她蔥白的指尖咬了一口。

蘇枳嗚咽一聲,本就有些昏昏漲漲的腦子此刻更是亂成了一團,她反手握住魏樅寬厚的手掌,她手指纖細白皙,即便張開了來也只能握住他三根手指。

她憋紅了一張臉,伸出小虎牙迷迷糊糊地想要報覆一番,抓著他的手掌用力咬了下去,但那力道在魏樅看來便似剛長好了乳牙的小貓膩,與其說咬倒不如說舔舐。

一股酥酥麻麻的癢意席卷了全身,魏樅垂眸見她擡起臉,粉色的小舌在唇邊劃過,一根細長的銀絲牽連在他的指尖。

魏樅的眸色暗了暗,渾身緊繃得快要裂開了。

他一直沈默著沒有開口,一路上只不斷地壓制著蘇枳不斷亂動的小手,但隨著時間越來越久,蘇枳的動作也越來越不安分,她在他懷中哭泣顫抖,無辜中透著一股天然的媚態,讓他口幹舌燥,恨不得將人按在馬上狠狠地欺負了去。

“籲——”他勒停了馬,幾乎是兇狠地將她從馬上扯了下來,他抱著她健步如飛,朝著那處尚未開鑿完畢的石窟奔去。

那裏有匠人休息的臨時居所,他原是打算將朝華公主安置在這兒的,但又怕遇到未曾離去的匠人,這才將朝華安置在距離石窟不遠處的一處天然洞穴內。

樂僔執著錫杖壁立石窟之中,梳著高髻的飛天裙袂翩飛,站立的彌勒神態安詳……

蘇枳迷迷糊糊地仰望著身前高大佛陀,身子在天旋地轉中落入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

天似乎在旋轉,漫天諸佛俯視著她,梵音自天邊而來,盛大而又迷離。

她像條怕冷的蛇快速攀了上去,如沈浮在萬丈紅塵中為欲念掌控的女妖,伸出猩紅的芯子,擺出風情萬種的姿態引誘著蓮座之上聖潔的佛陀。

“夫君……”她拉扯他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水潤的眸子直直勾著他。

他的眼眸暗沈下來,抓住她到處亂摸的小手,啞聲道:“枳枳,一旦開始便沒有回頭路,你想好了嗎?”

身後是相向而飛的飛天伎樂,體態婀娜,裙袂翩飛,他卻端然而坐,神情悲憫又禁欲,如正中說法的佛陀,勸說紅塵男女——色空本無二致。

可他真的無欲嗎?

蘇枳的發髻早亂了,烏發潑在大紅鬥篷之上,雪白小臉嫩嫩的,火光之下,顯得那紅愈紅,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他抓著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加重,蘇枳迷蒙的意識因這一絲痛楚有了幾分清明,她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遲疑,卻在下一刻又貼了上來。

雙手如枝蔓纏上他的脖頸,肌膚相貼,難舍難分。

情潮如水般洶湧,滾燙的臉頰在他頸窩間不斷摩挲。

他的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口中一聲嘆氣:“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到底是山鳥與魚不同路……”

那一絲遲疑他看在眼裏,她終究是有所顧忌。

情思旖旎,愛欲深重,他又如何勘得破。

他伸手壓住她的後頸,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炙熱的兇狠的,帶著報覆意味的吻,幾乎在一瞬間奪走了她的呼吸,舌尖在一陣酥麻之後驟然吃痛,腥甜的血腥味彌漫在口齒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呼吸間的空氣快要消失殆盡之時,魏樅才放開她。

後頸驟然一痛,蘇枳昏死了過去。

魏樅望著那張沾染了欲、望的睡顏,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下一刻,他驟然擡手,手指用力按在自己受傷的左臂之上,鮮血順著指尖一滴滴落在塵埃中。

痛楚讓情欲快速退卻。

他轉身擡頭仰望身前巨大的金剛力士,身後是半裸上身,形體豐潤,巾帛繞肩的飛天,恍惚間似已化作真人,彩帛蹁躚,舞姿曼妙,是他參不透的紅塵萬丈。

蘇枳做了一場夢,夢裏梳著高髻的飛天,裙裾飛揚,淩然天宮之中接受佛陀的禮讚,鮮花從空中紛揚落下,飛天曼舞,或盤旋,或飄落,或飄落,或飛翔……

耳畔是來自佛國的響樂———箏、簫、阮鹹、橫笛、琵琶、箜篌……

紅塵紛擾,色相糾纏,她自此沈淪無法自拔。

她醒來時自己已坐在了回涼州的馬車之上,伸手掀開車簾見到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的清峻身影她微微松了一口氣,回眸時又看到了騎馬走在車尾的陳閑頓時面色大變。

陳閑也見到了她,沖她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許是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魏樅,他回眸朝這邊望來,蘇枳連忙放下車簾,腦海中浮現出昏迷前的種種。

那些癡纏的畫面不斷浮現,她不由雙頰滾燙,羞赧地捂住了自己滾燙的雙頰。

那日秦孟元用的不過是尋常的催情香料,遇火之後藥效發的快,但若是意志堅定扛了過去也並不會損壞身體。

偏偏來的人是魏樅,面對心悅已久之人,她如何能熬得住,反而是愈發的沈淪,想想自己昨日那放浪的樣子,定然被他看進眼裏,指不定就心生厭惡,如何將她看輕了去。

蘇枳實在是羞得沒臉見人,隊伍到達大梁境內後在邊關的一家客棧休整,用飯時雪衣喚她下去用膳,她沒好意思去便讓雪衣將飯菜送了上來。

“你們是怎麽跟他碰上的?”

雪衣確認門人沒人,方才小聲道:“那日陳大人返回山中小屋看到了屍體,便讓獵犬尋著您的蹤跡找到了石窟,然後就找到了你們,還有朝華公主。不過您不用擔心,魏將軍以為陳大人是護鏢人。”

蘇枳一驚:“朝華公主也在?我怎麽沒看到?”

雪衣點了點頭,俯身在她耳畔道:“朝華殿下一直在隊伍中。”

“為何不讓她同我一起坐馬車?”她醒來後因著媚藥的事兒一直沒敢在魏樅面前露面,自然也就沒註意到隊伍中的人。

她話問出口便覺出了不對,尤其看到雪衣異樣的神色便知事有蹊蹺。

果然就聽雪衣道:“朝華殿下扮作了尋常護衛躲在隊伍中。”

蘇枳雙瞳漸漸放大,茫然過後是憤怒,“所以,你們將我當作了誘餌掩護朝華。”

“不不不,不是陳大人做的。”雪衣連連擺手向自家主子認錯。

蘇枳當即怒火中燒,心下又氣又惱,飯也吃不下去了。躺在床上氣得直打滾,狗男人太過分了,她費了千辛萬苦來尋他,人差點都交代在這兒了,他竟然拿她當誘餌!

真是豈有此理!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找他問清楚。

外面的雪早已停了,積雪在月光下亮得刺眼,月明星稀下一片瑩瑩灑灑。

蘇枳在屋子裏沒尋到他,卻在客棧後院看到他的身影,他不知在想什麽站在一株枯樹下遲遲不動。

積雪覆在枯枝上倒似開滿了梨花,月光下泛著瑩瑩光澤。

瞧了好一會t z兒,蘇枳覺得沒趣,倒是心裏的那點怒火在寒風中漸漸消散了,她俯下身子團起一個雪球,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朝著魏樅的後腦勺砸去,她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料定他武藝高強定能躲過的。

是以她丟完雪球根本就沒跑,哪裏料到雪球精準無比地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魏樅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蘇枳只覺後脊發涼,扭頭拔腿便跑。

院中青磚石階被小二清理過積雪,水氣附著結了一層薄冰。蘇枳走得急完全顧不得腳下濕滑,然後就是“啪”地一聲,她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尤其在使壞之後出了醜,她真的要羞死了,太丟人了。

魏樅嘴角有了笑意,甩了甩頭,將發上的積雪抖落,盯著蘇枳的身影發笑,卻是半天不見她起身,有些遲疑地走到她跟前,卻見她整個臉埋在臂彎裏。

本是要偷襲別人的結果自己摔了個五體投地,而且膝蓋真的好痛啊,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等了半晌不見人回話,魏樅疑心人是摔傻了,彎下身子伸手去拉她。

蘇枳悶悶地應了聲,被魏樅拉起來後依然低著頭不敢看他,任由魏樅輕輕拍打她身上的雪屑。

“怎麽了?”魏樅眼皮微動,耐著性子誘哄道:“本是你欺負我,你還倒委屈上了。”

聞言,蘇枳不由擡起頭瞪了他一眼,氣呼呼道:“是你先欺負我的。”

魏樅不明其意,但見雙頰泛紅,雙眸瑩潤,隱隱有濕意,不覺放軟了聲音,“是昨日的事兒?”

蘇枳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但一想到魏樅此次迎回朝華公主之事,她原該是不知情的,又何故埋怨他拿自己當誘餌,可讓她咽回去又不甘,便睜著雙眼說瞎話,張口便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你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你是不是厭棄我了,不想要我了,你說啊!”

她一張嫣紅的小嘴一張一合便給他扣上了負心漢的名頭,可魏樅卻不知這話從何說起,楞了半晌才道:“我何時有了別的女人,我怎就不知。”

“你就有。”她扭過頭看向前方,任由清淚拆兩行,在臉頰上蔓延。

魏樅皺了眉,左思右想不知她說的是誰,直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女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魏將軍。”

他忽然福至心靈,剎那間明白她說的是誰,有些哭笑不得地反問道:“她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的母親了,我便是如此不堪嗎?”

蘇枳眨了眨眼裝作驚楞,卻在他轉身之前跳起腳,將一直窩在手裏的一捧雪塞入他頸窩,轉身像兔子一般跑開了。

魏樅無奈地笑了笑,直到將自己身上的雪屑清理幹凈方才回身朝著黑暗中站立的身影行去。

“魏將軍借一步說話。”朝華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心中生出幾分悵然。

她年少時也有戀慕之人,可惜造化弄人,她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紀嫁給了足以做自己父親的外域男子,後來她認了命決心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可人到中年又生變故,命運於她又何其不公。

魏樅停在朝華的屋門前有些遲疑,但朝華卻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將軍是怕剛才那位小娘子吃醋嗎?”

他不欲解釋,擡腳便入了屋內。

朝華關上了房門,轉身斂衽屈身便要行大禮,魏樅連忙將人扶起,斷然道:“殿下有話不妨直說,無須行此大禮。”

她雙眸含淚仍是不肯起身。

魏樅蹙眉,偏過身,冷然道:“殿下若執意於此,臣這就離開。”

“將軍莫走。”她站起身,微微側首擡袖遮擋面頰,左手拿帕子輕輕拭去淚痕。

朝華面露哀色,雙目殷殷望著魏樅,黯然道:“想當年我離開大梁去往突厥和親還是令尊一路護送。”頓了頓,她神色忽而肅穆,朝著魏樅又是一拜,“今日我便倚老賣老借著往日的情分求將軍助我夫奪回王位。”

魏樅卻不知這話要從何說起,有些無奈道:“殿下怕是求錯了人,您可知我如今不過一區區八品校尉有何能耐助可汗奪回王位。”

“不,你有。”朝華言之鑿鑿,語氣極為誠懇,她道:“只要你肯將魏家一直藏著的那封先帝遺詔交給我,我便有法子讓大梁出兵。”

聞言,魏樅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語氣也透著幾分冷意,“殿下怕是打錯了算盤,我魏家從來沒有什麽先帝遺詔。”

“將軍無須拿哄別人的話搪塞我,當年我雖已出嫁,但宮中仍有親信,這件事兒瞞不了我。”她瞧出魏樅的冷意,不覺攥緊了手心,面上卻是一絲波瀾也無,她循循善誘道:“你若肯與我合作,我也可以幫你除掉大將軍。”

聞言,魏樅的眼裏多了幾分嘲弄,“殿下好大的口氣,大將軍手握大梁一半的軍權,便是大長公主都無可奈何,您又如何助我?”

“待我夫重奪汗位整個突厥皆可做將軍的後盾,況且我在朝中亦有不少舊人可供將軍驅策,加上將軍的聰明才智想來除掉大將軍程戈不過是時間問題。”

魏樅看了她一眼,嘆息道:“倘使我家真有那勞什子遺詔恐怕也隨著祖父一起失蹤了,真是可惜了公主殿下的錦囊妙計。”

見他遲遲不上鉤,朝華當真有幾分著急了,她急聲道:“難道將軍不知自己已大禍臨頭了嗎?”

魏樅眸色微變,顯然有些意外,他挑眉道:“不知殿下此話怎講?”

朝華深吸了一口氣,靜默半晌後,才道:“你魏家與大將軍之間的齟齬在大梁不是秘密,此番你奉命迎我回大梁,無論是大將軍還是突厥攝政王突利可汗都會借此向天子施壓,你只會成為犧牲的那枚棋子。”

“多謝殿下掛礙,魏某的性命不是誰都要的起的。”他唇角帶笑,分明的智珠在握,絲毫不畏此番風險。

朝華楞了楞,沒想到他竟絲毫不為所動。

就在她以為自己完全沒有希望之時,又聽那男子沈聲道:“殿下倘使真想奪回突厥汗位也並非沒有辦法,如果殿下信得過我,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但需公主殿下助力一二……”

他慢慢擡起頭來,整個人籠在燭光裏,眼睛裏透著幾分少年人才有的張狂情態,讓人看了莫名的心悸。

朝華公主正欲聽他細說,忽而聽得魏樅一聲冷叱:“誰?”

躲在櫃子中的蘇枳心頭突突直跳,手指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眼睜睜看著他抽出佩刀朝著櫃子的方向一步步走來。

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她閉上雙眼,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然而下一瞬門被人踢開,一群手持刀槍的官兵闖了進來,進門便道:“誰是魏樅?”

魏樅壓在櫃門上的手放下,轉身的剎那心裏竟悄然舒了一口氣,揚眉道冷然:“我便是。”

門外行來一人,高眉深目一身武將打扮,看了他一眼便揮手道:“將人綁了帶回都督府。”

朝華公主回過神來,冷喝一聲:“你們是什麽人?”

那人挑唇一笑:“在下涼州司馬曹濤見過殿下。”

躲在櫃子中的蘇枳攥緊了雙手,腦中快速回想著涼州軍官的名錄。

魏樅並未反抗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已有所預料,他任由那些士兵押著自己向外走,行至門口時他忽然轉頭,目光若有似無地朝著櫃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躲在黑暗中的蘇枳遙遙將他望著,直到屋內再沒了人影她才推開櫃門,如離水的魚般大口的喘著氣。

那群官兵帶著魏樅與朝華公主離開後不久,陳閑便找到了她。

“怎麽會這麽快?”蘇枳面容異常的冷靜,擡起頭看向陳閑,目光亮的逼人,似有憧憧火焰在燃燒。

陳閑被她目光所懾,垂下頭恭敬道:“剛得到消息突厥昨夜襲擾黑水城,殺傷邊民,虜獲糧食、牲畜無數,並指責大梁背信棄義,劫走突厥可敦,勢要一報此仇。”

蘇枳攥緊了拳頭,大怒道:“豈有此理!朝華公主乃我大梁皇室中人,便是回趟娘家也被人當作出兵的借口!而且咱們前腳才到涼州,後腳突厥人便寇邊,分明是早就謀劃好的。”

見她雙眼通紅,顯是怒不可遏,陳閑卻是硬著頭皮道:“你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眼下涼州局勢覆雜,咱們不如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不,我偏不!”她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我偏要將這水攪得更混,如此才好渾水摸魚。”

陳閑心頭一跳,這丫頭打小就鬼主意多,但如今涼州魚龍混雜,各方勢力交織,便是他父親來也無法確保她全身而退,是以陳閑還想再勸一勸。

“魏將軍並非莽夫,他對自己處境必然有早有預判,指不定已有了解決的法子,你應該多給他點信任。”

他還待說誰知蘇枳一眼瞥過去,他立即閉了嘴。

“我存放在你那裏的飛天玉佩可還t z在?”她唇角微勾,低低道:“你附耳過來。”

陳閑靠近,卻聽她一番細語,眸子卻是豁然瞪大,不敢置信道:“你是打算扯虎皮拉大旗?若被大長公主知曉,我必人頭不保!”

蘇枳瞇起眼睛,面色溫和了些,卻是有些賭氣道:“你若是不幫我就算了。”

“你別急啊。”陳閑一向對她沒轍,見她生氣連忙哄道:“我幫還不行嗎,只是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接近魏樅究竟是何初衷,難道你忘了嗎?”

蘇枳被他戳中了軟肋,她神色間帶著幾分被戳穿的狼狽與不耐煩,偏過臉卻是倔強的不願承認。

當初她雖是偷偷離京,但與那人也是有約定的,倘使在期限內未曾拿回遺詔就必須乖乖回京。

陳閑壓低了聲音道:“魏樅被帶走難保不是大長公主授意,此時他落難正是逼迫他拿出遺詔的好時機。“

蘇枳卻是搖了搖頭,落寞的一笑:“他那樣的性子怎會貪生怕死?”

陳閑被她一句話問住,但錯失這樣的機會又待何時?

“不如我想辦法讓你去牢中見他一面,興許他覺察出自己大難臨頭想要將遺詔之事告知於你也未可知,畢竟你是他的妻子,是他在涼州唯一的親人。”

蘇枳對他的想法很不認同,但卻對探監一事有幾分動心,便點了點頭表示願意一試。

三日後的夜晚,明月倒懸,夜風中隱隱傳來樂伎笛篳吹奏之聲。

蘇枳緊了緊身上的黑色鬥篷,將自己完全融入夜幕之中。

獄丞領著蘇枳往牢房深處行去,到處都散發著腐朽、腥臭之味,蘇枳有些不適的捂住口鼻,那獄丞見狀笑道:“小娘子放心,長史親自吩咐了在下將魏校尉安置在潔凈之所,再往前走一會兒便到了。”

蘇枳微微一楞,不經意道:“長史大人心懷慈悲,妾身在此謝過這位大人了。只是我那夫君身上有傷,也不知這幾日在牢中可有加重傷情?”

“昨日大夫才來過,不僅如此……”他話說到此忽然打住,看向蘇枳時露出一個暧昧的笑。

蘇枳還想在問,卻聽那獄丞道:“便是這裏了。”

手裏的氣死風燈搖搖晃晃照向牢房內,這裏的確比其他地方幹凈,寬敞,不僅如此案上還燃著熏香,裊裊香氣從獸金香爐中溢出,那一抹悠然的清香透過牢門輾轉至蘇枳身前,她眉峰一跳,眸中躥出滔天的怒火。

只因裊裊香煙中,相依而坐的一男一女。

女子雲鬢蓬松,媚眼含春,豐腴的身材裹在紫黑花色的錦袍裏,姿態妖嬈地伸出手指纏著那面目冷峻,閉目打坐的男子。

只聽那女子媚聲道:“將軍,奴家好冷——”說著拿纖細的手指便魏樅的衣襟裏鉆。

蘇枳只覺氣血上湧,好懸沒給氣暈過去,她在家中日日輾轉難眠,擔心他在牢中受苦,哪兒承想人家在這裏軟玉溫香,樂不思蜀。

她氣得臉色漲紅,咬著後槽牙便想就這麽一走了之,可剛轉過身又覺不甘心,惡狠狠地轉過頭,喊道:“魏少蘊!”

魏樅睜開眼漫不經心地看向她,絲毫沒有被捉奸在床的羞愧,反而是平靜無波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她越是這般輕描淡寫,蘇枳心裏愈是氣,她放下兜帽,青絲宛然,眉目如畫,神情卻透著倨傲。

蘇枳目光輕蔑地睨著那女子,嗤笑道:“就憑你這點姿色也想勾搭我夫君,簡直癡心妄想,還不快滾!”

那女子乍然見到這般昳麗的女子先是一怔,而後便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但想著上頭吩咐的差事兒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揚唇嬌笑道:“家花哪兒有野花香,您說是不是呢,將軍?”

她說話忸怩作態,腔調更是甜的膩人,蘇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魏樅看都未看那女子一眼,冷聲道:“滾。”

女子面露尷尬,這幾日相處下來她也算摸透了這位小將軍的脾氣,知道再這般糾纏怕是沒好果子吃,便匆匆行了禮躲了出去。

蘇枳有些生氣,狠狠跺了下腳方才進了牢房內,瞧見屋角生著的一盆炭火,撇了撇嘴,只氣惱自己瞎操心,活該讓他一輩子待在裏頭別出來。

魏樅接過她手中食盒,看向她,“你怎麽來了?”

蘇枳抿了抿唇正想揶揄他幾句,話到嘴邊卻改了主意,她眸光微閃,嘴角立時綻放一朵笑花,眉眼彎彎地將身子靠近他,捏著嗓子嬌聲道:“夫君,奴家想你了嘛~”

尾音拖的很長,帶著點吳儂軟語的軟糯嬌氣,霎時好聽。

魏樅的眸子裏多了幾分笑意,面上卻仍是冷冰冰的,絲毫不為所動。

“將軍,奴家好冷啊,你給奴家捂一捂,好嗎?”她眉眼盈盈地望著他,說著蔥白的玉指便順著脖頸向下滑。

他想說“別鬧”,可話一出口卻帶著幾分沙啞。

修長寬厚的大手一把捉住那只不老實的小手,他垂下眸眼中帶著動人的情、欲,她總是能三言兩語勾起他的欲望,卻又張狂大膽的讓他無力招架。

他對她很是又愛又恨,眉眼微垂,眼尾有燎原的火。

蘇枳卻還嫌不夠,貼著他耳畔呵氣如蘭,“夫君,奴家好想你——”

魏樅的睫毛顫了一下,眼眸暗沈下來,忽然擡手掐住她的腰將人整個抱起來,他一手將她攬著,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揉過腰側的軟肉。

聽著耳畔逐漸紊亂的呼吸,魏樅眼裏的笑意更深了,這是上次她中媚藥時他發現的秘密,不能每次都讓他憋著,她這般淘氣合該受罰。

蘇枳只覺渾身軟得一塌糊塗,酥麻感一陣陣襲來,她難受得想哭,眼角漸漸有了濕意,攀著男人的肩頭,淚眼婆娑地抽泣,“少蘊哥哥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她哭得好不可憐,一雙水潤潤的眸子半闔著,迷迷蒙蒙間勾著勾人心魄的媚意。

他低下頭,滾燙的唇擦過她迷迷蒙蒙的淚眼,溫柔地吮吸著她的眼淚,輕聲拍了拍她翹起的臀部,低低笑道:“知錯了,恩?”

蘇枳有些頭昏腦漲,淚水漣漣:“知——知錯了。”

耳畔響起悅耳低淳的笑聲,他放開了揉著腰間軟肉的手,舌尖緩緩地舔過她的眼,又順著她挺翹的鼻梁一路向下,在鼻尖處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魏樅自詡冷靜克己,但在泫然欲泣的小嬌妻面前,他常常一敗塗地。

無奈地放開了蘇枳,他拿起小幾上涼透的冷茶狠狠灌了幾口,這才澆散了些身上的熱意。

蘇枳也好不到哪裏去,坐在蒲團上,手撐著小幾,臉頰滾燙,呼吸許久無法平靜。

他兀自拿起食盒裏的飯菜慢條斯理地用了起來,眼角餘光瞥見牢房外黑暗中一閃而過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蘇枳瞧見他的目光,心頭悚然一驚,難不成方才他們癡纏的模樣都被人看了去,心中又驚又惱,這廝分明是知曉有人在暗中窺探還這般戲弄於她。

她不由冷哂:“方才那女子怎麽回事?”

魏樅卻是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蘇枳眨了眨,我想的那樣是哪樣,難不成他當真和那女的有一腿?還是說他坐懷不亂,對美色不動於心?

魏樅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慢條斯理地吃著飯,看得蘇枳撓心撓肺,又不能揪著他耳朵問清楚。

待他用得差不多了,蘇枳邊收拾碗筷邊問道:“夫君,你究竟犯了何事?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魏樅睨了他一眼,冷聲道:“你一個婦道人家說了你也不懂?”

他從未這般與她說過話,雖說有演戲的成分在裏面,但蘇枳到底聽了不舒服,立時便紅了眼,嘟噥道:“妾身還不是憂心郎君嘛。”

瞟了她一眼,魏樅有些無奈地誘哄道:“話說回來我還真有件事兒要你去辦。”

他一伸手便將人拉入懷中,蘇枳以為他要與自己親熱,嚇得身子一僵,卻聽他在她耳畔低聲道:“倘使我真的回不去了,你便將院子裏……”

回去的一路上蘇枳心裏都突突跳個不停,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既希望魏樅說的那個秘密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期盼找到的東西,又害怕真的就是那個東西。

懷揣著覆雜的心緒蘇枳回到了小院,路過那株柿子樹時不由放慢了腳步,便是回了房內也安靜不下來,思來想去實在忍不住便找來了鏟子,一個人蹲在柿子樹下吭哧吭哧刨了好幾個坑。

不是說不到兩尺深嗎,她都刨了三個坑兒了,什麽都沒尋到,魏樅該不會是騙她的吧?

蘇枳越刨越氣,甚至顧不得粘在衣服上的泥土,奮力揮舞著鏟子,口中更是念念有詞,要是再挖不著她非得給魏樅點顏色看看,竟敢耍她!

“當——”鏟子擊到東西的聲音,蘇枳興奮地用力刨開泥土,果然就看到了一個小木匣,將匣子拿起來,胡亂用袖子擦掉了上t z面的泥土。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木匣,紅色絲絨上躺著兩封發黃的信封。

看到信封的那刻她心裏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說不上是失落還是輕松。

想來以魏樅的謹慎也不可能將遺詔放在這樣的地方,更何況是將身系整個魏家身死的秘密告訴她。

她拿出其中的一封信,拆開,看到裏面的署名心頭悚然。

一目三行看過,越看越是心驚。

再拆開第二封一一看過。

正當她看得入神,忽然身後傳來了瀟瀟的驚呼之聲,“快來人吶,廚房走水了!救火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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