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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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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 85 章

◎相決絕◎

沈滄流禮貌地提出了告辭。

薛宴驚擡頭一看, 眼前代掌門神思不屬,回頭再看,不遠處宋明亦是失魂落魄。一時也不好再攔沈滄流, 便客氣地送他到山門處,與之告別。

待回轉一看,代掌門和宋明二人並排站著, 都揣著手, 雙手攏在袖中, 歪著腦袋看著沈滄流離開的方向。

“你們這是?”

宋明嘆息:“我本想好生嘲笑他一番有眼無珠的,這叫我怎麽開口?”

“師叔你又是……”

“你這孩子,”代掌門伸手就去拍薛宴驚的肩, “還是這麽不會說話。”

薛宴驚虛心求教:“您指哪一句?”

“……沒事了,快去修煉吧, ”代掌門和顏悅色,“爭取早日飛升。”

“好叫您眼不見心不煩是吧?”薛宴驚很有自知之明。

“怎麽會呢?”代掌門驅趕她,“我去找師兄了,你不許跟來。”

“……”

薛宴驚回頭,連宋明都是一臉的憐惜:“你瞧你混的,跟我去玩吧。”

“跟你去哪兒玩?”

“我跟老三他們接了個師門的跑腿任務, 正好路過涼州,有熱鬧可看!”

“涼州有什麽熱鬧?”

“你還沒聽說?也對,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潛心修煉嘛, ”宋明神秘兮兮地給她解惑, “涼州清風門搞出來一個能拆散愛侶的法寶。”

“什麽法寶?”薛宴驚不大感興趣,“讀心鏡?”

“不是, 不過你的猜測……以為讀了彼此的心就能拆散一對兒鴛鴦, ”宋明沈吟, “你這心思還挺陰暗的。”

“……”薛宴驚一時無言以對。

說話間,幾位同門也正迎過來,當頭的女修對著宋明頗失望地搖了搖頭:“讓你去四明峰攔人,你把人攔到了玄天宗大門口是吧?”

薛宴驚失笑:“不怪他,是我自己要來的。”

女修這才放過宋明,轉而問起薛宴驚:“算了,不提那些,我們正要出發去涼州,薛師妹你要不要一道來散散心?”

“也好。”薛宴驚剛剛意識到自己能夠飛升,正打算潛心閉關修煉,不過閉關前先出去游玩一圈倒也不錯。

“太好了,隊伍裏終於有個靠譜的家夥了,”女修大喜,拉著薛宴驚抱怨,“你不知道上次我和宋明單獨出去做任務有多離譜,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我受傷發了高燒,這廝居然捉了兩只蟾蜍輪流放在我額頭上給我降溫。”

“……”

宋明跳腳:“那是冰蟾,冰蟾!你燒糊塗了是不是?我就多餘救你!”

兩人掐成一團,其餘幾人見怪不怪,對薛宴驚擡手:“薛師妹,請吧。”

聽到身後的爭吵已經升級為雙劍交擊時的金鐵之聲,薛宴驚茫然地和他們一道踏上了旅途:“他們兩個……”

“沒事,打不死。”其他人安慰她。

“那就好。”薛宴驚釋然。

她還從沒跟過這麽不團結的隊伍,路上經常禦劍飛著飛著,隊裏就少了一個人。

“不用理會,”女修親熱地拉著她,“老三那家夥有嗜睡的癥狀,路上時不時就會脫離隊伍找家客棧去睡上一覺,好在他禦劍的功法比我們都強,睡兩個時辰後,還是能很快追上我們。”

“……”薛宴驚認真清點了一遍人數,“可是,老四他也不見了。”

“哦?”女修回頭一看,“他應該是去打酒了,他修的劍法叫作‘醉疏狂’,是一種醉劍,喝得越醉,威力越高。”

薛宴驚歆羨:“這劍法聽起來真不錯。”

“一開始我也覺得不錯,不過他整日醉醺醺的,”女修陷入沈思,“我多半時間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練功還是純屬自娛自樂。”

“領著這樣一支隊伍,真是難為你了。”

“習慣了,你要是我的親師妹該多好,”女修嘆氣,回頭在隊伍中掃視了一遍,“我願意拿宋明,不,願意拿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來交換你。”

“……”

好在這支隊伍要去做的只是一個簡單的跑腿任務,幫師門去涼州附近收購些特產靈藥,不然薛宴驚真的很擔心他們夭折在半路上。

待到了涼州,在當地最大的修真集市上支了個收購靈藥的攤子,派了個人看守,約定好兩個時辰後來換班,其餘幾人便找到清風門在此處開設的鋪子,徑直奔著熱鬧去了。

這鋪子門口掛著個巨大的匾額,上書三個鑲金大字“相決絕”,興許是取自那句“天公隔是妒相憐,何不便教相決絕”。

薛宴驚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著實有些驚訝:“這麽多人?”

“是啊,需求大嘛,畢竟修真界的禁忌秘戀實在太多了,師徒戀都算是小孩過家家了,”宋明搓著手,“不過聽說大都是來問詢的,真正願意分開的沒幾個。”

“也未必全是禁忌秘戀,”女修補充,“還有那些註定不能相守的仙凡之戀,什麽道侶中一人即將飛升要天界人間兩分隔的,有世仇的,被父母師門無情拆散的,再加上生離死別的,想試著讓自己腦袋清醒點的,都有需求的嘛。”

“貴嗎?”薛宴驚真誠發問。

“還挺貴的,”女修伸出五根手指,“聽說一次要這個數。”

薛宴驚挑眉:“所以清風門搞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法寶,如何讓相愛的道侶分開?”

“說起來倒也簡單,就是幫他們抹消關於彼此的所有記憶,當然,不會幹擾到其他記憶,更不會影響日常生活。法寶叫做忘情,記憶不存,愛意自然也隨風消散了。”

薛宴驚聞言微蹙雙眉,女修看她一眼:“你不認同這種做法?”

“我只是覺得,玩弄記憶,未嘗會有什麽太好的結果。”

隊伍裏醉醺醺的老四提出:“若是兩人好不容易忘掉了,又被其他人跳出來提醒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情呢?”

宋明認真想了想:“不會吧,連我都沒有那麽賤。”

“是,一般沒人都那麽賤,”女修分析,“何況說了想必也沒用,比如我現在對薛師妹說她失憶的百年裏曾和一個人結為過道侶,難道她突然就會對那個人情根深種嗎?”

“……”

幾人旁觀了一會兒,果然事情正如宋明所說,真正願意忘情的其實並不太多,廣場之上,絕大部分修士都是來圍觀的。

正當薛宴驚覺得有些無趣,想偷偷溜掉之際,終於有一男一女兩名修士手握著手,堅定地邁入“相決絕”大堂。

人山人海躁動起來。

此二人正是剛剛幾人討論過的情況,這女子已經進入渡劫期很有一段時日了,也許還有一年半載便要面臨渡劫飛升,而男子卻還處在化神期中階,暫時沒有突破的希望,兩人便商議好,先來抹消這段記憶,以慰將來幾十年甚或幾百年的分離之情。

契約裏也定好了待男子到達渡劫期以後,清風門會主動上門幫他恢覆記憶,再送上女子暫存的記憶球,等他到天界找到她後,也可以給她的記憶加以覆原。聽起來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覆雜的糾葛,沒那麽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因此迎著大家的目光,倒也沒有遮掩,坦坦蕩蕩地就昂首走進了門。

眾人屏氣凝神地在外等待,有小販趁機穿梭在人群裏販賣著吃食,同隊女修買了幾杯鹿梨漿,分給薛宴驚一杯。

“真神奇,”薛宴驚嘗了一口,“這麽多年,你投餵過我的東西就沒有難吃的。”

女修眨眨眼:“這是我的天賦,就像這麽多年,你砍過的人就沒有不死的。”

薛宴驚為這個比喻錯愕一瞬:“那其實還是有的。”

“手下留情的不算。”

“……”

為了看熱鬧,大家出奇地有耐心,好在正值夕陽斜照,不曬不暗,天氣也不熱不寒,恰是圍觀人間悲歡離合的大好時節。

不知是抹消記憶的過程原本就該這樣長,還是兩人對彼此的記憶太多太雜,總之大家在門口蹲了小半個時辰,才等到那一男一女重新出得門來。

人山人海,屏氣凝神,廣場之上,落針可聞。

男女分別走往兩個方向,沒有回頭多看對方一眼,聯想到他們進門前手牽著手的模樣,這法術似乎還挺成功。

女子陷在一陣莫名的情緒中,整個人都很低落,似乎沒有註意到這略顯詭異的安靜,只是望著眼前夕陽落花兀自感慨吟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身是客,愁為鄉,自少年,消磨疏狂……”

走出不過十步遠的男子唰地回頭:“姑娘!”

女子看向他,眼神裏盡是陌生:“這位道友是?”

“在下楚雲蒼,”男子報上名來,抱拳一禮,“抱歉攪擾,只是姑娘剛剛吟誦了我最愛的一首《壽樓春》,在下才一時忘形,叫住了您。”

“無妨,巧得很,我一直很欣賞梅溪先生的詞,”女子笑道,“不過我最喜歡的,卻是他的《東風第一枝》。”

“青未了,柳回白眼,紅欲斷,杏開素面,”男子有些出神,“確是好詞。”

“我叫溫文夢,”女子與他交換了名姓,“出自蜀州溫氏。”

“溫道友,久仰大名。”

“不必多禮。”

兩人聊著詩詞,聊著歌賦,聊著詞人生平,就此並肩沿著長街逐漸遠去了。

只留下看呆了的人山人海。

“這算什麽?我們要不要上去攔住他們?”

“清風門這怎麽搞的?太荒唐了吧,還能讓他們在門口撞上,至少也該讓這兩位一個往前門走,一個從後門離開啊。”

“興許他們過幾年,還能再來照顧一次清風門的生意。”

“奸商啊!”

“……”

作者有話說:

我發現ha/ma這個詞無論如何也顯示不出來,加分隔符也不行,只能替換成蟾蜍了。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紫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孤舟、桃醬、離兮、這個又那個啊 10瓶;蔓蔓 9瓶;看世界青煙過 5瓶;嗑糖大法好 2瓶;滌顱、一夜暴富、催更進行中、菠蘿蜜椰汁計算器、玖 1瓶!

天公隔是妒相憐,何不便教相決絕——元稹

幾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誰念我,今無裳?自少年、消磨疏狂。但聽雨挑燈,攲床病酒,多夢睡時妝。飛花去,良宵長。有絲闌舊曲,金譜新腔。最恨湘雲人散,楚蘭魂傷。身是客、愁為鄉——史達祖

青未了,柳回白眼,紅欲斷,杏開素面——史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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