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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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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犬吠

◎一切都是混亂的,血腥的……◎

蘇枳心說你推我難不成我還要站在原地等你算計嗎?

“妹妹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她一臉茫然,眸光清澈絲毫不似作偽。

魏紫狐疑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時也辨不清她是真的不知還是作偽。

蘇枳抿唇一笑,拉過魏紫的手說道:“你說的那位行雲公子我見到了,當真是神仙人物。”

說到她仰慕之人,魏紫很快就將方才的事兒拋到九霄雲外,她臉上驟然浮起一朵紅雲,手指捏著腰間掛著的香囊,小聲道:“方才他誇我女紅做得好。”

蘇枳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海棠金絲紋香囊,芙蓉錦緞面上,以褚石染色作地,用金線盤繡出兩朵金絲海棠花,香囊又采用了打籽繡繡出的兩朵嫩綠花蕊,t z於富貴中增添了一抹清氣,顯出十分的雍容清貴。香囊下配有菁綠色流蘇,用精制和田菁綠料器做穿繩帶的環佩,流蘇則以雙色絲線為結。

無論是用料還是繡工都是上品,這般精湛的手藝得一聲誇讚實屬應當。

但魏紫的思緒顯然不在香囊上,她思索道:“他還向我討要香囊,你說我要給她繡個什麽花樣呢?繡飛天紋還是文光射鬥圖樣的香囊?”

蘇枳臉色微變,疑惑道:“他向你討要香囊?你兄長當時可在?”

魏紫搖了搖頭,有些羞赧道:“兄長與張刺史走在前頭,應是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

“該繡個癩蛤蟆才對。”蘇枳心中冷笑,這張行舟果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然向一個養在深閨的小丫頭討要香囊,這種女兒家的隨身之物豈能輕易送人的。

“啊?什麽癩蛤蟆?”魏紫一時沒聽清楚,不由多問了一句。

蘇枳回過神,不由笑道:“我說的是金蟾望月”

魏紫想了想道:“金蟾是招財、鎮宅、驅邪的瑞獸,金蟾望月又有蟾宮折桂的寓意,明年張郎君必然是要參加科舉的,這錦繡前程的寓意實在不錯。”

她本想誇幾句,但一看到蘇枳那種臉便收回了誇獎的話,撅著嘴道:“你方才坑我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今次算是扯平了。”

說完,她便捧著香囊高高興興地跑遠了。

用過飯,魏樅便引著張刺史去了書房,一路上朱樓翠閣,崇臺廣榭,廊腰縵回。既有北方屋舍的粗獷,又有南方園林的雅致,但因地處北境,環境所致,缺水少木,所以這景致便少了幾分味道。

張刺史望著院中的一處假山,嘆道:“所謂風水寶地,水乃生氣之所在。山不能無水,無水則氣散,無水則地不能養萬物。可惜啊,咱們靈州比不得京城,少水少木。”

走在後頭的張行舟卻笑道:“父親怕是想念京中的美食?”

張刺史亦笑:“京城人傑地靈,風物匯聚,我倒是有些想念新昌坊裏的火晶柿子,櫻桃畢羅,草皮索餅……話說回來,侯爺在京中定然十分想念將軍,也不知你兄弟二人何時才能團聚。”

張行舟像是突然想起一事,用扇子瞧了下腦門,笑道:“我倒是忘了一樁要事,月前我離開京城,臨行之時公主特意召見我,並問起了你的近況,殿下也甚是希望在京城見到您。”

話到此時方才說出兩人此行的目的,他口中的公主,無非是當今鎮國長寧公主,她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也是當今陛下的親姑姑。

如今更是臨朝攝政,管擅朝堂,前朝後宮皆把持在手,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有權勢的人了。

大長公主的一句話卻是比聖上的聖旨還要頂用,此次魏樅若想重回朝堂,甚至免除罪責,這只需要大長公主的一句話便能成事。

魏樅深知二人心中所想,呵呵一笑:“京城人物繁阜令人神往,但張大人方才有句話說錯了。”

張刺史露出詫異之色,疑惑地“哦”了一聲。

魏樅繼續道:“《葬經》有言両水之中必有山。故水會即龍盡,水交則龍止,水飛走即生氣散,水融註則內氣聚[1]。故風水中凡能讓風停下的皆可稱之為水,可劃分界限的物也稱之為水,風水在宅中亦可以道路為水,譬如咱們腳下的這段路。”

張刺史微微一楞,不由看向自家兒子。

張行舟拱了拱手道:“想不到小將軍不僅兵法了得,對風水之術也頗有研究。”

“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讓兩位見笑了。”魏樅自然也聽出了張行舟言語中的不屑之意,也不生氣,依舊語氣溫和地與二人閑談,卻絲毫不提及大長公主相邀之事。

日光夕照,倦鳥在夕陽餘暉下拍打著翅膀歸巢。

送走了張家父子,魏樅獨自穿行在廊蕪之間,行至巢翠亭時不由頓住腳步,他想起那盤未曾下完的棋,覆又走入亭內。

只一眼便楞住,分明已呈敗局的白子,竟然有了勃勃生機。

“方才是誰來過亭子?”他撚起那枚改變局勢的白子,心中思緒紛飛。

衛延朝魏樅請示之後,立即招來這院子的下人詢問,沒一會兒便回稟道:“晌午時三娘子和蘇娘子來過。”

“是她。”魏樅撚著棋子怔怔出神。

回到刺史府的張家父子又說起了魏樅,張行舟始終不明白權傾朝野的大長公主為何會對魏家這個毛頭小子這般看重。

張刺史自然看出了兒子的疑惑,屏退眾人後,張刺史捋了捋美髯,這才開口道:“大長公主並非重視魏樅,而是整個魏家。朝堂中一直傳著一段宮廷秘辛,事關大長公主身家性命。”

張行舟一驚:“天下間還有誰能威脅到大長公主的身家性命。”

在他看來,當今陛下也不過是大長公主手中得到傀儡而已。

張刺史繼續道:“你也知道當今陛下乃先帝從宗室中選出的皇位繼承人,天子幼沖,須得可靠之人輔佐。陛下臨去前下旨長寧公主臨朝輔政,至天子十六歲還政。但權力這東西並非拿得起就放得下,因而天子又秘密召見魏樅的祖父武安侯另下了一道兒旨意,據說這道旨意事關大長寧公主的生死。”

“難道說真有這份旨意的存在?那老武安侯的失蹤豈不是……”張行舟有些不敢置信,說到此處連忙住了嘴。

張刺史呷了口茶,嘆氣道:“當初老侯爺從宮中出來便遭遇了刺殺,人也在回府途中失蹤了,整整十年間不見蹤跡。”

張行舟恍然大悟:“怪不得魏家遲遲不肯發喪,十年時間始終不肯承認老侯爺已故去。”

只要老侯爺沒死,魏家手中便仿佛握著一張免死金牌,也怪不得大長公主對待魏家的態度如此暧昧。

張刺史的目光轉到了自家兒子的臉上,似乎想起了什麽,眸光微閃,遲疑道:“你是世家出身應潔身自好,大長公主的那些門客你須得離得遠些。”

“咳咳……”張行舟先是氣惱,又是羞憤,“父親,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見他面露羞憤之色,張刺史略略放了心。

女子掌權私生活方面便免不了為人詬病,尤其大長公主行事乖張從不懂何為掩人耳目,幕僚門客盡是俊美非凡的男子。

“說起來你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你母親為你相看了幾家小娘子,改日你去瞧瞧。”張刺史又想起今日在魏府,他與魏家嫡女相處的情形,思忖道:“不妨讓你妹妹邀請魏家娘子入府游玩。”

張行舟楞了楞道:“早前母親向我說起過妹妹與魏樅的親事,如今正可拿來試一試魏家,您看如何?”

張刺史哪裏沒想到這茬子事兒,只不過事關女兒家的名聲,張刺史到底是心疼女兒,不肯拿這事兒作筏子。

沈默了片刻,張刺史踟躕道:“這事兒我需得與你母親商議。”

魏府。

蘇枳被丫鬟請去香雲亭時,隔著參差樓閣,合沓珠瓔,遠遠便聽見了廳內清脆的說笑聲。

轉過假山,穿過回廊,她瞧見廳內魏紫正與一身形窈窕的女子嬉笑玩鬧,聽到腳步聲,那女子回身向她看來。

但見那女子烏雲巧挽,碧翠押鬢,明眸皓齒,是個不可多得的明艷美人。

蘇枳叉手向二人行禮,那女子見著蘇枳面容,楞了楞,似笑非笑道:“這便是蘇娘子?”

魏紫瞧了蘇枳一眼,上前為她引薦,“這位是張刺史家的小娘子,閨名一個嫣字。”

蘇枳覆又喚了一聲“張娘子”,換來後者的一聲冷哼。

端聽這一聲,蘇枳便知來者不善,心道八成這位姑娘就是早前與魏樅有議親傳聞的張娘子。

張嫣卻不再搭理蘇枳,拉著魏紫又親親熱熱地說起話來。

“你的生辰快到了吧,我提前給你準備了一樣禮物,你見了定會歡喜。”張嫣說罷朝亭外的婢子喚道:“拿進來吧。”

魏紫笑道:“每年生辰也就嫣姐姐最是記掛我,快讓我瞧瞧是什麽稀罕物兒。”

說話間有婢子拎著一個朱漆小籃子步入廳內,路過蘇枳身旁時,她似乎聽到籃子裏小小的嗚咽聲,頓時人就一個激靈,心中隱隱猜出其中物事。

張嫣接過籃子放到方幾上,打開竹蓋,見寶藍色絨毯上窩著一只渾身雪白的小奶狗。

“呀,好可愛啊!”魏紫果然就歡喜地跳腳,伸出手想摸,又有些不知所措,眨著眼睛道:“嫣姐姐,我能抱抱它嗎?”

“當然可以啊,本就是送給你的。”她嫻熟地抓起小奶狗遞給魏紫,笑道:“這是產自高昌的拂菻狗,別看它個頭小,但是性甚慧,能曳馬銜燭,跑得極快。”

魏紫手指愛憐地撫摸著狗狗的毛發,笑彎了眼睛:“謝謝你,嫣姐姐,我太歡喜了。”

她歡喜地抱著小奶狗轉圈圈,及至蘇枳身旁t z時,她像是碰到了瘟疫般連忙後退。

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張嫣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異常,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半晌,忽而笑道:“蘇娘子也來抱抱它吧。”

蘇枳身子僵住,繼而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張嫣卻笑著接過魏紫手中的拂菻狗,不由分說地朝著蘇枳的懷中塞去。

拂菻狗微微張口露出兩顆虎牙,眼前忽然出現兩張呲著獠牙的獵犬,它們瞪著猩紅的眼睛,伸出猩紅的舌頭,朝著她的方向奔來,震天的犬吠聲,尖銳的刺痛,一切都是混亂的,血腥的……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這幾天有點忙,漏了一個章節,已補上

[1]古之風水師觀察自然發現兩水之間必有山,所以兩水兩會出必是龍脈(山脈)盡頭,所以水勢分散(缺水)的地方必然生氣散,水勢交匯之地必然生氣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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